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是异族羌人,但他手中有兵,这就是最大的规矩。
陆泽难道还是什么好出身吗?如今还不是成了新朝的大将军。
就连好些南方世族都开始在暗地里有些小动作。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里,这些世族更明白分散风险的道。
接受新朝的旨意后,接下来靳砀就该去新都觐见元寿帝。
对于这件事,他手下的人都纷纷劝他找个由头推拒掉。毕竟他此时占住豫州的半壁江山,若要前往临安,要么从徐州绕路,要么就要去陆泽的地盘上。
他是新依附的官员,陆泽却是南朝元老,在临安的势力和人脉定是他比不上的。
前往临安面见圣上,他总不能将手中这四五万兵力全都带上,否则只怕会被立刻扣上蓄谋造反的帽。
但若是只带百名亲卫,一旦陆泽在背后下黑手,他们又该如何抵挡?
靳砀却仍一意孤行,面对部下,他看起来胸有成竹,“放心,陆泽在临安不敢对我动手。”
这非是他自信,而是他看准了局势。
毕竟这新朝还不是陆泽的一言堂。宋峦为了能让他与陆泽分庭抗争,是定然不会让他在京中出事的,如今京中依然由金吾卫把持,陆泽的人插不进来。
若是陆泽真能有了可以在京中随意暗杀官员的能耐,只怕届时南朝世族反而会人人自危,陆泽成为众矢之的。
他将萧隐和李义留下来,这两人是他最信任的下属,又在军中颇有威名,正好可压制住那些趁他离开而蠢蠢欲动的人。
天下仿佛转眼间进入了平静期,然而越来越多的流民却说明了这一切都只是表象。
这日风和日丽,叶池身体大好,兴之所至携家仆前往城郊桃园赏景。
早春二月,天气还不算暖和,何况他本人体弱,是以并未在外多停留,而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就回了城。
归来时便见城门外聚集了好些流民,他对此颇感诧异。
与兖州相接的几个州中,冀州、青州如今局势平稳,虽有灾荒但并无战乱,百姓应是不会外出流亡。司州虽有异族入侵,但肆虐于与雍州相连的西部和北部,百姓就算出逃也该南下去荆州和豫州。
然而看这些流民的衣着打扮竟像是北边雍并二州的,那两地与兖州相距甚远。何况州府所在之处居于兖州济阴郡中央,他们这一路上是怎么逃过来的?
他心中疑虑丛生,身边的亲卫和侍从却都提起了心,那百十个流民虽看起来不多,但谁知其中是否隐藏着刺客要对他们的州牧不利?于是众人有志一同地将马车包围了起来,绝不让任何人靠近。
就这样小心谨慎地回了府,叶池却还放不下那些流民。若只是偶然认错了方向才逃难来此倒是罢了,怕的就是北边又出了什么大事,使得百姓颠沛流离。各州各郡的人口容量有限,若是流民数量变多,无法继续接收,百姓们为活命势必要往其他地区游走。
所以他不敢耽误片刻,前脚刚进府门,后脚便派人前去打探消息。
自中原陷入兵燹之祸后,他为了避免手下人员伤亡,几乎不再往那些战乱频发的地方派人,这就使得他失去了对西北地区情报的掌控。
不管怎么说,西边还有一个西朝,解言能做出放异族南下这等事,谁知道他发起疯来还能干出什么?
不过实际上,叶池并不如何担心。毕竟在他看来,解言早就因为和异族勾结一事而受到了周朝全境的抵制,不足为虑。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
那侍从领命前去,归来时不知为何脚步都有些发虚,待将事情完完整整地说出来以后,即便是叶池也不由得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这实在是……荒谬!
他赶忙命人将手下幕僚官员找来,他务必要和他们好好商议一下这件事。
王昙来得最快,他的宅正好就在同一条街上,平时又喜欢宅在家里,无论何时过去都能找到他。
来时他脚上还穿着木屐,身上的常服也没换,衣摆下有几个泥点,估计又在侍弄他院里的花草。
“好不容易休沐一天,怎地又把我找了来?”
叶池道:“我若是得知此事还不找你,只怕你要怨上我了。”
“哦?是成都王死了?还是宋峦没了?”这两人是旧朝与新朝的中流砥柱,一旦有一人出事,天下局势立刻会发生变化。
叶池道:“与他们无关,是西朝出事了。”
解言推举他襁褓中的小外孙为帝,因所处位置被称为西朝。这个朝廷一则能拿的出手只有先帝继后诞下的皇,二则地方偏僻,不够富裕,是以当初三朝鼎立之时,前去投靠的士人就是最少的。
后来还是因为放异族入京才在中原地区名声大噪起来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无论是哪方势力都把他们吊起来骂,就连原本投奔的世族也因此跑了好些。
所以如今听说他们出事,叶池手下的人一个个都幸灾乐祸起来。m.xqikuaiwx.cOm
王昙一扯嘴角,嘲讽道:“哦?解言又发疯了?”
若把这些祸害周朝的高位者排个名单,解言的仇恨值绝对能列入前三。如今所有人对解言都恨不得能生啖其肉,痛饮其血。
据闻,当初异族南下,在把京城劫掠一空后,直接将皇宫付之一炬。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月,京城上空的黑烟绵绵不绝。
京中人口十不存一,好些没来得及跟随成都王离开的世家被灭了满门,即便侥幸留下性命,然而失了权势富贵的他们,如何能在乱世中生存下来?
世家尚且如此,更不用提那些普通百姓了。
虽未得见京城惨状,但众人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叶池让那打探消息的仆从上来。
这仆从虽然跟随在叶池身边,但却并不得重用,如今好不容易能站在这么多大人物面前,紧张地手都有些发抖。不过他更多是内心激动,于是强自镇定下来,口齿伶俐地将自己探听到的事一一道来。
却说解后在诞下皇后就把一腔爱意和对泰庆帝的愧疚灌注到了孩的身上,所以她自然对孩的事情面面俱到,十分上心。
加上她虽顶着太后的名头,但手下却无需要管的嫔妃,整日只围着孩转。
这日她正用手中的拨浪鼓逗弄着孩,一位侍女在收拾物品时没拿稳手中的器皿,掉在了地上,发出好大的声响,把解后吓了一跳。
她用手捂住心口,在旁人将那不停求饶的侍女压出门后,忽然觉出了不对。
她低头看向面前咯咯笑着的婴儿,若是寻常小孩听到此声,不是早就被吓得哭起来了吗?
她顿时心头一沉。
她将手中的玩具递给一旁的侍女,自己坐在一旁,看着孩挥舞着小手小脚。以往软成一团的心,如今却沉甸甸地像是揣了块大石头。
待奶娘喂过奶,把孩哄睡着后,解后命所有人出去,独留自己在屋中。她看着婴儿童稚纯真的脸,抿了抿唇,抬起双手在摇篮上方拍了一下。
孩没醒。
无论是拨浪鼓,还是金铃铛,她将屋里所有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都试了一遍,小皇依然在被里睡得香甜。
然而看着儿静谧的脸,解后却如坠深渊。
她的孩……她拼了命生下来的皇,竟然天生耳聋。
她瘫坐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浸湿了她堆叠着的衣裙。
大殿里静得吓人,良久忽然传来低低的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响。解后用手扶着地,踉跄着站起来,低声自语:“这是……报应。”
她的夫君泰庆帝,在位时以莫须有的罪名害了当世第一世家洛阳王氏满门,还逼反了五王,使得周朝分崩离析;她的父亲解言不忠不义,先是背叛先帝,在战前率领手下军队西行以保全自身,而后又与异族勾结,为异族借道南下祸乱中原。
……但这是他们大人的错,为何要报应到孩身上?
解后看着面前柔软稚嫩的婴孩,只觉心如刀绞。
一个聋是没办法成为皇帝的。
可是解言为了抢夺正统之名,早就奉小皇为帝。他现在还小,还能掩饰一二,可是等他到了该说话的年纪,又该如何?
解后虽看起来宽厚柔顺,但毕竟出身世家,只要略一思索,她就能想到自己的父亲会做出何种选择。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
这一日,她正陪着小皇,解夫人忽然前来,道她好些日没有去陪老夫人,老夫人想孙女了。
解后微微一笑:“正好让我带着我儿一起去。”
解夫人嗔道,“炜儿那么小,怎么能随便把他带出门去?外面天气正冷着,万一吹了冷风,若是有了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她接过小皇,亲昵地抱在怀里,“你去陪祖母,有娘在这照看着,别担心。”
字字句句都是一片慈母之心,仿佛在为她考虑。然而有过先前被骗回家的经历,解后却从中悟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她温顺地应是,将心腹侍女留下,转身时却握紧了藏于袖中的手。
她希望这只是她的胡乱猜测,千万不要成真。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开了新文,为了雨露均沾,两本都隔日更。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暴君的黑月光[穿书]更新,第 139 章 第 139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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