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衍站在高大的晋阳城楼上，俯视着下方来来往往的人群，在其前方旷野，一座巨大的营寨拔地而起，无数的黄巾军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整个军营怒吼声震天，无数面土黄色旌旗迎风飘展，一队又一队黄巾军士在校场之上持枪刺击。
这一次为了北逐匈奴，除了在上党郡防备南方汉庭的都护将军管亥两部黄巾军士外，包括新入自己帐下的吕梁山郭泰部、太行山张燕部都调遣过来了。
“主公可是在担忧北上之事？”
一道温淳的声音在庄衍旁边响起，一袭白色儒袍的荀攸缓缓走到其身边站定，跟随着庄衍目光看向城外的军营。
“是啊。”
庄衍没有掩饰心中的担忧，对着荀攸点了点头。他并不是神，也会在战争来临前忧虑，在战争时畏惧，只不过这一面大概只有军师荀攸跟亲卫长典韦能够看见罢了。
指着那些在军营校场中央操练的黄巾军士，庄衍严肃的说道：
“我好不容易率领着他们打下一块安身立命之地，他们家中大多才分得一块良田，种下种子，我却再次聚兵，让他们奔赴战场！”
“也不知此番北上出战匈奴，又有多少人会身死旷野，魂归黄天。”
他们二人心里都明白，此番北伐匈奴绝对会是一场硬战，凉州军就算被阎忠说服出兵，也不过是想着趁机浑水摸鱼，捞一把好处。
最终直面匈奴主力的还是他们黄巾军，但是庄衍却别无选择，并州黄巾没有选择。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不可能把三分之一精锐兵卒留在北方防线，防备那些随时打算南下的匈奴人。
庄衍从来没有小看过汉庭，哪怕他如今是这么的虚弱，所以他要迅速解除自己后方隐患，安稳后方之后，集结全部兵力开始向河东、河内、冀州等方向扩张。
他不可能永远只占据一个小小并州等到三国乱世来临，只能够独战天下的黄巾军，要么死在前往黄天的路途，要么用手开创黄天，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荀攸看着校场那些滴落着汗水，挥枪刺击的黄巾军士，轻轻摇了摇头，反驳道：
“主公多虑了，如今并州是黄巾军的家园，而我黄巾儿郎为了保卫家园，就算是在战场之上喋血，攸相信他们也会笑着魂归黄天；更何况他们还想着多为家里添上几亩良田。”
荀攸伸出手，指着那些飘扬的土黄色旌旗，那一面面迎风飞扬的旗帜上，大多伤痕累累沾满鲜血，感慨道：
“毕竟，没有人比我们这群转战四洲的黄巾军，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家园了！”
听着荀攸的话，庄衍沉默了，是啊，家园，黄巾军失去自己家园已经太久了。
眼中的犹豫被坚毅所取代，庄衍握住腰间原并州刺史张懿赠送给自己的汉剑，轻轻的对荀攸道：
“公达，此番北上事关重大，还请公达从军，助我！”
“荀攸领命。”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西河郡边关。
这是一道死寂无比的防线，哪怕其中驻扎着三千名军士，这群在离石城前割发立誓的白袍军，没有休息，没有娱乐，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
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此处寂静，身负黄羽的骑兵斥候出现在视野之中，校场上征虏校尉李德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提剑走出营地。
驻扎在西河郡的黄巾军跟自己这支黄巾军很有默契，若无重要之事，两方断然无任何交集。
这名风尘仆仆的骑兵斥候，见着走出来的李德，也是连忙勒住马缰，翻身下马，把怀中密信半跪着递了上去。奇快妏敩
“拜见征虏校尉，这是从太原郡晋阳城黄巾本部发来的调令！”
“调令？！”
李德那冷酷的脸瞬间变得涨红无比，快步上前，激动的一把抓过密信，颤抖着双手缓缓把密信打开。
看都没看那掉落出来的半块虎符，而是死死捏住展开的黄纸，上面的印绶证明此次调令乃是大贤良师亲自征调。
“北逐匈奴，血债血偿，不死不休！”
“哈哈哈”，李德死死捏住这张调令不放，笑着笑着热泪就从眼眶之中滑落而出，他无时无刻在等待着，等待着大贤良师庄衍对自己的承诺。
没有人知道这三千白袍军身上背负着什么，除了那洒落在校场上的汗水，挥断的长枪，以及午夜时分的悲鸣。
“赵器，把这位兄弟带下去好酒好肉招待着。”
李德对着身后的都尉挥了挥手，随后把调令郑重无比放进怀中收好，抓起虎符跟自己那一块合拢，缓缓道：
“然后通知兄弟们，全军拔营，北上！”
“北伐匈奴，血债血偿，誓死方休！”
整个营寨寂静了一秒，随后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嘶吼声，这群白袍军用怒吼来宣泄自己情绪上的兴奋：
“北伐匈奴，血债血偿，誓死方休！”
“北伐匈奴，血债血偿，誓死方休！”
......
另外一边，草原旷野。
战马上的吕布把手中调令郑重收好，看着回去复命的骑兵斥候，突然对身旁的宋宪问道：“公敏，我们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归乡了？”
提枪的宋宪沉思片刻，转过头看向西北五原郡方向，凝声回答道：“奉先，我们离开五原郡已经有九年六个月了！”
“九年六个月”，吕布重复了这个时间，握了握手中的方天画戟，感慨道：“想不到我们都离开这么久了，当时场景仿佛还在昨日。”
“公敏你还记得吗？那为了送我们几个出来被匈奴胡骑活生生在地上拖死的王大哥。”
熹平六年（177年），汉军在与鲜卑的作战中大败而归，放弃了长城防线外的五原、朔方等郡，南匈奴趁火打劫，派兵劫掠这些被汉庭放弃的郡县，无数汉人死在其马蹄之下。
当时本地郡兵无力抵抗来势汹汹的匈奴人，最终决定保留最后一丝火种，把青少年护送进雁门郡，而这一条逃亡之路，太多人死在路途中了。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不光是我，我相信高顺、魏续、郝萌他们跟我一样，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
“是啊，我们怎么可能忘记，我无时无刻不想率军重新踏上那片土地，把上面的外族人斩杀殆尽。”
吕布捂住自己的胸口，除了心脏的跳动声外，还有一封被捂得温热的调令：
黄巾大贤良师庄衍令骁骑将军吕布，领全体骁骑营黄巾骑兵，北上，出战匈奴！
“好在，十年时光，我们终于等到报仇雪恨收复故土的机会。”
吕布脸上泛起毫不掩饰的杀意，手中方天画戟一道弧线闪过，戟尖直指西北。
“宋宪听令，传令全军，即日拔营，北上，逐击匈奴！”
这一次，他吕布终于不再是那个无力反抗，只能够在别人保护下逃命的累赘了。
五原郡，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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