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奥美再次带上礼品冲进阳光，这次意外的很顺利，没有走错路，准确找到了那久违的数字。
开门的是南钦的妈妈——程如雪。
她一身米色针织裙挂了件淡蓝色披肩，中长发微卷，披满整个背，她和南钦的脸型，眼睛几乎一样，都瘦瘦的脸，眉宇间的阴郁比南钦更浓。刚见到奥美那一瞬，程如雪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光，很快又一滩死水般毫无生气，唇色偏干毫无血色，整个人似脱水的玫瑰花。
“阿姨，我是南钦的同学，我来找他……他在吗？”奥美压着嗓子，脸上没有任何装备，只是把肤色涂的黝黑，一身男士黑色工装，明显一小伙子。
“同学啊，进，进来吧。”程如雪说话时，表情平静，没有任何起伏，甚至眼睛都不看她。
“谢谢阿姨，您挺好的吧。”奥美跟着她进屋，把牛奶和果篮放沙发边。
南钦家很大，客厅很宽敞，米色系为主，米色沙发，原木茶几，淡黄色餐桌和白色木门，漂亮吊坠水晶灯，超薄电视，淡黄色麻布窗帘。
“阿姨，南钦在家吗？”她轻轻问她，毕竟那一夜程如雪和南钦的声音让她记忆犹新，此刻，程如雪正坐在沙发上，对着没开的电视，神游？
“……不在。”她半天才回她。
茶几上放着空水杯和一些盒装药，奥美在电视柜旁看到饮水机，拿着那杯子轻轻走过去，接了两掺的水，递给她，“阿姨，先喝点水。我带的有果篮，先帮您切点水果吧。”
“……”
程如雪双眸不聚焦的看着眼前一片虚无，毫无回应。
“阿姨，来，喝水。”奥美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好，谢谢。”程如雪弯起一侧嘴角，看了看她，眼里似乎有了波澜。她再接再厉，“我去给您切水果，您看看，喜欢吃什么？”wWw.xqikuaiwx.Com
闻声，程如雪顺着她的手，视线飘飘然落在果篮上，那是奥美买了好几种的水果摆成好看的造型，比商家自制的便宜多了，重要的是，新鲜的很。
“啊，这个吧，这个，这个。”程如雪带着些许兴奋，指着一个芒果，“酸酸的，我喜欢橘子。”
奥美，“……”
行吧，您说啥就是啥。
她把苹果，芒果和圣女果，切成小块，在厨房找到一盘子，摆好，出来时，程如雪又进入宕机状态，她悄然坐到她身边，拿下她杵在手中的水杯，换上牙签，带着讨好，轻声道，“阿姨，吃点水果，特意为您买的。”
几秒后，程如雪转过头，轻飘飘的语气，“……好，水果，好，不辣，不辣……”
“阿姨，您知道我是谁吗？”
“邻居啊，哟，你怎么这么黑啊，啧啧，没有我儿子白。”她把一个圣女果放鼻端闻了闻，又看看奥美，“这模样，非洲人吧，难怪。”
奥美，“……”
阿姨这脑洞，优秀啊。
“……呵呵，呃，我刚从那边回来，还没适应国内含蓄的太阳。阿姨，南钦有要好的女同学吗？”
程如雪，“……”
她一脸茫然看着她。
“女朋友，他女友，阿姨您见过吗？”奥美轻轻问。
程如雪这次，反应很迅速，拨浪鼓似的摇头。
她突然转身从沙发后面抓出一个帽子，又抓一个干了的橘子，藏进怀里，表情怪异，怕她抢似的。
“阿姨，您喜欢吃橘子？”奥美轻声问，怕她没听懂又加句，“下次，我给您带橘子，让您吃个够。”
“会下雨的，穿上这个，就不冷了，不湿了……”程如雪完全不回应她，似没有听到一样，扭动身子双手都伸进沙发背后，抓出一个帽子，似乎那里有一个百宝箱，一会捞个娃娃，一会捞个水瓶，一会又把娃娃的衣服扒下来，上衣穿腿上，裤子系腰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像是笑，又似委屈。
这举动，再愚钝的人都懂了，程如雪似乎精神不好，很不好。
奥美偷看她一会，脑子很乱，暗忖，她这是得了什么病，那夜那般激动，此刻如此沉默，视线落在药盒上。“把壳子拿来，去，壳子，壳壳……”静默的空间里，程如雪突然对她说，她微愣，“什么？盒子？喝……水……是吗？”
似乎程如雪觉得跟她有沟通障碍，不再理她，抓着一个饼干往娃娃嘴里塞，那娃娃是塑料制的，有着大嘴巴，饼干一个个掉进那嘴巴洞里，幸好这娃娃有这么一个洞，要是和贝宝一样是布娃娃，真是好诡异呢。
阳光透过纱帘铺在客厅地板，温度适宜，窗台放着两盆绿植，微微摇曳生姿。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虽然程如雪问的，奥美答的并不是很好，甚至驴头不对马嘴，奥美问她，她的回答也很让奥美摸不着头脑，但，氛围很好。虽是第一次见面，俩人之间却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奥美坐了一会，收拾一下客厅厨房的垃圾，换上新的讨好，和程如雪告别，她倒是清醒了，说来玩，来玩啊。奥美应声点头，关好门在外边站了一会，里面没动静，也没打开门出来，这才安心下楼。
后来的几天，奥美得空就会过去，她每次都遇不到南钦，看到他们家放着的水果，许是程如雪是喜欢吃橘子的。她都会买十几个很大很新鲜的橘子，老实说，她的贝宝都几乎没吃过什么水果，毕竟她实在太穷。
奥美还会带上程如雪吃完的药盒给她续上新药，会帮她换下弄脏的衣衫，然后默默洗掉脏衣服，当然，这些是南钦不知道的，程如雪也不会说，毕竟，她不知道奥美是谁。
几次过后，南钦似乎发现了什么，水果自己老妈怎么会买？她都几乎不出门，还会在晾衣架上看到滴水的衣衫，一系列的现象，让他细思极恐！老妈有多少年没自己洗过衣服了，也怪他大意，那是自己老妈，难道病情见好？还是那个薄情的爹来了，他开始在家附近徘徊，这个家不欢迎他，要是看到他来，非一拳打爆他的头。
在南钦不在的那段日子，他老爸南建成和老妈程如雪离婚了，程如雪受刺激太大，但，也算是满足了她的夙愿。当然也不是这一个原因，种种事件让她患上了重度抑郁症，唯一执着的一件事就是离婚。
枫林花园的这套房只有他母子二人住，他也因此整天不离烟酒。
三年前，十八岁的南钦还是个稚嫩青涩的在校生，刚上大一，因为一次打篮球，对方球队输的不服气，严重语言攻击，那人直接开骂他老妈，问候他小妹，当即南钦就黑了脸，给他一次道歉机会，那人仗着老子是高管，根本不屌他。
他直接挥拳就砸过去。
南钦手下一点没留情，最后，那人因伤势太重最后把南钦告上法庭，他也因故意伤害罪，在牢里蹲了两年一个月。
出来后，南建成和程如雪竟然离婚了！
南钦不理解相爱二十多年的爸妈为什么会离婚，老妈在他眼里一直都是贤妻良母，时常会呆滞半天，也还算正常。出狱那天，是舅舅老妈接的他，在车上看到老妈那一刻，脑瓜电闪雷鸣，眼前的女人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几岁，神情恍惚，满脸憔悴，眼窝深深陷进去，双眸空洞，死水般没有一点生气，他心疼坏了，安顿好老妈，便去找南建成理论。
出狱后，第一次见到老爸南建成，南钦有几秒失神，眼前的老爸不比老妈好哪去，白发和皱纹这些本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都在这个四十多岁男人脸上展现。
见到儿子，南建成抱住他哭，南钦没反应由他抱着，从老爸断断续续的语言里，得知父母的离婚是因老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自从他入狱那天起，程如雪就在家砸东西，吼南建成，没日没夜的大吵大闹，南建成心疼她，任由她发泄，自己都是在老婆睡着时偷偷哭。程如雪还经常和家里老人吵架，老人回了老房子不再管他们夫妻的事。
南建成说，“你的妹妹南鹿，自从她四岁被人贩子哄走，我和你妈至今都没放弃过找她，她是我们的宝贝女儿，哪个做父母的会不想自己女儿呢。我们找了十三年，全国各地到处跑，对方只要有一点类似她的消息，我们总是第一时间赶到，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你妈就是在一次次希望和失望之间慢慢失控的，只不过，她当着你的面从来都是忍着，让你好好上学，不让你受家庭情绪感染。
直到你犯事入狱，你妈算彻底失控了。丢南鹿的事和没本事捞你出来，她全部拦去自己身上，钦，不是你妈的错，是对方势力太大，我们都尽力了，尽力了。你妈心理上受双重打击后，精神越来越不好，你宣判的那一天我们回来的路上，她直接拉门跳车，事情也是从那天起变得更糟糕。”
南钦听着，泪水蓄满他眼眶，南建成继续说，“你妈经常突然就跑大街上，抱着人家的小女孩一直叫小鹿，小鹿，我整日跟在她身后跟人家道歉。可是，我也很难啊，不能陪着她疯，你爷爷奶奶还有这一大家子，我还要赚钱。后来，我找了好几个护工，陪着她，她打伤了所有的护工，人家最后非要告她，我重金才压下来。有一次又跑出去直接抢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回来。
人家父母报警，我上下打理好多钱才摆平，钦啊，老爸难啊，太难了。我没办法，就把她锁屋里，她趁我不备割腕，开煤气，差点让那层楼爆炸。最后，所有住户都投诉，我是真不想给她送精神病院去，你懂吗？这两年，你知道老爸我每天都是怎么过的吗？”
南建成捂着脸，肩膀颤抖，哭的悲痛，南钦别过头不看他，仰头喝了一大杯白酒，“钦，离婚是你妈自己提出来的，我起初不同意，坚决不同意，这样的她自己怎么过。没想到开煤气隔天夜里，你妈竟然以跳楼相逼，我，我只好同意了她。后来，办了离婚，她就把自己关进那套房里，整日都不出门，知道你要出狱的消息，她精神才好一点，给她的钱她也不花，之前，我都是让人定时送饭送药，你回来后，还好，你妈还是听你的。”
南钦依旧没说话，一直大口喝着酒，几大杯白酒下肚，那双怨恨的眼睛落在南建成脸上，“钦，你出来就好了，可以让你妈在心理上释怀一些。你放心，你的学校我已经给你办好了，啥时候想去随时就可以上课，还是你喜欢的计算机……”
“我不上学了。既然你那么狠心，在我妈最难的时候放弃她，我也放弃你。”他语气中带着疏离和淡漠。
“不，钦，我没有放弃你妈，是她想要这样的生活……”
“那你就可以和她离婚吗？！”南钦直接弹起，满眼苦涩，盯着南建成的眼，激愤道，“我妈精神都成那样了，你是怎么做到，把她关在那样一套房里的，你晚上睡的可好？可安心？！是，她疯了，也走了，没有人再打扰你，也没有人再给你惹麻烦。”他声音陡然拔高，满脸涨红，眸中乍现出毒蛇般狠戾，“你以为你出轨的事我不知道？还是一直都把我当傻子！”
南建成，“……”
他冷笑，“我早就知道你的事，不是我妈告诉我的，也不是别人，而是我，亲眼看到的！你少拿那些理由来为自己辩解，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很清楚。找妹妹的事，哪次不是我妈求着你，你才去的，你的眼里只有钱，家人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
“南钦，你够了，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是你爸，你吃的花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的，要不是你把人家区长的儿子打成那样，你妈会得精神病吗？”南建成阴沉着脸，胸口起伏，指责道。
“呵呵，我打他，是因为他欠打！打残废，我坐牢也情愿。呵，原来南董是心疼钱啊，心疼你为自己妻子赔付人家的钱啊！我妈是精神病，是，没有你的情人有本事，她不是要为你生孩子吗？不是替你去区长家求情吗？她是为了我吗？还不是为了你的钱！不要把自己说的多高尚，你不就是想和你情人长厢厮守吗？不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吗？还美其名曰成全我妈，你可真可笑！”
“啪——”清脆的一巴掌，结实的落在南钦脸颊，瞬间，巴掌印清晰刺眼。
“你，你，你赶快给我滚进学校，去学习，大人的事你还是少……”
南钦抹掉嘴角的血渍，戏谑的冷笑，“我为何要听你的话，你早就变了，你早就不是我心中的爹了，为了个人幸福，把老婆逼成精神病的人，不配做我的爹，不配！”
“滚！你给我滚出去，滚！”南建成歇斯底里，长臂一挥指向大门。
“我会滚。听着，南建成，你我以后再不是父子！我没你这样的爹！”南钦摔门而出，走出去好久，南建成耳边依然回响着他最后一句话。
他身子一下子没了支撑力，瘫坐在地上，落寞的眼神久久盯着南钦的座椅。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为你愿受冷风吹更新，第11章 上门1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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