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铅和尚道:“他不过是个三岁的婴孩儿而已。受摩耶术的影响,他所受的拔苗助长邪术已经被净化,他因为邪术影响而获得的一切,都将随着邪术的消散而失去。你不必挂怀,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陆云峣朝着殿外看去,仡芈狐背负着的陆苗,果然变成了一副婴孩的模样。怀铅和尚道:“他天资聪颖,具备人蛊的智慧,他和苗人的未来,不劳你和大首领挂念了。”
陆云峣道:“暹罗之事,我还欠玛娜他们一个承诺。”
怀铅和尚道:“哈罗悖率领泰国精锐,前来帮助用计,温开山运使道术,使整个倭国陷入前所未有的地震之中,他即便侥幸挣扎得性命,也无兵无卒,李俊他们按计划赶赴暹罗,趁着国内空虚,帮助泰王复位,易如反掌。”
陆云峣点了点头,望向安小娴,两人对视一眼,看向月渎:“师姐,再见了。”
“月渎姐姐,我们走了。”
“师弟,你,你果真不能留下来?”月渎几乎哭了出来。
“对不起,师姐,那日在头陀寺内,爱恨别苦魔考通道内,我的魔考,是我的父母,而不是你,最终连累了暗尊涅槃。我想,这已经证明,我对那个世界里父母的思念之情,已经胜过了我们在这个世界里多年来的感情。对不起了,忘掉我,当我不存在过,好吗?”
怀铅和尚已经超度了焱魔,火焰顿时熄灭。
随即催动佛舍利:“摩耶术·逆反!”
两道魂体,挽着双手,幽幽而去。
怀铅和尚摇了摇头:“但愿,我没有做错什么。”
倏忽不见,殿外,怀铅和尚从入定中醒来,挠了挠光头:“不过,确实很让人感慨,难怪水月都嫁人了。爱情,果真是能令人看淡生死的东西吗?云峣和小娴这俩孩子,搞得我都想娶妻了。”
拉勒与白汐霓设置隔帐,紧急为月渎植入七窍玲珑心。
心脏恢复跳动,季韶与徐环设置祈禳秘术仪轨,解除了活俑术。
月渎醒来,眼角流出一行泪,喃喃的说道:“抱歉,师弟,那日我进入爱恨别苦魔考通道寻你,内心中最深的情感羁绊,是这个世界的亲人,也不是你了···”
**
杳杳冥冥,不知何处。
陆云峣挽着安小娴的手,自由自在,神游太虚。
一名丈八罗汉,面目粗犷,甚至带些狰狞,阻住去路。
双掌合十:“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欲往何方?”
陆云峣道:“回家。”
罗汉道:“她,已经到终点了。”
陆云峣道:“我要带她回家。”
罗汉道:“地藏菩萨慈悲愿力,允你们后世相见,已是极限。苦海无边,切莫执迷;轮回定数,自有其轨。”
陆云峣道:“我不管。”
罗汉突然暴怒,圆睁巨目:“不得彻悟,故生心魔。我好心开悟你放下,你却不听劝。咄!老子不管了!”
陆云峣冷冷一笑:“你好歹也是个罗汉,妄动嗔怒,造下口业,我想不明白,你这等人,是如何解脱,修成正果的?”m.xqikuaiwx.cOm
罗汉更怒,掣出黄金杵:“杀人放火,亦得正果。老子修的就是以暴制暴的法门。好生劝你回头,莫阻碍天道轮回,你却仗着地藏菩萨慈悲愿力庇护,阻住这道死魂再行胎狱之苦。哼,你放不下,老子只好自己动手,强行匡正天道。”
“鲁师兄,切莫动怒。”阴风吹过,一名璞带玉冠的神差倏忽化现,陆云峣却认得:“戴院长,久见了。”
戴宗道:“云峣,你是个好孩子,念在我生前与你师父的交情上,也该算你长辈。听我一句劝,放手吧,回到你该回到的地方去。”
陆云峣道:“这样的结局,对安小娴不公平。”
戴宗道:“地藏菩萨慈悲愿力加持,神差不敢上前拘禁死魂。东岳帝君掌管幽冥之事,特地令崔府君请西方神祇厘清原委,小可主动请缨,正好公私两便,一探鲁师兄叙旧。”
陆云峣道:“我再说一遍,这个结局,对安小娴不公平。”
戴宗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云峣,一切都是定数。悉翔泥菩萨身为超脱三界六道之人,干涉人间之事,已经领受后果,坠入胎狱受苦了。你要知道,没有真正解脱的人,更没有真正不受天道因果制约的神祇,即便悉翔泥菩萨,扰动天道纲常,救你从秦桧府中脱身,也要付出涅槃的代价;更何况,你不过是凡夫孺子,我不过是幽冥神差,强行扭转天道,阻住死魂胎狱托生,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鲁师兄虽然粗鲁,但跟我一样,是在帮你。”
陆云峣道:“如果我执意如此呢?”
戴宗道:“天地不仁,凭借死亡征服人类;大道不仁,凭借宿命制造悲剧。地藏菩萨自甘涅槃,换来你与她后世相见,点落了她胎狱之行后的宿命,即便假设她不肯再见到你,也无法摆脱。你应该做的,是把今世亏欠,用在后世弥补,而不是执迷今世,做这等违逆天道的无益之事。”
陆云峣叹了口气,被戴宗说服。
人的一生,大多充满了宿命的味道。
或许,如同安小娴般,尚未托胎为人,便已经被定下了宿命,最直观的一点,便是已经注定了比自己后世早两年出生。
而且,还能与自己相见。
陆云峣道:“她被罗汉佛光所震慑,陷入沉眠,我要跟她说几句话。”
戴宗道:“阎王教人三更死,绝不留人过五更。时辰将近,好生珍惜。鲁师兄,我们去那边走走。”
死魂,有两个更次的相对自由。
陆云峣看了眼安小娴,说道:“我会在后世等你。”
安小娴道:“我也会努力找到你。”
陆云峣道:“可我不知道,如何找到你。”
安小娴道:“我相信,我们会彼此相认的。陆大哥,死鹰岛祭司修炼的魂术,被我夺舍,成为了我魂力的一部分。我把它送给你,当个纪念。其余的,听天由命吧。”
相拥相依,虽有来世同行的心愿,但或许正如戴宗所说,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
人力,在宿命面前,真的很渺小。
戴宗咳嗽了声:“贤侄,时辰到了。”
安小娴站起来,无限眷念的看了陆云峣一眼:“陆哥哥,勿忘我。”
陆云峣哭了出来,却流不出一滴泪。
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戴宗带着安小娴,渐渐走远了。
鲁智深摇了摇头:“你也走吧,我亲自送你回去。”
福利院后面的树林,少年陆云峣正睡倒在林子里。
鲁智深双掌合十:“你的终点到了。”
陆云峣抓住鲁智深的手臂:“大师,有办法吗?有办法让我找到小娴妹妹吗?”
鲁智深道:“幽冥之事,戴宗自会有所安排。云峣,安心回去吧。”
陆云峣双掌合十:“多谢大师。”
鲁智深念偈道——
百世修行苦海趟,万劫轮回修地藏。
涅槃胎狱色识留,破碎虚空禅机忘。
淑世宏愿为吐蕃,诛恶圣行因魍魉。
到头解落缘缠时,归途来处皆虚旷。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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