——花未全开月未满，最是人间憧憬时。
她在憧憬着什么，在期待着什么。
此时正逢寒冬，宫殿下面都挖有火道，室内也有熏笼点着银炭，即便是冰冻三尺的天气也能温暖如春。
而他，却觉冰寒入骨。
最终，他无声走开，路过窗棂，看见芸歌眼中的光，和他七年等待她时的，如出一辙。
这绝不是一本普通的画册。
像是有人，许她暗度陈仓。
那年的除夕，应是芸歌入宫三年笑容最多的一天，心有所期，一天十二时辰便不再难熬。
元日佳节，万象更新。
太后的赏赐送入各宫，他把罩在夜明珠上的灯罩拿开，突然迸发的光线瞬间勾画出唇角含笑的楚芸歌。而此刻，他命人查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结果，看着心腹递来的秘笺，他终是确定，楚芸歌真的心属了他人，并且相约，惊蛰之后，一起浪迹大洋彼端。
他嫉妒成狂，望着楚芸歌的眼神一瞬炸裂，步步逼近：“你想跟谁走。”
“秦祯？”
“竟未看出你这么大能耐，勾得他舍弃军权与你白首天涯？”
他一把掐住她脖子：“什么时候背着我暗度陈仓的！”
秦祯于他，是手足，亦是君臣，在他继位之初，北有盛阳，南为淇凌，两国二分天下，是秦祯，帮他打下这江山。
遥记有次胜仗，他设宴嘉奖秦祯，举杯相碰间，秦祯艰涩开口：“我为你打下淇凌，江山为聘，将芸歌嫁于我可好。”
但那日实在是喝得太多，他分不清秦祯那句话是他的臆想，还是秦祯酒后的胡言乱语。
但他笃定，没人有胆量觊觎他的芸歌。他以为，那只是他自己的心魔。
却不想，竟然是真。
君齐抬手掀翻眼前夜明珠，暗光下的眼神几乎将楚芸歌刺透：“你和秦祯，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和秦祯，什么时候认识的——
楚芸歌在暗下的光线里绝望地想。
那是她满十三岁的那个深秋，随母被太后招入宫中，去时遇见满身英气的秦祯，回时撞见一身戾气的君王。
豆蔻之年，情窦初开，早已对喜欢有了一套自己的评定标准。
她喜欢秦祯清冽的少年气，喜欢他眼底灼灼风华。
而君齐，只能是记忆里的齐哥哥。
楚芸歌颤动着肩膀，几年来的压抑在心口爆开，她忽地抬眼，攥紧他卡在自己喉间的手，将清冷撕裂：
“如不是你能一手遮天，承家族所迫，我和你的结局，便会止于无猜之年。而和我秦祯，又何至于！”
她喜欢的少年，温柔坚韧，从一而终，不似他，有两幅面容。
她理解，少年君王，总有身不由己。
但他，不是良人。
楚芸歌泪如雨下，脱力般的滑跪在床畔，“世无其二，此生已付，我从未对你动过心。”
“既然你已经知道，那我求你，放过他。”
“放过我们。”
这是婚后，楚芸歌与他说得字数最多的一段话。
空茫甚嚣尘上。
君齐一瞬眼神变得锋利，寒凉刻骨。他七年捧出的不二之心，竟祭出一句：“世无其二，此生已付。”
多年欢喜，一朝成灰。她的一句从未动过心，寒了他自以为美好的半生，这些年，任他给出所有，她分毫不要。
他那一腔爱意，瞬间被被粉碎成无数片冰凌，刺穿心脏。
君齐的眼睛像是深海，静看着她轻晃的衣摆，再抬起，便不一样了。
“放过你们？”他双目通红，像是压抑的地裂掀起的惊涛骇浪，般一寸一寸勾出她的灵魂，“既然我知道了，又怎么可能，容他于世。”
他一字冷过一字：“我是对你太纵容了。”
楚芸歌紧紧攥着手中玉件，指尖因用力而血色尽失，惊骇地质问他：“你要做什么？”
“你说我要做什么。”君齐目光中升腾起寒凉的雾，回过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竟是笑了：“我的怀中人，一直幻想着十里红妆嫁他人。”
这个现实几近将他逼疯。
新年伊始，一场大雪封城。
满目的洁白中，临沂王连愤怒都是悄无声息，几条罪责砸下，将秦祯缚于天牢，谁人求情均是无用。
君齐将自己关进御书房，楚芸歌赤足狂奔而来，跪地求见，他拒绝开门，大雪之中，楚芸歌手指僵冷，拼了命的砸门，鲜血融了冰霜，从指缝渗出。
他亦无动于衷。
最后，楚芸歌在暴雪中长跪不起。
风雪凌厉，她睫毛，眉毛，散开的长发，结满了冰霜。
君齐终于推开房门，凌厉破空而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压得她无法喘息。
他冷笑：“想知道秦祯在哪？想知道他是死是活？”
楚芸歌满脸泪痕地抬起头看他，雪白的衣衫，冷的近乎透明的面容，像融进了白色的天地之中。
君齐冰冷的神色中，似流淌着挥向秦祯的刀光剑影，他一字字，如冰坠石：“你们已经天人两隔，人鬼殊途，我倒是看看，你还怎么跟他走。”
楚芸歌怔怔地望着他，忽地跌坐在大雪之中，她身形轻飘，如冬日檐上薄雪，风一过，就散了。
她来，只为求一句生死。
这句话，已将她挫骨扬灰。
君齐转身而去。
漫天大雪，冰冷无边，楚芸歌突然起身，抽出藏于袖中的短匕捅向自己胸口，四溅的鲜红，像漫天的红莲。
君齐霍然回身。
“芸歌——！”
他心似被寒刃穿透，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这一幕，站在原地半晌，才冲下台阶，跌撞着抱起她，痛到没有知觉，“你在做什么！”
楚芸歌眼神涣散，望着那穿不透的宫墙，“他走了……便跟着他走。”
她最后望向他的眼神是灭于风中的烛火：“......争教两处销魂。”wWw.xqikuaiwx.Com
君齐紧紧的抱住楚芸歌，可怀中的人就像是沉寂的玉雕，是忘记了点上色彩在水中放置了数千年的玉塑，一触即碎。
他跪在大雪中，撕心裂肺般的哀嚎：
“你起来，我让你走。”
“秦祯他没有死，我成全你们，起来——！楚芸歌你给我起来——！”
可回应他的，只有一片灰烬，仅残存着几粒将灭的星火，是生命散后无止境的沉暗。
那场大雪，下得太大了，像是消匿了楚芸歌这一生所有的痕迹。
雪后纯白的世界，太安静了。像是山河寂灭，万物枯萎。
而君齐，无论做什么，亦是无能为力。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他比银河炽烈更新，第29章 玫瑰晚霞（9）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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