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其实很相似,都是在地方上颇有势力,手中有权有兵,又因异族南下和弃城逃跑一事声名狼藉,却偏偏野心十足,都对皇位虎视眈眈。
想让这两人放下前嫌,为了旧朝的安定携手共进,说实在的,靳砀觉得是痴人说梦。
不过连他都没想到,陆泽篡位一事竟催化了两人之间的矛盾。
这日他正在营帐中研究地图,手下亲兵忽然送进来了一封信。
信封上只写了五个字“靳将军亲启”,字迹清隽,但并不熟悉,他将信拆开后,里面也只有寥寥数语,没有落款。
但就是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却让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信中言明,成都王与解言如今势同水火,因此成都王想杀害幼帝,借此机会篡位登基。
事情若是真的,那这岂不是他动手的好时机?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届时他自可坐收渔翁之利。
可这信究竟是谁传过来的呢?
成都王想要弑君一事定然是在暗中进行的,除非是他亲近之人,旁人可得不到这么确切的消息。
而且这消息究竟是真是假目前也不能确定。
但靳砀知道,机会稍纵即逝,若因他犹豫不决而失了先机,今后要想打下旧朝,要消耗更多的兵力和时间。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年在叶家时的情况。
那时的他,手下不过几十人,就敢带着他们去巡视湖阳一地,杀贼剿匪,可如今他手握数十万大军,竟还会优柔寡断,踟蹰不前。
他不禁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他的胆子竟然也变小了,这可不行。
他再次看向地图,思忖着一旦消息属实,他该如何进军,待将思路整理得差不多了,便命人将坐下副将心腹等人寻来,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萧隐一听反而将重点放在了那封信上,他从靳砀的手中接过,仔细观察着信封信纸和上面的字迹,甚至还将信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墨香,然后道:“是最普通的松烟墨,没有其他香料的味道,看不出写信人的来头。不过字迹稍显潦草生硬,应故意改换了字迹。也没留下落款或是标记。”
听他这么说,几位副将脸上更是慎重,一人道:“这写信的人藏头露尾,也不知他是何心思。说不定就是旧朝那边放出来的假消息,只等着我们上钩,来个以逸待劳。”
“是啊。这没头没脑的,总不能去轻信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吧。”
“咱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大好的形势,只要徐徐图之,总能将旧朝拿下。”
首先就是反对的人站了出来,他们说的理由倒也没错,其中态度最强烈的就是程敏达,这位是跟随靳砀从叶家出来的老人,虽性格有些孤傲偏激,但还算有能力,是以早早就混到了副将的位置。更因他在靳砀身边待的时间长,在一干副将中的地位很高,说话颇有些分量。
与之相比,以李义为首的一干人等却没有抢着开口。李义此人一向粗枝大叶,若论排兵布阵他绝比不上程敏达,但却有一点好处,正因他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才智谋略不行,是以一向对靳砀唯命是从。
何况他身边还有位金兰之交萧隐,凡是他理解不了的事,只要看看萧隐的神色,便知晓好坏凶吉了。
这次也是同样,靳砀的语气干脆利落,一听便知早有决断。再一看萧隐正将那信件翻来覆去地仔细观察,仿佛没看见眼前的争执,李义就明白了,看来这计划十拿九稳。
他倒是没贸然说话。虽然他原本是大字不识的普通农户,因吃不上饭才落草为寇,后来被靳砀招安,但跟随在靳砀身边这么多年,又经历了许多,他在头脑上不够灵活,可性格却越发沉稳起来,不再似一开始那般毛躁。
他在心中大摇其头。在他看来靳砀这个主公实在是无可挑剔,在战场上一向身先士卒,行军布阵上也极有能力,领兵以来,以多胜少的战役比比皆是,几乎从无败绩。同时,靳砀还对自己人特别大方,向来赏罚分明,只要有忠心有能力,都能混出头来。像他这种各方面平平的人如今都成了副将,还不足够说明这点吗?
那些人翻来覆去叨叨半天,他就听出一个意思,不就是不敢打仗么?可像他们这样的武将,没有仗打,不往上冲,怎么出头?
靳砀坐在上首默默地听程敏达等人说着反对的话,并未中途打断,待他们安静下来,才道:“你们如此轻易就断定这封信上的内容是假的?可若是真的呢?”
他说着指向桌面上的地图,“当初解言向旧朝投诚,我便断言过,他与成都王间必定不太平。如今这封信不过是坐实了我的推测。先前成都王之所以将解后接过去,不就是为了和新朝争正统之名?而以解言的野心,一旦他在朝堂上的地位越发重要,又怎能乐意屈居成都王之下?
“只是解言毕竟刚刚依附过去,自然不能马上和成都王翻脸,可成都王难不成就那么傻,在一旁等着解言韬光养晦?他若想压制住解言,趁着对方尚未在旧朝站稳脚跟的时候自立为帝是最合适的。m.xqikuaiwx.cOm
“何况,若我们不尽快动手,而是继续等下去,谁能预料到接下来的情况?别忘了我们现在之所以能不担心后方地待在这里,那是因为陆泽谋朝篡位,皇位尚不稳固。他需要镇压新朝残余力量,归拢扬州和豫州的势力。一旦他将这些事情做完,他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我们,届时我们要面对的是成都王和陆泽的两面夹击。”
他神色冷然,环视着营帐中的副将们,道:“所以,我们必须要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拿下旧朝。”
话音方落,帐内寂静无声。
靳砀非是那等声如洪钟、虎背熊腰的魁梧将领,因他是羌人,五官深刻,身量又高,因此显得整个人修长瘦削,即便穿上铠甲也不显得臃肿。
然而他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距今已有十余年。作为将领,他身先士卒,赏罚分明,众人对他既敬又畏。何况他率领这些士卒们胜了无数场仗,在军中更是声望震天。
每次议事,他从不高声说话,可是当他坐在上首,用冷静沉稳的目光向下环视时,却无人敢和他对上视线。那等威势在不知不觉中便压制住了帐中的其他副将,当他做下决定后,无人敢再反驳一句。
这时,萧隐在一旁缓缓道:“我倒是认为,这封信的真实性很高。”
他晃了晃手中的信件,“无论是信封、信纸、笔墨还是字迹,都无比寻常,从中根本看不出写信人的身份。对方这般谨慎不可能只为了传递一个假消息,想必是担心信件被他人拿到,暴露自己,才这般小心。”
“何况,正如将军所言,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便是此刻,即便没收到这封信,我们也该考虑与旧朝交战了。”他笑呵呵地说道,“我们早已在此地驻扎数月,论起来战前准备已经做得差不多,这个消息不过是让我们将进攻的时间提前罢了。”
他身子向后一倚,摊手道:“诸位都是战场上骁勇善战的精兵良将,难不成还会怕旧朝那群乌合之众吗?”
他小小地激将了一下帐中的副将们,这般看似不尊重的语气一下子惹恼了以程敏达为首的主和派,程敏达狠狠地瞪了萧隐一眼,却将这份怒气强咽了下去。
他深知靳砀对萧隐信任非常,何况靳砀在这件事中早已有了决断,他即便开口也不过是白费口舌,何必争那一时之气?心中却暗恨,早晚有一天,要让萧隐知道他的厉害!
靳砀也看了萧隐一眼,目光中带着少许警告,萧隐见好就收,并未继续挑衅,听着靳砀雷厉风行地将命令分派下去。
除了镇远侯等几位老将的地盘外,如今荆州一境已尽归靳砀所有,于是他将目光放到了临近的梁州身上。
梁州本就是成都王在谋反路上打下来的,虽名义上在其治下,可成都王着实不是个于政务上有建树的藩王。
他唯一擅长的只有要钱。
古人云“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放到旧朝这里情况也是类似。成都王这么个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偏偏一心一意都是那阿堵物,原本周朝的九品中正制虽说人为分出了下等人和上等人,可世家们毕竟有底蕴在,十个人里总有三四个还是有些才华的。到了他这里,官职爵位倒成了摆在明面上的交易。
看不下去的老臣和世家子自然早早离开,使得这朝堂上一片乌烟瘴气。群臣们花了大笔钱财才有了现在的地位,在升官以后当然要将这笔财产赚回来,从何处赚?那定然是要压榨百姓的。
百姓们也不傻啊,成都王来之前,他们过得好好的,等着这个狗屁藩王上位,他们却吃不饱饭了,生活水平直线下降,他们自是不乐意。
巴郡民风彪悍,于是当地人们组织起来,开始自发抵抗成都王。
成都王是个目光短浅的人,他手下虽有二十万大军,却像是铁公鸡般从不愿将兵派出去。毕竟在他看来,打一次仗那花的钱可多了去了,后勤辎重、兵饷粮草不都是要从他手里扣钱,他这么吝啬的人怎么舍得?
左右梁州不过是一些百姓小打小闹,而且他的大本营在益州,并不会影响到他,索性放任自流。
不只是他,就连旧朝朝堂上的大臣们,也都不认为这些百姓能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可他们却忘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几十上百人的小动乱当然问题不大,可若是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善加利用,这可就是件大事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暴君的黑月光[穿书]更新,第 165 章 第 165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