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在乱世中活下来并手握权柄的女人都不是好惹的。若非废帝韩恪自断臂膀,勾结群臣暗害解言,解太后也不会出走凉州,倒让靳砀捡了便宜,在短短的时间内打下秦州与雍州两地。
彼时身处险境,她还能从容避开众臣眼线,并成功带着三皇子离开皇城,亲率十万解家军前往凉州割据一方。要是泰庆帝再早死一点,留下的局面没那么艰难,凭这位解太后临朝摄政说不定周朝也亡不了。
靳砀与这位解太后并未见过,也不曾打过交道,不过从传言来看,对方外柔内刚,是宁折不弯的性格,若他想使出强硬手段来胁迫对方达到目的,只怕对方宁肯鱼死网破也不会答应他。
他率领两万大军前来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事实上对方占据地利,又有十万精兵护卫,若真的打起来,即便他能侥幸逃脱,胜率也不足一成。
为了说服解太后,他还带来了傅时。这位谋士当年虽是寒门出身却曾受成都王重用,后来更是深得成都王世子的信任。
若非对方在世子身边里应外合,靳砀想要拿下益州没那么容易。
傅时在军事兵法上并无天赋,可论起游说少有人能及得上他。
他的眼光独到,先前豫州有变,靳砀率军前去,他那时唯恐靳砀顺路南下扬州耽搁时间,早就在思忖该如何向靳砀提议转路去凉州。没成想不必他开口,靳砀就已经主动去做了。
他登时又是得意又是懊恼,得意于自己慧眼识君,在众多势力中挑选出来这么一位有胆识有谋略的主公。懊恼则是他先前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在成都王父子身上,若是早一些辅佐靳砀,定是对方阵营中元老级别的人物。虽说如今他在靳砀帐下,可毕竟是在对方崛起后才奔赴而来,锦上添花总是不及雪中送炭。
是以在揣摩到靳砀的目的后,一路上他一直在思索着该如何说服解太后。这个任务要是能完成得漂亮,他在靳砀身边的位置就稳固了。
何况主公相信他的能力才会交给他这等重任,他定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傅时当初在成都王身边就敢偷偷给靳砀通风报信,说明此人的胆子不小。所以这一次,他仍是自请为使臣,身边只有十几名亲卫护送就要去面见解太后。靳砀思忖片刻,答应了他的请求。
靳砀并没故意隐瞒自己的行踪,他甫一到达凉州,解太后就得到了消息。
凉州本就是解家的地盘,自她率军而来后更是将之守成一块铁板,只要她想知道,州中任何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和耳朵。
只是对于其他地方的消息,她收到的就不那么及时了。
靳砀并未在路上耽搁时间,前脚得知扬州城被破,后脚就调转马头奔赴凉州,快马加鞭之下只用了半个月。
而此时,关于扬州的信息尚未传到凉州,所以在得知靳砀亲率大军前来时,解太后顿时提防心起。
只是解太后毕竟胆略过人,并没有因此方寸大乱。她心想以靳砀的性格不会做这等以卵击石的事,即便真的要来攻打凉州,也不能只带两万人马,这才按捺下来没主动出手。
等到后来靳砀派使臣前来,一行不过二十余人,她更是将心放下一半。
按理来说,以解太后的身份本应身处皇宫之中,然而凉州作为边疆所在自古荒凉,就算是最繁华的凉州城也没有宫殿的存在。解太后并不好奢华,因此自来到凉州后也并未另建皇宫,只是命人修整了城中两处占地不小的临近宅院,一为西海王府,一为公主府,她如今与自己的女儿一同居于公主府内。
西北建筑与中原颇有些不同之处,傅时跟着侍女一路走来,只见宅院中处处透出粗犷大气,颇有大巧不工的意境。
去面见太后身边自然不能还带着亲卫,可他独自一人深入敌营,看起来竟丝毫不惧,仍是一脸坦荡。
那领路之人本是解太后心腹,见此不由得在心里高看他一眼。而能有这样处之泰然的手下,想必靳将军也并非常人。
傅时跟随侍女进入正厅,一看有位雍容妇人坐在正中,首先就跪下行了大礼。
俯身在地时听那妇人道:“免礼,平身。”对方说话不徐不缓,声音中便有一股沉稳从容之感。
傅时顺从地起身,但却并不向前直视,他垂首道:“半月前,扬州城破,陆贼身死,伪朝覆灭。主公曾受先帝提拔,擢封为豫州刺史,至今已有近二十年,才将豫州全境收复,总算不负先帝所托。如今中原大地乱臣贼子皆以伏诛,主公特命臣来迎太后与西海王入京。”
他的语气平静,仿佛丝毫不知自己这寥寥数语宛如平地惊雷,包含了多大的威力。
就连解太后这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听得此话,也霍地站起来,不敢置信道:“陆泽死了?!”
周朝的朝臣王公对陆泽的仇恨值都很高,这是必然的。当年五王谋逆,泰庆帝派三路大军平叛,若非陆泽宛如杀神在世,击败了其中一支军队,一路北上,后来又反水汝阳王,并因此拖累了另外两个藩王,使得成都王渔翁得利,凭成都王本身的实力和手段未必能成功入京。可以说,周朝此后陷于十多年的征战与陆泽这个搅屎棍是脱不开关系的。奇快妏敩
然而除此之外,令解太后更震惊的是,依傅时所言,成功打下扬州城的人竟是靳砀!
她虽顶着太后的名头,但以她的智慧怎能看不清如今形势?韩氏势微,反观其他几个地方势力滔天,即便她手上握有十万精兵又能如何?她之所以带着西海王偏安一隅,也存着想保留泰庆帝仅剩血脉的心思。
傅时这番话一说,登时让她心头一沉,以为靳砀是又一个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成都王,只是对方言辞恳切,倒让她没办法立时拿出理由来拒绝。
正沉默着,却听傅时又道:“主公深受皇恩,西海王与江阳长公主身份尊贵,怎可久居这西北偏远之地?西海王既是先帝仅剩血脉,地位本在其他藩王之上。”
解太后玲珑心肠,顿时明白了傅时话中的意思。
如今几方势力中,靳砀的实力最强,早已打下大半江山,然而他若是就此自立为帝,名不正言不顺,在众人眼里不过是又一个伪朝。所以在拿下扬州后,他没有留在当地,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凉州,为的就是得到周朝皇族的承认,才能有底气另立新朝。
傅时在她面前多次提及先帝与西海王,前者是为了表明,靳砀一直守着君臣之礼,对泰庆帝的提拔存有感激之心,因此不会对其后代痛下杀手。后者则是在说,论起礼法,西海王才是最有资格继承周朝皇位的人,只要这位先帝血脉认同靳砀为帝,那么其他的韩氏族人就翻不出大浪来。
不得不说,同为微末出身,但靳砀的名声可比陆泽好上太多了。这要是陆泽派使臣前来,解太后连话都不会听,更不会信,只因此人反复无常,不堪为盟,但靳砀却从未有过出尔反尔的传言。
而且他既然能白手起家,在短短的时间内身边就集聚了不少能人异士,足可见其人品。
只是为防万一,她还是要留些自保手段,不能全权将自己与一双儿女的身家性命交付于他人手上。
傅时听得解太后的条件,忙道:“这是自然。”
只是心中却哂道,解家军作为一支武力强大的私军,主公怎会让它一直握在前朝后人的手中?这是生怕自己的皇位坐得稳么?
待主公成功即位,可不会一直把这份军权放在别人那里。
*
靳砀将萧隐和李义派往扬州,一则是为了牵制徐州军,一则是萧隐作为他手下的第一幕僚,对于人员调度和稳定后方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可以缓解扬州的情况。
然而却有一人并不这么认为,他就是程敏达。
他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虽说是扬州守军主动开的城门,但他将之当成是自己的功绩,更是因此将鼻子翘到天上去了。
他见靳砀将萧隐和李义派来,心中顿时一阵不忿,不由得想到,此次明明冲锋在前的是他,却被那两人摘了桃子。
若是论资排辈,明明他跟随在靳砀身边的日子更长,可却每次都被排在李、萧二人的后面。
他越想越气,更是将这股怨愤指向了靳砀。他并不蠢,如何能看不出靳砀对他的态度一向并不热忱?他不反思自己,反而觉得是对方偏心他人,心中早已积怨,这次事情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
而且自那日他从皇宫中回来后,一连数日他晚上睡觉都能梦见他端坐于龙椅,身穿龙袍,听着下方山呼万岁的场景,这让他的心思越发不安分起来。
他眼珠一转,冷笑一声,李义与萧隐所率士兵数量并不算多,不过十万人,而当初他则是带了近二十万人进攻扬州,虽说这段时间攻城有所损耗,但也还剩了至少四分之三,两支军队合起来才能与联合军势均力敌。
他并不知晓靳砀早与徐州、兖州两处有盟约,只以为双方仍是对手,于是命手下士兵撤出扬州城,做出要给李义和萧隐让地方的假象,实际上却率领心腹南下,暗中准备脱离靳砀自立为王。
他恶意地想着,失了他的这支军队,只怕剩下的豫州军即刻就会被赶出扬州城去。届时没能完成任务,就算靳砀对萧隐和李义多有维护,难不成还要继续偏袒他们二人不受军法惩戒么?
他清楚自己的势力不够强大,为了达成自己的野心,他私下里与陆泽的旧部联系,妄图将这支力量收为己用,这样一来,他就能花费更少的代价吃下扬州这块肥肉。
而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人主动找了上来,他就是白固。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暴君的黑月光[穿书]更新,第 193 章 第 193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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