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她是相信傅如辰的，有关安全感，傅如辰能为她把细枝末节考虑到。
哪怕是开玩笑，刺激她吃醋，都不会有。
不过，南提偏要说：“我吃醋了。”
傅如辰认真地看了她一小会儿，靠在墙上，回想今晚的事。
他在教室上自习，背期末要考的专业课知识点。
背了几句，课本上突然罩下一片阴影。
他被迫抬头，看到是童雅。
因为不同学院的学生会外联部，活动有时候会联合举办，他经常在物理学院的主场活动现场，听到人议论和童雅相关话题。
次数多了，也记得这一号人物。
但是，他不记得他们有过交情。
显然，对方找他是有事，有备而来。
他就喊童雅到外面说。
在教室后门门口，童雅第一句话就是：“哥哥，你和你女朋友分手了吗？”
傅如辰很懵。
他什么时候和南提分手了？
童雅把傅如辰表情的茫然理解为伤心。
安慰他：“学校论坛都在传，说你们中午吵架分手了。”
刹那间，傅如辰明白过来。
那会儿南提赌气自己回宿舍，他没送。
被人拍了视频传到网上。
京大有个专门的论坛网站，是早些年，一个学长创建的。
原先的目的，是为了更好为学生服务，发发通知，收集学生建议之类，后来慢慢变味了。
成了八卦沦陷地。
比如各种莫名其妙的投票。
又比如，编造各类奇闻异事。
傅如辰今天刚被对象“冷落”，现下，不怎么听得“分手”两个字，语气不大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童雅愣了愣，傅如辰的突然发火，让她起了退意。
可是，她怕今晚不说，以后都没机会了。
“我喜欢哥哥很久了，”她大着胆子问，“可以做哥哥女朋友吗？”
一排乌鸦仿佛在面前飞过。
傅如辰眼神寡淡：“你喜欢我，关我什么事？”
他骨子里就是个冷漠的人，最不喜欢别人跟他谈交情。
因为交情，总是别人让你妥协的说辞，是能在背后给你的致命一击。
他连自己都不可怜，又怎么会可怜别人。
同情......
同情和可怜，是两码事。
童雅听到他如此冷酷的言语，不知所措。
她一直觉得傅如辰是那种很温柔的男生，她从军训见到傅如辰时，就心生好感。
在知道他有女朋友后，难过又后悔。
难过是因为，她对他，不仅仅是好感，还有后知后觉的喜欢。
后悔也是因为这份喜欢，没能早点说出来。
她想问傅如辰能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然而，傅如辰接下来的一句话，凿掉她所有的幻想。
每说一个字，幻想的屏障就裂开一点。
到最后，四分五裂。
“还有，”傅如辰眯了眯眼，懒散地说，“别喊我‘哥哥’，怪......”
他本来想说“怪恶心人的”，话到嘴边最后改口——
“怪膈应人的。”
童雅没被人这样说过，这人还是她喜欢的人。她被捧着长大，很少听见谁对她说重话。
长辈说她是家里的骄傲，老师也喜欢她，同学也围着她转。
第一次被人落了面子，她觉得委屈，还有点难堪。
忍不住掉眼泪，十分无措地望着傅如辰：“哥......哥。”
她一直都是这么喊的，喊习惯了啊。
然后南提就出现了。
也正好目睹最后这个画面。
傅如辰把事情前后都捋一遍，确定自己没做出格的事，也没说什么让人误解的话。
不太清楚南提吃醋的点在哪。
然后，他也只把童雅当成还在中二期的小孩子。
南提不知道傅如辰心里的小九九，她微抬下巴：“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生搞暧昧？”
傅如辰敲她额头：“我哪敢？”
没有的事，他不认。
南提去牵他的手，左右晃了晃：“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喜欢你，我不得有点危机感？”
傅如辰语气平淡：“没你可爱。”
他一本正经这般说，南提倒没法继续“质问”下去。
“你晚上吃什么了？”
她问了一个正常问题。
傅如辰说：“烧烤、小龙虾。”
“你一个人去吃的烧烤？”
她不在的时候，他这么潇洒？
“别人喊我的，你不跟我吃饭，我就去了，”傅如辰说，“明天带你去吃。”
南提问：“哪家？”
傅如辰答：“88酒食。”
“噢，”南提听完，兴趣不大，“你带我去过。”
不怎么好吃。
傅如辰就着她的手，将人拉近点：“来聊聊？”
南提问：“聊什么？”奇快妏敩
傅如辰笑：“装傻？”
南提吐吐舌头：“你说。”
傅如辰先为了个问题：“你会怪我没跟你说我家里情况吗？”
“不怪你，”南提很肯定告诉他，“谁都有不想说的时候，我也有事情没告诉你啊，你不是也不在意？”
傅如辰摸了摸南提的脑袋，温声说：“这件事，是我欠考虑，我先跟你说声抱歉。”
“最开始没说，是因为没想过要一上来介绍自己家里情况，可能我存了点私心，不想让你知道。”
南提不想他多想，宽慰道：“谈恋爱不是谈人嘛？我又不是看家境喜欢人的。”
傅如辰无声地笑了下：“我上大学以后，学费、生活费没有向家里人要过，家里人基本不管我。不过，助学金和各类奖金足够了，没让我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也就是这样，过完大一，我渐渐把自己当成个体，觉得未来的所有事，自己能做主，也能承担。”
他的目光直白且坦诚，亦如那颗真心。
未掺杂丝毫的杂质。
“但是——”
傅如辰认真地说:“今天刘益闯说完以后，我仔细想了想，我认为的不重要对你来说可能并不是，你是女孩子，要顾虑的东西有很多，我不能自私地把我想法强加给你，不为你打算。”
“那时候没想过，以为恋爱先谈着起，可——”傅如辰说完，眉目舒展开，笑容带着缱绻，“现在不一样了。”
南提笑着问：“有什么不一样？”
他说——
“你是我将来，确定要娶的人。”
南提记不清，有多久没听到别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又有多久，没被人这般在意过。
这是他们头一回聊到有关嫁娶的事。
她曾经以为，嫁人离她还很遥远。
是幻想都未曾有过的。
但是，自从跟傅如辰在一起后，好像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只要有傅如辰，她便觉得，所有不合理的事都能变得合理，所有事情都可以想象。
南提难为情：“现在还早。”
这个年龄就要结婚，她还不能适应身份的变化。
“先考虑着，”傅如辰也不打算跟她多说，他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还有一年多就毕业了。”
说到毕业，南提想起傅如辰虽然比自己大一届，但是医学专业本科五年，毕业时间是一样的，她兴冲冲道：“毕业一起拍毕业照啊。”
傅如辰笑了笑：“好。”
“恭喜你成功保研，”南提还没祝贺傅如辰已经是准研究生了，不过这不能怪她，傅如辰没告诉她保研的事，“我男朋友真厉害，提前保送。”
她为他高兴。
傅如辰却是没南提那般高兴，他想的是另一个问题：“我继续读下去，这个时间很长，短期内，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南提可以肯定，她想要的生活里，缺了傅如辰，一定是不行的：“你这么厉害，潜力无限。”
傅如辰无奈：“你这是对我带了滤镜。”
他没她说得那么好。
头顶的灯一闪一闪，有一个灯泡坏了。
灯光照在傅如辰脸上，忽明忽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傅如辰。”
静谧的过道，声音回荡，震人耳膜。
南提笑着说：“我守护你的梦想。”
她的眼睛很亮，里面夹杂细碎的光点。
傅如辰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用坚定勇敢圈住他。
给予他满腔柔情。
可明明。
她连自己未来是什么样都不清楚。
却能做出如此郑重的承诺。
看着看着，傅如辰突然就笑了。
从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嗯”。
像是没发出来，又被含进胸腔。
四面墙壁散发冷意，教学楼此时也略显冷清。
两人相对而立，相视而笑。
如播放的老旧影片，一帧一幕皆是美好。
时间随着滋生的暖，缓缓流逝。
这个时候的他们，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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