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快文学>其它小说>穿成暴君的黑月光[穿书]>第 62 章 第 62 章
  叶池原本只是有了个设想,既然湖阳军的头领就在此处,他便把曾考虑过的事说了出来,“湖阳军的人数早晚要扩大,倒不如趁着如今京城水正乱,我们默默招兵买马。不过在这支队伍,人数反而是次要的,首先要保证的是忠诚。”毕竟这支队伍一直由叶池花钱养着,算是他的私兵。

  靳砀点头,“公子说的是,奴以为,人员可以从叶家部曲中挑选。另外,若说候官,奴倒是有推荐人选。”

  叶池惊讶地挑眉,“说。”

  靳砀只说了三个字,“慈幼局。”

  叶池的记性不差,靳砀刚提了个词,他就想到了那处地方。

  叶池身边没有家眷,如今快到弱冠之年,仍然没有订婚成亲的打算。

  虽说大家都清楚他身体病弱,整日要服药调养,不知何时就会撒手人寰,但还是有些没落的世家想要凭借一门亲事攀上这个高枝。就连京中的王家和江家也未尝没有想嫁女的意思。

  只是叶池一直不松口,道自己不知还能再活多久,就不耽误好人家的女儿了,他头上又没有个能名正言顺管他的长辈,这才让他将婚事拖到现在。

  也因此上流社会中十分崇尚的夫人外交,到他这里却行不通了。

  但是在他于郡中设立慈幼局后,还是有许多人家的夫人小姐捐钱捐物,数额之大竟令府衙中的其他人看得瞠目结舌。

  单淳看着自家豪掷千金的娘亲和姐姐,默默思索起了自己和父亲手里一年的零花钱有没有这么多。

  不过他倒是没多嘴,对于这些富家太太小姐来说,这都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就和她们平日里去寺庙捐灯油钱差不多。不过是从手指缝中撒下些钱来,就能被叶府君记在心里,这是多么合算的事情!

  没错,叶池的那张脸堪称女性杀手,上至八十岁老太,下至五岁幼童,就没有不爱他的人。

  叶池由于身体不佳,很少出门,但是每次三月三与下属幕僚一同踏春,都会引得一堆人竞相观看。

  只要他出来小露一脸,便能听到铺天盖地的尖叫声。这时代的人比现代那些明星粉丝狂热多了,掷果盈车绝非虚言。

  周朝人特别欣赏叶池这样的病弱美,为了怕伤到他,只有他第一次露面的时候有人扔果子,以后每次大家就把扔的东西换成了鲜花和绣帕。

  是以可能在其他地方会因财务原因开不下去的慈幼局,到了叶池这里,光是平时这些大户人家捐的钱就足够支撑开支,还有好些盈余,根本不用地方财政拨款。

  而秦月娘本人的能力也不错,她一边拿着慈幼局这边的工钱,一边为绣坊干活,三年下来竟攒钱盘了一间小店铺,如今过上了每月收租的日子。

  被靳砀救下来的女子并非所有人都和她一般努力,有些自持有姿色,便偷偷去找城里的媒婆,哪怕是给富户当妾也好,至少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

  另有些人甚至默默离开,干脆去了城中的青楼楚馆中,做起了卖皮肉的生意。

  到最后那些女子只剩下了一半人。

  秦月娘并非不知这些事,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既然她们已经选好了路,她也没有立场去置喙。

  这些人叫她一声大姐,她便护持她们一天。她们不愿再甘于平凡、整日与粗茶淡饭为伍,而去想走捷径,她也曾言明过这种投机取巧只会毁了她们的一生。

  可是当她们决定要做什么时,旁人说再多的话也没有用。一位曾与秦月娘关系不错的女子苦笑道:“我们的一生从被掳到山上去时就已经毁了,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的行尸走肉。这世道女子难为,还能活过几年呢?我宁愿在剩下的日子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人,也不愿意像你这样活的那么累。”

  她还记得那个女孩刚上山的时候,眼睛如同小鹿一般纯洁而恐惧,会怯生生地叫她“姐姐”。在寨子里很多次她为了护住女孩,主动上前去挡住那些禽兽,然而最后一次看到女孩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只剩下了死寂。

  她当时只想质问,难道她觉得当妾或者当妓女会比现在在慈幼局的日子更好过吗?然而没有用,她们还是一个个离开了这里。

  一直以来都十分坚强的秦月娘在那段日子真的有些承受不住了。慈幼局里的条件并不算好,她们都睡在一个屋子里,两条大通铺上睡着二十多个女子。

  夜晚的时候,她看着大通铺上的空位越来越多,一时间竟不知自己为何要带着她们从山上下来。

  难道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日子后,她们真的没办法从头来过吗?

  可是当白天,看到一个个小豆丁跑过来,抱住她的腿,问她今天吃什么,她的心又柔软了下来。

  她还记得刚刚来到慈幼局时,这些被送来的孩子多么冷漠。这些孩子里没有年纪太大的,大都在十岁以下。当时可能是她们穿着府君送来的衣服,容貌周正,看上去像是有几分资产的人,在见到她们的时候,这些孩子第一反应竟然是跪下来给她们磕头。

  后来在相处过一段时间后,她才发现,这些孩子中有些是家里受灾只剩下自己的,有些是被拐子拐了逃出来的。他们中很多人早已在流浪多年,要么混成了老油子,若是没被送来慈幼局,只怕再过几年就成了街上的市井无赖,要么是死气沉沉,眼中一点光彩都没有。

  而在得知这里开了慈幼局后,有些人还会半夜将女婴偷偷遗弃到门口。

  哪怕经历了那么多,她们毕竟还未为人妇,那婴儿小小一个,裹在包被里,她们连抱都不敢用力,生怕把那柔软的小手小脚碰坏了。最后还是附近一家妇人看不过去,过来帮忙。

  秦月娘将此事告诉了芳草,芳草回去秉明以后,自此,慈幼局又多了几个临时工,雇佣附近的妇人过来帮忙照顾孩子。

  能够赚钱补贴家用,而且工作的地方距离家里又近,还都是小孩子,正好能把自家孩子带来一起看着,这些妇人自然喜笑颜开。

  秦月娘在家时也有弟弟妹妹,但是他们自小跟随家里的坐馆先生,四五岁的年纪就知道何为食不言寝不语,兄弟姐妹之间的相处尊敬有余,亲近不足。换言之,她并没什么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

  不过既然接下了这个差事,她就要克服困难。在逗弄小孩子方面,反而是秦月娘不如其他人了。

  她也不气馁。虽说在叶池的带领下,慈幼局得了不少的捐款,但是这毕竟不是每月都有的收入,需要精打细算。

  她识文断字,在家时也曾与母亲学过中馈,会看账本,于是便按照以往的经验,自己做了个账目出来,将每日的支出明细一条条罗列清楚。

  小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让他们饿着,可是又没那么多钱,秦月娘从几位妇人那里学习经验,去肉摊上买些便宜骨头回来熬汤,时不时买些下水让孩子们尝尝肉味。

  有了油水吃,这些孩子们总算不像刚来时那样干瘦了。

  待将头脸洗干净,把头发好好扎起来,换上好心人捐的粗布衣,一个个看起来都是规整的好孩子。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就算一开始对这里没有归属感,但是时间长了,共同生活在慈幼局,孩子们都把这里当成了家,而秦月娘就是家中最有权威的大家长,因为她掌管着整个家的财政大权。

  一开始孩子们觉得她不近人情,看起来严肃冷酷,但是时间久了,终于有人敢上来抱她的小腿了。

  两岁多的小豆丁,连走路还不太利索,就能说出“想吃肉肉”的话。秦月娘看着她还在啃手指,不由得柔和了神情,捏了捏她的小肥脸,温声道:“今晚就吃。”

  这下子,越来越多的孩子们只要是馋了就过来抱着她撒娇。

  这些孩子们陪她度过了她最迷茫的时期。

  这些信赖亲近的目光支撑着她走下去。虽然她不知道,她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但这是她想走的路。

  慈幼局里的孩子越来越多,府君便把两边的院子买下来,将墙打通,并成了一个更大的院子。这样一来,孩子们玩耍的地方也变大了。

  秦月娘和其他几人坐在院子里,一边缝补衣裳,一边看着这些活泼的小东西。听着孩子的笑闹声,只觉得岁月静好。奇快妏敩

  时不时说上几句话,大都是聊些菜价粮价之类的琐碎小事,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妇人一般。

  正说着,便听到了敲门声。慈幼局很少会有客人过来,光是听着这敲击得不紧不慢的节奏,秦月娘就知晓了来人是谁。

  旁边有人站起来,“我去开门。”

  秦月娘忙将手中补好的衣服放下,伸手把人压回椅子上,道:“我去。”

  穿过院子,将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果然是芳草。

  这位侍女的打扮和平日里并无不同,然而秦月娘还是看出了一丝差别。她扫了一眼芳草腰间的丝绦,原本的黄色如今换成了绿色。

  一开始的芳草并不是太看得起这些女子,尤其是作为与她们有过不少接触的人,她一眼就能扫出来这里面有好几个心怀鬼胎、妄想攀上公子的,于是一下子对所有人的观感都差了许多。

  后来在遵从公子吩咐,告知她们今后去慈幼局时,又被围起来质问了一番,她对她们更是轻视。

  及至与秦月娘在这三年间又有了不少来往,她才终于对这位女子改观。面对这样努力生活、不依附于人的女子,她从心中感到敬佩。

  是以两人的关系也好了许多,如今可以称得上是朋友了。

  秦月娘从芳草的口中曾听说过,叶府中的下人有严格的等级划分,虽说衣服的款式看起来相同,但料子却有轻微的差别,而且普通侍女腰间不得挂丝绦。由于公子身体缘故,很多香味都不能闻,所以就连香囊也是不准佩戴的。

  三等丫鬟丝绦为黄色,二等丫鬟丝绦为绿色,一等丫鬟丝绦为青色,至于贴身侍候公子的两位大丫鬟更是可佩戴紫色,这可是公子赏的脸面。

  秦月娘虽不愿伺候人,但却不会因此去指责芳草,觉得对方把成为她家公子信重的大丫鬟当成毕生奋斗目标这件事有多么难以理解。

  事实上在湖阳郡,哪里会有人不喜欢府君呢?

  就连那些鼻孔朝天的世家豪强,也一向为府君马首是瞻。

  好比这慈幼局,若非是府君提议设立,若非是府君带头捐钱,那些大户人家哪里会为了这些失了父母的孩子们拿钱出来呢?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几条贱命罢了。

  所以在发现芳草升职了以后,秦月娘先恭喜了一番这位友人,距离自己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芳草抿唇笑了下,露出了嘴角旁一个浅淡的梨涡。

  她笑这恭维回去:“姐姐将这里打理得真好。”她还记得原本这院子光秃秃的,之所以挑选了这里,一是地段好,人口简单,没那么多闲言碎语,二是地方大,能装得下许多孩子。

  后来因为孩子多了,面积又扩了一倍,但非但不觉得空旷,反而还颇有人气。不只是因为慈幼局的人变多了,还因为院子里的布局变了。院子正中种了一颗大梨树,如今还是春天,梨花正开得盛,等到夏末秋初就能吃到甘甜的梨子了。

  院子一旁还架起了葡萄架,四角放着太平缸,地上铺上了青石板,中间一道石子小路,又用石头在靠墙跟的地方围出了几块地,里面种了些青菜。

  两座房子之间还缠着晾衣绳,上面正挂着孩子们的衣服,从小到大排列着,迎风飘扬,带着皂角的味道。

  一进到这里便能感觉到家的味道,若非将孩子们真正放在心上,是绝做不到这些的。

  芳草看向秦月娘的目光更柔和了,想到公子的吩咐小心中更是有底,道:“这些孩子们总会长大,总不能一直待在慈幼局里。公子的意思是找人过来教他们些知识,至少让他们学些手艺,以后能养活自己。”

  秦月娘是真的为这些孩子着想,一听芳草这么说,脸上就是一喜,“我先前还想过要跟你提这件事呢,没想到府君连这点都想到了。”

  芳草便有些得意地笑着说:“我家公子是再周到不过的人。”

  她叮嘱秦月娘,“那你把这件事先跟孩子们说一声吧,过两天我就带先生过来。”

  叶池只觉得脑子里忽然打开了一道大门,顿时有了无数的念头,他发现自己又钻了牛角尖。

  可能是在考虑情报人员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湖阳军,于是脑袋里便形成了情报人员斥候的等式。

  然而在听到靳砀提到慈幼局时,他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一定要让湖阳军去收集情报呢?最好的收集情报的人员难道不是走南闯北的游商吗?

  为了卖出手中的货物,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需要打听当地的情况,物价几何,低买高卖赚取差价。同时还要了解每个地区的风俗民情、官场风气等方方面面。

  偏巧,叶池的手上就有好几支商队。尤其在冰糖和霜糖风靡整个上层阶级后,叶家的商队规模就更大了。

  他们有正经的任务在身,即便打听情报也不显得突兀,反而能隐藏自己候官的身份,不会遭人怀疑。

  而靳砀一提起慈幼局,叶池忽然想到,这些孩子们中说不定也会有些人才,今后能帮他做事。

  叶池看过许多小说,其中有不少会写到将孤儿收集起来培养成死士。叶池做不出来这种事,不过他手下正好缺得用的人,能从中培养出几个得力帮手也不错。

  他让人把潘津和东景找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这两人。

  叶池道:“郡学中的学子若是只会死读书而不通庶务,即便今后考上州学、太学,也难以进入官场。可轮换着让他们去慈幼局给那些孩子们讲课,了解了解何为民生多艰,免得成了何不食肉糜的蠢才。”

  潘津在一旁皱眉思索,反而是东景对他话中的典故更感兴趣,“何不食肉糜为何意?”

  叶池一顿,这才想到在这个时代可没有过晋惠帝那个傻子皇帝,于是模棱两可道:“出自我从杂记中看过的一篇故事,一位富人家的少爷,听下人说外面的百姓吃不起饭,于是问何不食肉糜。”

  东景抚掌而笑,“这篇故事倒是有趣!”

  潘津在一旁听了也抚须道:“不知多少高门子弟就如同故事中的主人公一般。”

  这两人都非世家出身,听了这个故事,自动便将主人公带入成了世家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

  原本潘津还有些犹豫,因这一句话拍板定下来。东景自不会反对,他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格,反而对慈幼局有些好奇,笑道:“说不得我能收到几个合心意的徒弟呢。”

  叶池也是和东景相处久了才知道,原来这位先生最擅长的一门是数术,然而周朝并不看重此学,反而认为其是奇淫异巧,或认为只有沾满铜臭味的商人才会精通此道。

  哪怕世家们一个个挥霍成性,但他们却仍然坚持着重农抑商的想法,认为商人低人一等。石浑是周朝最富有的人,但他却不敢顶着自己的名做生意,一般都要挂靠到自家仆人管家的名字上。

  东景正是因此在京城处处碰壁,不受重视。

  新郡学是由叶池提出建立的,无论是翻修还是设计制服,他都从中提了不少建议。

  皇帝登基后,曾于东堂会送,问某臣:“卿自以为何如?”该臣对曰:“臣举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犹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1

  当时皇帝哈哈大笑,并赐其昆山玉山一座,不过没几天这位大臣就被皇帝贬谪到交广一带去了。据说皇帝后来曾在寝殿中嘲笑,“区区竖子,安敢称自己为昆山玉耶?”

  在这之前,曾被称为昆山玉的人是叶池的父亲叶乾。

  叶池觉得其实皇帝对叶乾的心思很复杂,他是真心赞赏这位妹夫的才华,但是偏偏叶乾奉献了一番忠心的人不是他,反而是他看不起的废帝。于是怀着“既然我得不到那就要毁了”的中二想法,他把叶乾给杀了。

  但是在叶乾死后,他却又数次为其早逝哀叹,甚至还亲写了一篇悼亡赋。

  所以叶池才觉得皇帝是个神经病。这种脑回路等闲人是没办法理解的。

  不过这番对话后来流传出去,便经常用桂枝来形容人才。于是叶池就在郡学校服的领口上命人设计加上了桂枝的图案。

  郡学共有六个年级,根据年级不同,领口的桂枝数量也有所不同,一年级生是一枝,二年级生是两枝,依此类推。每月考试名列第一的学子,还能得到一枚玉石做成的桂枝胸针,可以别在胸口位置。

  十几岁的少年人好胜心最强,为了得到桂枝胸针,这些学子们你追我赶,学习氛围十分浓厚。尤其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本来学子们的水平就差不多,倒是很少有人能连着几个月拔得头筹。

  不过这次月考后,除了六年级即将备考州学的学子外,剩下五个年级又多了一节实践课。

  实践课的课时并不多,每个年级一月轮一次,将学生分为几个批次,由夫子带队出学院。

  第一次看到慈幼局的孩子们时,这些学子虽然面上不显,但神色间却带着几分倨傲。即便这些人中许多并非世家出身,但也是富豪之家,身上穿着的是绫罗绸缎,每日吃着的是珍馐美食,和这些穿着粗布衣、吃着没多少油水的孩子是天壤之别。

  不过既然是夫子交代的任务,而且又明确说了,实践课的分数今后也要计入每月的月考成绩,为了桂枝,他们也不得不努力。

  这些学子们会上学,但还是第一次当先生教习,看着下方一排排专注的眼神,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份自豪感和责任感。

  这里就像是学院里一般,在最前方支起了一块长方形的木板,将白纸夹在上面,悬腕提字。以往他们都是在教室里看着夫子们这么做,这次来总算过了一把夫子的瘾。

  第一次过来讲课的学子还不太会讲,随手在上面提了一篇前段日子刚学过的文章。但这对这些刚刚识字的孩子们来说未免太难了,一节课下来,孩子们连纸上的字都没认全。

  有了第一次经验,这些人渐渐学会在实践课前准备教案。他们发现这些孩子可以说是一张白纸,连字都不认识,需要从最基础的教起。

  这对他们来说有一定难度,能够进入郡学学习的少年,早在三四岁的时候便开始识文断字。在他们的印象里很少能记得自己是如何学会识字的。

  但是慈幼局的孩子从未接触过这些知识,学的自然就慢。他们知道识字对他们今后的生活有帮助,所以一个个都学的很认真。

  但一是基础太差,二是学习也要看天赋,能够全部跟下来的孩子却没几个,大都是识上几个字便完了。

  东景基本上每次都是实践课的带队老师。他先前和叶池说得不过是玩笑话,并未真的认为这些孤儿中能有继承他衣钵的孩子。不过看着以往在郡学中骄傲的少年如今成了小夫子,抓耳挠腮地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这些孩子提出来的问题,他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个不停。

  来得次数一多,慈幼局里的孩子他也认识了几个,其中有一位孩子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年纪大概十四五岁,再过两年就该离开慈幼局了。最开始每次上课都坐在最前面,学习速度快,认字准,但是没过多久,他就不再去了。

  东景觉得好奇,在看到那个孩子用树枝在地上写字时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不继续学了呢?”

  那孩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没用的东西为什么要学?”

  东景眸光一闪,“你觉得识字没用?”

  孩子道:“我能认识经常见到的字就够了,我又不想做官,又不想当名士,没必要认那么多字,学写文章。”

  东景不由皱了皱眉,虽然这孩子说的有道理,但难免让人觉得太功利。

  在他看来,若非府君高义,这帮孩子哪里有机会读书识字?但这孩子竟然将这般难得的事弃如敝履,实在有些不识好歹。

  不过尽管读书识字很难得,可这些孩子里有天赋学习的人实在不多,尤其是那些年纪已经大了的孩子。好在叶池本就没想让他们都学成学者,真正的目的不过就是让郡学学子来开个扫盲班而已。

  在大家都识上几个字后,接下来,叶池又让府下各个工坊的工匠过来了,果然有好些孩子对此更感兴趣。

  这年头的老百姓还没什么“读书改变命运”的想法,对于这个还未出现科举的时代,阶级固化严重,在普通人看来,读书都是有钱人才考虑的事情。穷苦人家连活着都困难,又怎么会去考虑这个呢?

  何况读书还要买书本、准备笔墨纸砚,这其中无论哪样对于百姓来说都是天价,他们更乐意把孩子送到工坊那里去当学徒。虽说一开始不给工钱,但一般坊里都会包吃住,等到后来学会了手艺,就能赚钱了。

  那个原先被东景注意到的孩子也想去当工匠,只是他虽然很认真地学了,但他失望地发现自己的手太笨了,实在不适合吃这口饭。就连比他小的孩子都能拿着小刀刻出来一个木印章,他还是会戳到手。

  一个个不同职业的人上来,为他们教习着不同的生存之道。

  待工匠的就业辅导结束后,来的是叶府旗下的掌柜。这位掌柜好似弥勒佛一般,圆圆的身材,脸上也一直带着笑,最喜欢说的话是“和气生财”,他开始为孩子们讲基础的数术。

  一上来,他就出了道题目,“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2”

  下面的孩子抓耳挠腮,只觉得比最开始认字还要难。

  掌柜的笑呵呵地看着这些哭丧着脸,被难住的孩子,正要说出答案,却听下方有一个孩子举起手,答道:“雉二十三只,兔十二只。”

  那掌柜一怔。这道题目并不难,但却并非是从未学过数术的人能答出来的,何况还这般快,这般准确。

  他连忙又出一题,“今有人共买物,人出八,盈三钱;人出七,不足四,问人数、物价各几何?2”

  那孩子又是他刚一说完就举起了手,“七人,物价五十三钱。”

  不等那掌柜有所反应,一旁的东景先坐不住了。

  他疾步走上前,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孩子,“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那孩子挠挠头,“就……那么算的啊。”

  东景不以为忤,反而呵呵笑起来,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代表这孩子是天生学数术的苗子啊!

  他直接对那掌柜道:“这孩子我先带走了,”领着人出了课堂,走了好远才转过头和蔼可亲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如今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不过还是认真地回答:“之前都叫我狗蛋,后来来了慈幼局,秦姨为我起名叫秦圭。”

  东景点点头,忽略“狗蛋”二字,满意道:“圭者,瑞玉也,上圜下方。公执桓圭,九寸;侯执信圭,伯执躬圭,皆七寸;子执穀璧,男执蒲璧,皆五寸。以封诸侯。3”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这位尚且稚嫩的少年,“说不得你今后的境遇会应了这个名字呢。”

  他万万想不到,不过是闲来无事,过来看看这些慈幼局的孩子们上课,竟真的让他找到一个合适做他弟子的孩子。

  他给秦圭留下了两道题当作业,当天晚上就去了郡守府。

  叶池这段日子正忙着征兵一事。湖阳军毕竟是他的私兵,他不能明目张胆地扩大规模,总要在私下里进行。

  皇帝这段时间忙着和儿子们斗法,暂时管不到他,但若是腾出空来,抓住他的小尾巴,他可就没了活路。

  叶家部曲毕竟有限,而且他们如今过得好了,更愿意在家里种田过活,能吃饱穿暖,谁乐意出门离家拼命?

  在郡里招人又有些太过惹眼,最后靳砀提出他决定冒险去并州一趟。

  并州与鲜卑和羌羯接壤,州内异族的小部落特别多,靳砀道他原本就是部落战败才成了奴隶,如今他正可带着手下的人去攻打几个小部落,将人带回来充作士卒。

  这番话反而让叶池有了犹豫,但看屋里的人仿佛习以为常一般,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他不由得在心中苦笑一声。

  最后还是折中,叶池找了个好理由,道需要让湖阳军隐藏实力,且在并州动手,万一被人盯上,对他十分不利。靳砀只带人去并州买些奴隶回来便罢。

  明明可以不拿一分钱直接带回来,却非要花钱,这让靳砀有些奇怪,但他向来不会质疑叶池的话,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待靳砀去准备这件事,叶池却又想到,等到湖阳军的人数扩充了,训练骑兵也该提上日程了。

  这倒让叶池觉得去买些异族奴隶确实省事,一方面奴隶身上带有烙印,拿着卖身契,这些人便不敢逃离,否则逃奴在任何地方被人打死都是没人会管的;另一方面异族人大都在马背上长大,训练起骑术来绝不会拖后腿。

  只是周朝境内有养马场的地方并不多,且真正的好马握在鲜卑等族的手中。幽州凉州太远,交易不便,并州倒是离得近,但若是被朝廷知晓他暗地里招兵买马,难保那位多疑的皇帝不会认为他想弑君谋反,届时凭他这点家底,还真挡不住朝廷大军。

  唯一能用的办法只能偷偷穿过并州,以游商的名义去鲜卑买马了。毕竟走私马匹这种事又不是他先带头,京中大大小小的世家都干过类似的事。

  所谓法不责众,在皇帝面前也是同样。不然地方世家私铸钱币,皇帝不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法管呢。

  草原上的人喜欢茶叶、烈酒还有丝绸瓷器等物,前两者算是生活必需品,他们那里天气寒冷,靠烈酒取暖,茶叶又能去除牛羊肉中的膻味。只是这两者都由官府掌控,私自贩卖是犯律法的。

  至于后两者就纯粹是为了享受了。即使在周朝,上好的绫罗绸缎和瓷器也是只有王公贵族才有资格使用的东西,普通人连见都见不到。

  这帮异族人别的没学会,反而将周朝上层的奢侈学了个十成十,哪怕运到草原上的这些东西价格翻了几番,也要竞相买回去用以炫耀自己部落的强大富裕。

  湖阳郡内不产茶,烈酒需要用粮食来酿,眼看近些年收成不好,叶池不忍心拿粮食酿酒,于是只能从奢侈品下手。

  叶家名下有几座绸缎坊,倒是能拿得出来不少好丝绸,至于瓷器,叶池先前身边的物品以金玉为多,琉璃次之,可瓷器却没见过多少。

  后来命人拿来了几件,他才知道究竟为何。

  原来此时的瓷器还不像后世那般精美,只能称得上是粗瓷,只比陶器强上一些,虽然外表更光滑,但看起来还是有些粗糙,像叶家这般的钟鸣鼎食之家是不屑去用的。

  不过叶池看着面前的葵形碗,只觉得他虽看不上,但那些异族人应该会挺喜欢的。

  同时,他也不能只满足于薅异族人的羊毛,若说有钱,自然还属周朝那些豪掷千金的世家。

  没看他不过是卖卖糖,如今光是卖糖的收入,就已经占据了他所有收入的七成。

  可见若是他能造出更好的瓷器,会有多大的利润!

  他对瓷器并不熟悉,只犹记得瓷器是由专门的瓷土经过高温烧制成的,但他手下有精通制造的工匠。高温倒是没问题,难得的是瓷土。

  叶池又不认识这东西,只在书上见过几句,落到实处上还是要靠专门的工匠。

  他把事情派发下去,然后又命叶管家找了几个管事,乔装打扮一番,偷偷把瓷器坊中制作出来的粗瓷卖给走私的游商。

  周朝每年都会在秋天于边境开放马市,用茶叶、烈酒等异族人需要的物品来交换鲜卑、羌羯的骏马。

  只是这些东西的数量并不大,分派到各部落去无疑是杯水车薪,于是便产生了在边境间走私物品的游商。周朝的律法对走私判刑极重,一旦被抓住砍头是免不了的,但其中利润太大,几乎一趟交易就能赚上成千上万钱。于是尽管严打走私,还是有许多商人铤而走险。

  这天便有一个人包着头巾,看不清面容,来到一处游商的摊位,先是拿出了几块卖相不错的绣帕,那商人都高价收了。

  见游商出钱爽快,那人犹犹豫豫,最后还是低声道:“我这里有好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那游商一看他这偷偷摸摸的模样,便知道定是不能明着交易的物品,于是先扫了一眼四周,见没人注意,于是低声回了一句,“跟我来。”带着人进了摊位后面支起来的小帐篷里。

  一进去,那人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碗。

  不过是巴掌大的葵形碗,却让游商瞪大了眼睛,差点把眼珠掉出来。他赶忙要接过,那人在一旁叮嘱道:“这东西金贵着呢,你可别给我弄打了。”

  那游商小心翼翼地接过,仔细看着这只碗,质地较陶器更加细腻坚硬光滑,呈灰白色,虽然不够精致,但的确是瓷器。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依然灼热,仿佛两簇火焰,“这东西你从哪得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1改自晋书郤诜传

  2出自九章算术

  3出自说文解字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暴君的黑月光[穿书]更新,第 62 章 第 62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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