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墓室中的白骨残骸全部缺少头盖骨和指骨,与之前那个伪墓室的情况截然相反,不出意外这些骸骨拼凑起来应当都是一个人,整整五十个人的尸骨被分尸掩埋在此。
翟斯民是这群人里少有的见过大世面的人,他说:“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之前又在墓里见过无头无四肢的将军墓,也有见过不少陪葬的墓,但这种情况还真是闻所未闻。”
程飞这时候插了一句话:“这不就是陪葬吗?一下子让这么些人给这人陪葬,我倒要看看这里边躺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人?”说着他就要过去揭开石椁。
好在他这一冲动行为被陆微之给及时制止了,陆微之呵斥道:“你疯了,里边是个什么情境还尚且未知,谁给你这么大胆子肆意妄为的!”
程飞被吓得一激灵,登时脖子就缩了回去,他平时还没看见过表少爷如此气急的模样,再打眼一看其他人都是一副避过视线的模样,程飞心里是叫苦不迭,没成想这次做错了一遭真就是活该了。
在确认石椁木棺之中没有机关之后,傅颐轩和陆微之这才合力打开棺椁,但打开之后却发现里边竟然是一具无头尸。
翟斯民说:“这就不奇怪了,墓主人尸骨不全,因此陪葬之人也得仿照墓主人一样——尸骨不全。”
“这不就是有病吗?”一句没过脑子的话就这般从程飞嘴里秃噜了出来,说完他干瘪地抽了抽嘴角直接动手蒙住嘴。
翟斯民还说:“就是有病,墓主人不得好死就让其他人也跟着不得好死。这墓少说也是汉代之前的墓,兴许就是塞斯纳人守着的墓。”
陆微之拿胳膊肘捅了捅傅颐轩问他怎么看,如若这真是塞斯纳人祖先的墓,就这么被他们打开还肆无忌惮的考察,不通知他们一声是不是不太好。
得了问话的傅颐轩是一句话都没说,他心里还惦记着古蜀国的事,还有落在身后穷追不舍的东洋人,还有至今下落不明的容辛。
在陆微之问完之后,一阵长久的沉默在空旷的墓室中席卷而来,原本还插科打诨的人也都安静下来,能做事的做事,不会做的就驻足在傅颐轩和陆微之面前观察。
其其格也对此极为上心,中途停手休息的时候,其其格从傅颐轩手里接过毛刷,幽幽问道:“东家,要这墓和古蜀国无关的话,咱们是不是会去接容辛回来?”
傅颐轩坐在石椁一旁的地上,眼睛定定地盯着地上的堆堆白骨,随即摇摇头,他说:“我们必须敢在川左雅治之前找到古蜀国。容辛他自己会回北平去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闪过的迷茫和怔然让他说的那些话好像说出来就是在骗自己一样。
恍然间,其其格察觉到傅颐轩语气里的一丝颤抖,回头看去那人好像流泪了,但却是如此的微不可察,其其格也不知道是傅颐轩真的哭了还是自己看错了。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开始做最后的清理,傅颐轩和陆微之则是抓紧时间绘图并寻找墓主人有关的记载,这种东西就交由不怎么说话的大钟和废话特别多的程飞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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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辛蛊毒第二次发作的时候,这次龙虎寨的所有人都提前做了准备,他从一开始的发寒到后来的不断发热、泡澡都由大柱找的兄弟伺候的妥妥帖帖的。
这次李大夫搞清楚了这古怪的蛊毒,给容辛一连配了十副药,一副药一天连续灌了十天药容辛的身体才好了一些。起码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血色。
李大夫直言道:“这才是个活人的样子吗,之前那个小白脸模样活像是从地府里偷跑出来的一样。”
大柱偏偏就在门口等着,一听到李大夫说这话眉头皱了皱,但扭头就想到容辛的病情,于是忍住没开口。
接着李大夫便说:“你这身子已经被这些伤还有乱七八糟的蛊毒给侵蚀了个干净,我现在也不过是吊住你一条命,恢复如初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儿了,这你可得提前有个考量,趁还有几年活头不如在龙虎寨直接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得了。”
不得不说,这个李大夫长着一张嘴总有将人给气晕的过人之处,他话还不说完大柱就直接推门而入,指着老头的鼻子怒道:“你这老头子到底会不会说话,怎得?你这刻薄样子是杏林世家一脉相承是怎么着?”
大柱可谓是一下子就抓住了李大夫的命门,这李大夫总说自己的悬壶济世、杏林世家,总之一股子书生的酸腐之气,在大柱看来那就是李大夫的这一番说辞无非就是白狗轧勒羊道里——自抬身价。
李大夫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直接招呼药童将大柱给推了出去,接着脚步稳健地走到容辛身旁坐下:“你之前说,你想活着。我这人最喜欢救想要活着的人,你放心我自当不会让你那么早死。不过要苦了你日后三年不能断药,断一日,寿命可就是折损一天,你可记住了。”
容辛点头。
而后李大夫起身背着手向门外走,一直走到门开,手掌置于门上之时他又幽幽转过头来背靠着门扇,古井不波地看着容辛年轻的面容,那种视线就好像和李渐青当年在花枝胡同里望着容辛的视线如出一辙。
“你非池中之物,又何必拘泥于此种境地?”
不待容辛回答,李大夫便开口说:“半月后寨主归,应当会有新的先生来,你大可以离开此地。”
看着他苍老疲惫的面容一时间将原本打算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李大夫也看出了他想要说什么,于是自顾自地道:“龙虎寨上不缺你一教书先生,你虽说应该答应了大柱那小子,但前提是龙虎寨并无教书先生。寨主回来之后新的教书先生也就来了,你确定还要留着?”
容辛在踯躅。
茫茫然间留下和离开在心里交织了一张大网,李大夫和他不多说废话,把自己想说的说完之后就打开房门径直离开,门外只留下一个迟迟没有进屋的大柱。
他徘徊在门口多时,这才犹犹豫豫地抬手轻扣着容辛房门。
容辛一看是大柱来了就要下床,大柱连忙快走几步将他制止:“你现在还是个病号,就得在床上好好养着。”
“可我已经答应了你要给孩子们当教书先生。”
大柱替他掖了掖被角,一时间苦闷和欣慰不约而同袭来,大柱长叹一口气扬起唇角:“行了行了,也不急于这一时,那帮小兔崽们我可盯着紧呐,还不至于让你如此劳心伤神。”
容辛掀开被子,固执地要下床去看看。
大柱叫住他:“容小子,你得回去。”
容辛倏地一顿,怔怔地看着他。
大柱笑着说道:“你别这样看我,我知道你是读书人还是有志向的人,是迟早要回去的,总不能这辈子就跟着我们哥几个在这深山老林里当一辈子的教书先生吧。”
容辛急切地抓住大柱的衣袖:“你是不是在门外听到了李大夫所说的这才心有顾忌,其实你大可以安心……”
大柱伸手挡在容辛面前打断他说的话,他叹息一声,眉头再次紧蹙了起来,自己个念叨起一段尘封多奈你的往事。
“三十年前,我也就八岁的时候,家乡造了大灾,那个时候连地主都吃不饱往外逃命,更何况是我们这些穷苦人,于是我爹娘就带着我和弟弟妹妹上路向陕州,一路上靠着讨饭生活。但那路太长了,我娘走到半道就没了,吃了观音土胀死的。连一块棺材板都没有就那样拉到野地里随便埋了。”
容辛嘴唇翕动着,却只能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大柱的手背,大柱干瘪的手背上露出许多青筋,触感太过明显,容辛暗自思忖,兴许就是小的时候挨了饿以至于长大之后还是这般瘦小的样子。他看向大柱的视线陡然也渗出了些许的湿润。
大柱苦笑着说:“后来,我爹也没了,被任拉去充军了,我爹走得时候留了遗言,说是这一去就回不来了,我是家中老大,就合该担起责任照顾弟妹长大……”大柱还是哭了,两行热泪流下他却浑然不觉,“可我这个老大不中用,妹妹生了病死在半路,弟弟也丢了。”
他说着扭头看容辛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他说:“你的眼睛就和我那弟弟一样,像我娘的眼睛,所以在尼塞人的祭典上我一看到你这双眼睛恍惚还以为是我那丢了多年的弟弟。”
傅颐轩平时总说容辛伶牙俐齿,但他绝对想不到此刻的容辛会有多么的苦闷和迟钝。
就在他想不出安慰大柱的话的时候,大柱看着容辛一下子抹了眼泪,把人搂进怀里轻轻抱了一下,而后就连着被子推开了容辛。
“行了,我呢就是当你是自己弟弟才救下来的,我想着我那弟弟现在也该是三十四左右的人了,要真没了,转世投胎怎么着也有你小子这么大了。”
容辛喃喃道:“大柱哥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当我是您的弟弟。”
大柱笑着扬手拍过容辛不怎么结实的后背,豪迈道:“好啊,二话不说,咱们这就结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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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傅颐轩他们走出墓葬之际时,盗洞外突然出现了一批人,为首的是川左雅治和南介彧,川左雅治舞动着手里的东洋扇子,拧拧巴巴地打开又合上,一旁站着的施然平脸上毫无血色还是一副死人样子。
南介彧赭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先走近蹲在盗洞口,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质问道:“傅先生,我以为你们不告而别是已经离开了此地,却不想你们却是这般忘恩负义之人。”
程飞听见这话朝上面喊道:“别胡说,怎么就忘恩负义了。”
南介彧轻蔑的眼神流过,他指着这墓说道:“此地是我塞斯纳人守了两千多年的墓地,你们入此墓盗掘难道还不算是忘恩负义吗?”
傅颐轩叹息一声,好像早已深知就没这么容易来开此地,于是朝南介彧解释道:“我们并不是盗掘,只是实行科学考察,不管你信不信,你大可以在我们上来之后进行搜身。”奇快妏敩
搜身一词正中川左雅治心穴,他还以为傅颐轩不好说话,想不到居然如此容易就答应了搜身。
川左雅治借机当起了和事佬,直说:“南介先生,我想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和傅先生曾在北平是同事,我相信他的为人,不如你先放他们上来,我们对他搜身如何?”
在盗洞之中的傅颐轩进退两难,但听到川左的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怼上一句:“川左,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这不正好遂了你的心愿吗?”
“是不是遂了我的心愿还得傅先生上来,我们一验才可知。”
南介彧和其族人在傅颐轩等人身上除了找到两本画册和一个相机以外并没有找到任何从墓中带出的东西,这时南介彧脸色稍霁,他拿着画册质问傅颐轩:“这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科学考察?”
傅颐轩点头:“都说了是科学考察,是你非要将我们当成是盗墓的,现在水落石出可以让我们离开了吧。”
岂料川左拦住他的去路:“这墓并非是古蜀人的墓?”
傅颐轩嗤笑一声:“我劝川左先生下次还是花些大价钱请个稍微好一点的先生。”说完,傅颐轩的视线落在施然平身上,却只是淡淡扫过,而后头也不回地带着一行人离开所谓的‘古蜀之地’。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无你何欢[考古]更新,第 107 章 第 107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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