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从前面抱着她的腰，说：“我听奶说你去了后山，晚上不回就要被狼吃了。”
明珠从后面抱着她的腰，说：“村里人都说你爬那山壁了。”
两个小的，一人抱她一条大腿，“怕怕！”
她抱抱这个，抱抱那个，亲了又亲，“娘厉害着呢，连块油皮都没擦到，还采了好多蘑菇和中药，明天就能去镇上给你们买花布做衣裳了。”
掌珠摇头，“我不要花布，不要衣裳，求娘不要再去后山了。”
爹就是去后山摔死的，她不想再失去娘。
章小年不想骗她说自己以后不会去，只好转移她们的注意力，说：“你们瞧瞧，我还捡了只兔子，娘去杀了给你们炖肉吃。”
又把何首乌摆在桌上，让她们守着，“这可是咱们五个人的新衣裳，一定要看好了。”
掌珠明珠拍着小胸脯，说：“娘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它！”
村子里洗菜洗衣服吃用的水都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山泉，章小年拎着兔子去了溪边。兔子浑身是宝，杀死后扒皮，攒上十来张找皮匠做成皮子，做冬天的衣裳，褥子，又漂亮又暖和。兔肉洗干净剐肥油，剁成块，内脏也不能浪费，她花了半个小时才洗干净，所有加起来也不过一大碗。
古代百姓多爱吃肥肉。并不是不知道瘦肉味道更好。只是肥肉油多，吃多长力气，好干活。像兔子，鸡等瘦肉多的牲畜，都是卖给有钱人吃的。
低年份的黄精太便宜，她不打算卖了，洗干净后掰成小块，一半给孩子当水果吃，一半炖汤。
结果还没进家门，远远便听到明珠凄厉的哭声，还有万婆子喝斥的声音：“疯女人生的疯崽子。”
“娘来啦！”章小年大喊一声，直接翻过院墙，冲进屋里。
屋里，万婆子抱着何首乌，掌珠抱着她的大腿，脸上全是血。明珠被张氏踹倒在地，两个小的抱着她哇哇大哭。
万金石像个外人似的杵着。
这么大的动静，前边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是趁她不在家，想要灭她的门啊！
章小年炸了！
飞起一脚把万婆子踢飞了出去。
不是夸张，真的是飞了出去。从门口飞到了最里头的墙角，要不是墙挡着，估计还能飞。一尺厚的土墙都裂了几道缝，屋顶碎草簌簌地掉，像下雪似的。
“啊！”
万婆子直接晕了过去，叫出声的是张氏，她像小羊羔看见狼似的，软成一团。
章小年像抓小鸡似的抓起她甩到院子里。抬起脚对着她的背连踹了十几下，直到没有动静。
她动作太快，万金石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娘和媳妇都倒下了。
章小年一双眼睛黑不见底，跟死人一样盯着他，“你欺负我的娃！”
万金石比狗还怂，摆手：“不不，我听说你挖到了何首乌，怕你不知道行情，就来看看，看看。”
“呵呵！”章小年提着柴刀一步步逼向他。
何首乌被万婆子压成了碎碎，一文不值了，“你瞧瞧，值多少钱？”
万金石看到她不太正常的模样，怕说出来火上浇油，只好先瞎扯稳住她，“至少二三两银子吧。”
章小年扶起掌珠，见她门牙掉了，没别的伤，对明珠说：“照顾好姐姐和妹妹，转过头去不要看。”
明珠觉得她娘又要发威了，听话照做，还掩耳盗铃地拉被子盖住了头，眼睛却往外偷瞄。
章小年把万金石拖到门口，柴刀放在他脖子上，说：“掌珠流血了，你看见了吗？”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皮肤，万金石直接吓尿了，“她，她在换牙！”
章小年说：“本来没这么快的！你们得赔营养费。何首乌都快成人形了，我觉得至少值十两。你说呢？”
柴刀往下，直指他两腿之间。
万金石差点跪了，“十，十两？我真的没有，只有五……”
章小年一刀捅了下去。
柴刀是直角，没有尖。
万金石疼得翻白眼，蛋都要碎了，求饶，“有，有，弟妹冷静，快把刀拿开。”
章小年说：“一手拿钱，一手拿刀。”
万金石说：“我没带在身上。”
章小年说：“你的私房钱在堂屋房梁的老鼠洞里，对吧？”
万金石顿时如丧考妣，“你想怎么样？”
章小年说：“你娘和你媳妇留在这里，你去摘两个萝卜送过来。”她用刀拍了拍他的脸，说：“不要玩花样，疯子啥事儿都干得出来，你知道的吧？”
万金石点头如鸡啄米，“知道知道。”连滚带爬地走了。
章小年拎起摔晕了的万婆子，丢在了墙角。又捡起张氏，她伤得很重。刚才打她的时候避开了脊椎，至于内脏伤没伤就看天意了。连孩子都打，若不是杀人犯法，章小年砍死她的心都有。
万金石没有玩花样，很快回转，手里提着俩大萝卜，进屋便给章小年跪下了，双手捧着个装满碎银子的小布袋子。
她掂了掂，十两，只多不少，指着墙角的碎何首乌和那对婆媳，说：“行，那堆东西归你了。”
万金石拿簸箕扫走了何首乌，先背走老娘，又背走了媳妇，全程乖得像孙子。可见，做疯子也有做疯子的好处。更神奇的是，万家十几口人，四个大男人竟没有一个敢跟她硬刚的。
万婆子醒来，哭得跟杀猪似的。可是看到张氏躺在门板上，半身不遂的样子，只敢闷闷地哼。
章小年彻底放飞了自我，还决定日子稳定些就买部武功秘籍来练。
掌珠本来是要咬万婆子的，结果把牙崩了，想到碎掉的何首乌，自责得直掉眼泪。
明珠看着娘亲，眼睛比油灯还亮，“娘好厉害。”
章小年暗叫不好，说：“是吧。娘就是太生气了，一时没控制住，打人是不对的，你们可千万别学。”
明珠乖巧点头，“打人不对，还手可以。”她挥舞着小拳头，“我要保护娘亲，姐姐和妹妹。”
两个小家伙刚才吓坏了，这会儿抱着娘不撒手。
章小年教掌珠做饭。
主食还是猪油煎饼。
兔肉炖蘑菇。
先放入一小块猪油，等锅热了，再放进兔油炸，炸好之后夹出油渣，倒入兔肉炒，待变色之后倒入清水，黄精和各种蘑菇。因为家里有没有砂锅，只能就这么炖着。
炖肉很慢。
至少孩子们都这么觉得。
掌珠还好，缺了门牙后嘴巴闭得更紧，只眼睛一会儿瞥一会儿锅。明珠性格活泼，盯着锅嘴巴都合不上，口水淌成小河。
章小年往兔油渣里洒了几粒盐，拌了拌，“尝尝油渣，很香的。”
掌珠虚七岁，明珠虚五岁，俩小的虚三岁，可她们从出生从来没有吃过肉。最多啃过几次堂兄弟姐妹啃过的骨头。
章小年怕她们肠胃不适，一人只给了一个。兔子也没多少油，剩下的，她全吃了。
半个小时后，炖肉开始散发香味了。
俩小的欠得直哭，俩大的也快受不了了。
章小年说：“还没熟，吃了要生病。”
掌珠安慰妹妹，“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章小年夹了一碗香菇给她垫肚子。
四个孩子吃得喷香，还不忘招呼娘亲，“娘也吃！”wWw.xqikuaiwx.Com
章小年吃了几筷子。
等肉完全炖烂了，她全都盛起来，只留了兔子屁股和兔子脚，加了碗萝卜炖了半小时，给万老头万婆子送去。
农村儿子媳妇做了好吃的，得先孝敬老人，这是规则，她无意打破。原主嫁进他们家快十年了，也没吃过一块肉，一个蛋呢。汤里好歹有荤油不是，也算是以怨抱德了。
看到她，万家十来口人顿时如惊弓之鸟。
周氏和王氏浑像看到鬼子进村似的，一边鬼叫一边把孩子往屋里赶。
章小年看都没看她们，站在大门口，用左邻右舍都听得到的声音说：“儿媳妇得了只野兔子，炖了汤，特意给爹娘送来！”
万婆子哼都不敢哼了，低声求万老头，“老头子，不要让她进来，我不想见她，呜呜……”
章小年要做秀，没人拦得住。她笑得像朵花似的，要多亲热有多亲热。看到万金石还用十分关怀的语气说：“大伯哥是木匠，千万要保护好双手啊。我特地把兔蹄子全盛过来了，给您来个以形补形。”
又对躺在堂屋门板上的张氏说：“大嫂这是摔了屁股墩儿？多巧啊，我把兔子屁股带来了，也给你补个形，好不好？”
见大房几个孩子全都战战兢兢地躲在里屋，她说：“真好，全都在。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的，少一个都不行。萝卜是百姓的人参，补得很，一人记得吃一块啊，也是二婶对你们的一片心呢。”这些崽子平日没少欺负她家娃，打不得总能吓吓的。
瞧她那表情，那语气，那眼神，无处不温柔，不妥贴，可偏偏就是这份妥帖吓得所有人瑟瑟发抖。
尤其是一家之主的万老头，胡子一抖一抖的。只恨自己之前老糊涂，觉得胡家老爷子的太师椅大气，便让儿子照着做了一个，平日宝贝得很。这会儿，这宝贝却像个牢笼一下把他绊住了，没能第一时间跑了。
好在，章小年没有多呆，“孩子们从小没吃过肉，第一回呢，我得回家陪着。晚一点，婆婆和大嫂哪里有不妥当得，千万记得叫我，我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没有人怀疑她的话。
瞧瞧万婆子那伤。
她可是全家唯一的胖子啊，一百四五十斤呢，一脚踹飞！
都说疯子力气大，果然不是虚言啊！
章小年踩着小碎步和以前一个样，正常得很，可到了院门口却回头对着空气笑得老甜老甜的，“天黑路滑，就别送了。分了家还是一个爹娘生的，客气啥？”
万家众人：“……”
信了你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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