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祁悯印象最深的,是刚蒸好的、满街飘香的板栗糕味儿。
如今街道两侧稍显空旷,无风,空气里好像夹着冰渣。
嘴里哈出的白气肖似蒸笼往上冒的雾,可惜没有闻见那甜丝丝的味道。
祁悯感觉到右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掌包裹住,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彧看见她笑弯了的眸,于是嘴角也勾起清浅笑意。
一黑一白的袖袍垂交在一起,像天上冻得停滞不前的叠云。
此刻,心意相通,他的心变成了她的,她的心也变成了他的。
路再长一些。
再长一些吧。
又过两日,白洐的身体已然恢复的差不多,府里已经有家丁开始慢慢收拾行李。
书房内,祁悯正在练字,她不小心打翻了一盒墨汁,散在纸上,像幅山水画。
祁悯两只手上全是黑汁,她干脆拿指头浸了墨,在纸上勾了长长一支梅。
画完,又举着欣赏了一番。
“我果然是个天才。”
楚彧放下书,将她的手拉过来,拿帕子给她擦手指头。
“让你拿毛笔,又不是让你拿剑,你快要把我这书案拆了。”
祁悯的手背上有一道箭痕,微微凸起,墨染上去,像黑白色的圆月。
楚彧看见了,手上轻了几分。m.xqikuaiwx.cOm
“你们这儿的笔不好用。”
祁悯抽回手,从桌案前站起来,又被绊了一下,大片墨汁蹭到了衣摆上。
“我真是跟这些东西犯冲,不练了不练了,我去洗个手。”
祁悯甩了甩手,推门走了出去。
风将桌上的纸卷起一角,楚彧两个指头夹出祁悯画画的那张纸,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详了许久,才折好放入袖中。
东西不多,第二日,行李便装上了车,一队侍卫如来时那样,骑着高大的马聚在城门。
云聚成了一大片,灰蒙蒙的,寒风卷着透红的旗。
这些时日,城主憔悴了不少,但脸上是畅怀的笑,他理整衣袍,行了大礼。
“多谢大将军,多谢诸位,在下替午山城的百姓感谢你们!”
楚彧扶起城主,“城主客气,时间不早了,赶路要紧,城主留步吧。”
一声令下,千百铁骑朝天嘶鸣一声,浩浩荡荡往长京城的方向出发。
无数百姓聚在城门外,目送着将士渐渐走远,冬景暗淡无色,远处的红旗却仿佛越升越高,成了一轮火红的日。
祁悯与楚彧策马处于队伍的最前列。
“天这么冷,去马车里坐着吧。”
楚彧看见了祁悯冻得通红的手指。
祁悯却不在意,她发丝纷扬,眼中装了广阔无垠的天地,还有那个风华隽秀的男子,“我喜欢骑马。”
楚彧看着她的眼,笑了。
点点白星从天而降,祁悯举起手接住一瓣,兴奋道:“下雪了!”
雪下得并不大,落在衣服上,风一吹就散了下去,落在头发上,又好像零碎的白花。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祁悯看了一眼身侧的楚彧,内心轻快。
——此时若有君在侧,何须淋雪作白头。
“快到休息的城了,你若是觉得冷,就去马车里。”楚彧不放心,又叮嘱道。
“知道了。”祁悯拉住他的袖子,一只手探向他掌间,十指相扣,“这样就不冷了。”
楚彧感觉自己的脸好像又有些烫。
队列后面的一辆马车边,穿着黑甲的士兵牵着马悄悄问:“白大夫,我们家大将军是不是与那位郡主有情况?”
白洐将两个人的举动收入眼底,他笑了:“大概是吧。”
“太好了!”士兵乐了。
白洐自己也说不上来在羡慕什么,但他望着格外般配的两个背影,还是打心底地笑了笑。
回到长京后,白洐舍身救民之事,传遍了满京城,白洐及其随行太医被夏帝大肆赞扬。
白府中,少府卿白成光替儿子接了赏赐后,开始坐立不安地在院中徘徊。
“爹,洐儿为国为民,今日朝上您也听见了,陛下也在夸洐儿呢,您高兴一些。”白洐的兄长白泷在一旁安慰道。
“高兴?”白成光手背拍着手心,胡子都在打颤。
“他先是跑去那么危险的边境,现在又以身试药!你爹要高兴什么?高兴他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说到激动处,脸都是红的。
白泷给他顺着气,“洐儿长大了,知晓分寸的。”
“丞相家那个三公子,早些年嚷嚷着上战场,到最后不也让他爹在长京寻了个闲职。”
白成光一甩袖子,“就是胡闹!”
白泷看到白洐走了过来,忙拍拍白成光,“爹,您少说两句。”
“我都听见了。”白洐没看白成光,淡淡道:“我今日过来,是要与您说一声,我要搬去太医馆住。”
白成光指着她,“你这个混小子,现在连家都不愿回了是吧!”
白洐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外他是为人称道的白大夫,可在他爹的眼里,他却永远是个不值得认可的孩子。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祈明更新,「第七十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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