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先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如此高雅的艺术会与自己扯上任何关系。林阿泗来了兴致。
“邬夫子,你看我吹的怎么样?”少女侧头,眨巴着灵动的双眸,眼中透露着期待。
“嗯。”邬凡雪为难地在内心小小挣扎了一下,决定护住少女的自尊心,“你有很大的潜力,若加以练习,此音日后或许能横扫千军。”
“横扫千军?”林阿泗听罢格外兴奋,“俺只是刚刚入门,已经能达到化虚音为实刃的境界了吗?这不是只有仙人才能办到。”
邬凡雪避开她的目光,违心地夸赞,嘟囔道:“对。你若真的得道成仙,一定会成为举世无双的乐修。”
“既然如此,邬夫子,你不妨再教我几首小曲。”林阿泗往邬凡雪怀中凑,头撞到少年下巴,邬凡雪趁机把她手中的笛子捞回来。
“修音不可过于着急,静下心来才可以走远。”邬凡雪故作深沉地劝住林阿泗,将手别在背后。在林阿泗看不见的角落,他偷偷施加掌力,把笛子掰断。归雪施加剑气,笛子碎成粉尘,在风里散去。
“这样吧,不如我先教你识字如何?”少年叹口气,将手拂在阿泗肩头。心想,她写字写的再丑,也不至于如这笛声一般,给他带来难以治愈的心灵伤害。
但很快,邬凡雪就发现,自己年少轻狂了。
少年从罗兜里扒拉出一叠存放多日的黄纸,这叠纸还是先前从山寨打劫,呸,执行正义的时候从那个山寨匪头子手里掏出来。
少年在土匪头子房内搜罗一通,刚一看见这些黄纸,还感叹土匪头子在逆境中仍不忘学习的可歌可泣之精神。
然后,邬凡雪含笑展开了那一大叠已经写好的黄纸。
他仔细凑近一看,好家伙,每一张画栩栩如生,可见作画之人临摹原作时的煞费苦心。只是,那些画作上的小人三两成群,姿势奇怪,邬凡雪仔细一看这土匪头子临摹的原本——《闺中十八式》。
邬凡雪:“……”好吧,他觉得自己把这叠黄纸劫走的行为更加的正义凛然了。
阿泗握笔,邬凡雪站在她的竹椅背后,少年俯身弯腰,头探在阿泗右脸侧。
少女歪歪扭扭地握着毛笔在纸上画了一条横杠,抬起头想询问邬凡雪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少年温煦的侧脸就在阿泗鼻尖处,发丝软软地落到桌案,清秀的脸侧在明媚的光晕中白玉无瑕,他的体香就像是院里的春水新到,冰霜化开,一种迷人的冷香。
阿泗猛吸一口气。妙哉。
“这个字,你起笔不对,不能是这样一横直过来。要先提笔。”邬凡雪看她写字看得很认真,直接伸出手覆上阿泗的手,逮着她用笔。
细长骨节分明的手包裹住阿泗略小一些的拳头,遒劲有力的瘦金体落在黄纸上。
“顿笔时往下压……阿泗,记住了吗?你来写一个。”少年松开手,让阿泗自己动笔。但毛笔顿在纸面迟迟不动,墨水滴落在纸面晕染出一大块污迹。
邬凡雪道:“阿泗?”
少女目光呆滞,盯着邬凡雪的鼻尖,少年的头偏转,她的头也跟着偏转。
阿泗痴笑:“嘿嘿。”
邬凡雪将手在她眼前张开,糊住少女眼帘,沁人的凉意传来,阿泗回神。
少年抿唇,颇有些无奈,道:“阿泗——”
“唉。”少女被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邬凡雪刚好抵住她的背,两手从林阿泗肩头穿出,撑在桌面。阿泗又蹿回他怀里。
“你有在听吗?”邬凡雪长叹口气,食指给了阿泗个儿脑瓜嘣,“你来说说这个字什么意思?”他提笔写了个“仙”字。
邬凡雪刚刚教了阿泗怎么写“人”和“山”字,两者加起来阿泗就不会了。
“住在山上的人。”阿泗指着这字,信口胡说。
邬凡雪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姑奶奶一看就没有好好听他讲课,刚刚不知道灵魂到哪神游去了。他道:“五福庙里的神仙都被你说出了乡土气。你先前还和我说想要修仙,这是“仙”,长生不老的那个,挽救苍生的那个。”
“可是,这分明就是人啊。就算跑到了山上,飞到了天上,他也始终还是个人,人的七情六欲、喜怒无常,我瞧着那些仙人也不定能够摆脱。”阿泗还在坚持嘴硬。
“小傻子。”邬凡雪卷起黄纸敲在她头上,“别废话,快写。”
“好嘛。好嘛。”
无垠大泽,星河静谧流淌,阿泗站立在邬凡雪几步之前,凌目看着仙君笑意浅扬,从墙上起身向自己走来。
邬凡雪穿着和林阿泗一模一样的弟子袍,两人瞧着也像是同辈。但如今,从实力上来说,她可得叫他祖师爷了,阿泗在心头暗自腹诽。
“卿卿,三百年不见,除了杀我,你就没有些别的想与我道明吗?”仙君俯首,凑到她面前。
“有啊。”林阿泗扬起假笑,道:“比如我们来细说一下你的死法。是让我一剑捅回去,还是加上这三百年的新仇旧恨,把你千刀万剐。”
“噗哈哈哈哈。”邬凡雪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捧腹低声发笑,将额头抵在阿泗肩膀上,阿泗也跟着他腹腔的震动一起抖动。
他复又抬头,伸出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收回笑意,语调严肃正经地和她说:“我等你。”这话说得挺事不关己,就好像林阿泗打算杀的人不是他一样。
阿泗心中料想,邬凡雪大抵是不相信她有朝一日可以拥有和他匹敌的实力,没把她话放在心上,才说笑的如此轻松。wWw.xqikuaiwx.Com
“好,那你等着。有朝一日,我林阿泗,必定立于七十二仙山之巅,把你打到压在身下。”黑发少女不假辞色,厉声喝道:“我一定会比你先一步飞升上界,到时候可就别怪我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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