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兰契亚也曾因此数度陷入危机,但最终还是能挺过来,在优秀继任者或辅政者的力挽狂澜之下重回繁盛。
正因如此,索兰人总会骄傲地宣称,索兰契亚是被诸神庇佑的国度,王族更是为神灵所宠爱,天命加身,不可违抗。
作为诸神之一,洛荼斯对这种说法不做评价。
此时,她身处整座宫城之内最为庞大宏伟的建筑王廷,这是索兰王接见来访者的场所,也是阿赫特众臣每周两次例行议事的地点。
洛荼斯稍微落后艾琉伊尔半步,站在偏右侧,再往后就是莫提斯和勒娜由于进入王廷不能携带武器,所以他们的佩剑都被暂存在门外,这让剑不离手的两人有些不习惯。
王廷后方,三级石阶之上,摆放着象牙打造镶金嵌玉的王座。
霍斯特就坐在那里,从艾琉伊尔踏进王廷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落在王女身上,不曾离开。
激动,怀念,亲切……这些都是表象。
正直的外表和旁人对他的固定印象是最好的保护色,隔着一段距离,谁也看不出他的眼睛里是否潜藏着审视与敌意。
预先见过了罗穆尔,王女已经可以很好地压住恨意,不露痕迹。
她欠身行礼,仪态挑不出什么毛病。
霍斯特垂头看着台下,有那么一瞬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很快霍斯特站起身,快步走下石阶,来到艾琉伊尔面前。
“欢迎你回来,孩子。”
霍斯特声音沉厚,似乎还带着感慨。
艾琉伊尔笑意不达眼底:“许久不见了,叔父。”
“你长大了,也出落得更漂亮了,如果王兄能看到,一定很欣慰。”
霍斯特笑着寒暄,状似不经意地看向王女身后。
打量的目光从两名亲卫身上掠过,才转向洛荼斯,眼神显得有些意外。
河流女神冷淡地回望,并不做多余的掩饰。
事实证明,她不用表演出女官面对君王该有的敬畏,对方也会自己找出合理的解释。
霍斯特挪开视线时略带深思,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东西,但看洛荼斯的时候明显慎重了许多。
霍斯特的态度不可谓不好,而艾琉伊尔礼貌有余,友善不足,始终不冷不热。
眼下气氛僵硬,罗穆尔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终于忍不住道:“父王,艾琉伊尔长途跋涉才回到王城,不如先让她休息一下。”
霍斯特好像被提醒一般:“你堂兄说得对,我一时激动,竟然没有考虑到这点。”
“叔父这就为你安排住处,艾琉伊尔,你想住在王宫,还是想另找一座宅邸?”
艾琉伊尔牵起嘴角:“我记得父亲在城内有一处住所,不如就在那里安顿下来。”
“这……”
“叔父为什么迟疑?”王女抬眸,语调不紧不慢,“哦,是我疏忽了,过去这么多年,这座府邸大概已经另作他用了吧。”
霍斯特正色道:“我决不擅动王兄留下的东西,只是那里空置了很久,收拾起来比较麻烦。”
艾琉伊尔:“这就不用劳烦叔父了,我会好好整理。”
霍斯特皱着眉,一副看不懂事晚辈的表情。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这就告退了。”
艾琉伊尔颔首,转身向外走去,同时在心里默数。
一,二。
霍斯特的声音响起:“等一下。”
艾琉伊尔停下脚步,回头道:“叔父还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还在记恨叔父?”
艾琉伊尔盯着霍斯特,不言语。
霍斯特眼神放空,似乎陷入了回忆。
“那时候你还很小,我在塞里娜的寝殿外大声呼喊王兄的名字,得不到回应,当我冲进门,当我看到一生中最敬爱的人倒在血泊里、而你的母亲手持剪刀又哭又笑,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我只想杀了她,让塞里娜用生命偿还害死王兄的罪孽,可她却畏罪自尽,你能想象我有多么悲愤难平吗!”
艾琉伊尔冷然道:“把我流放到卡迭拉,就是表达对我父亲敬爱的方式?”
“我必须承认,我当时太过失控。”霍斯特将拳头抵在额头上,看起来懊悔而疲倦,“你的脸……你的样子不可避免地让人想起塞里娜,一想到罪人的血液流淌在你身上,我就难以忍受。”
“所以,我听从了几位长老的意见,决定将你送去洛荼斯女神最初的神庙,以此洗去那个女人肮脏的血。这也是为你好她杀害了你的父亲啊!”
这些话简直每一句都精准踩在痛处,洛荼斯蹙眉,明白这既是表演,也是对王女的试探。
他在试探什么。
是怀疑艾琉伊尔得知了当年的真相?
然而王女神色纹丝不动,只在听到那句“她杀害了你的父亲”时唇角微抿,泄露了一丝挣扎和悲凉。
霍斯特沉声说:“直到现在,虽然我懊悔曾经流放你的决定,但如果重新回到那一天,我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王女:“为什么?”
“那样或许才是对你的保护,你应该也发现了,有人想杀你,只有远离王城才是安全的。”
“但哪怕是在卡迭拉,针对我的刺杀也依然存在这就是你所说的保护。”
霍斯特面露震惊:“什么,那些人的手竟然伸到了边境?”
又自责道:“这是我的疏忽,竟然放任王兄唯一的女儿处在危险之中,你不相信我也很正常。”
“但是艾琉伊尔,我只想让你知道,不论在什么时候,王宫都是你的家。”
艾琉伊尔闻言,神色隐隐松动,眼神依然藏着戒备。
作为旁观者,王太子已经全情被带入了这两人所构造的氛围里。
换句话说,就是被忽悠瘸了。
一旁知道当年真相的洛荼斯:“……”
派人来刺杀艾琉伊尔的,不就是霍斯特本人?
难怪在霍斯特动手之前先王完全没有察觉,有这样的演技,只要行动够谨慎,恐怕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
再看艾琉伊尔,和霍斯特同台飙戏也不落下风,活脱脱一个挣扎在生母弑父的心理阴影中、有些城府但涉世未深的的年轻王女。
还是艾琉技高一筹。
洛荼斯叹为观止。
这时,霍斯特光明正大地看向洛荼斯:“你是?”
“我的老师,洛尔嘉。”
艾琉伊尔简短地介绍。
洛荼斯敷衍地行了个礼:“陛下。”
霍斯特大概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冷漠的待遇,表情都滞了滞,才说:“你是从卡迭拉来的?不错,多谢你对艾琉伊尔的照看。”
洛荼斯平淡道:“不客气,这是我的事。”
霍斯特:“……”
面对习惯表演也看多了别人表演的霍斯特,多余的伪装没有必要,就像之前说的,他会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
于是,在洛荼斯无法预料的心理活动作用下,霍斯特的思维逐渐和之前勒娜等人的猜测接轨。
寡言少语,来历不明,和王女寸步不离,对他不假辞色……
这个黑发蓝眸的女官,说不定就是塞里娜留给王女的人!
不可能是先王留下的。霍斯特自认对先王手下的力量一清二楚,如果有这么一个女人,他不会不知道。
那么,就只可能是塞里娜。
好在艾琉伊尔的样子不像知晓实情,看来这个神秘的女官也并不了解当年发生的一切,这让霍斯特暗地里松了口气。
但有这么个人存在,对艾琉伊尔的影响还是不可忽视啊……
霍斯特眯着眼想。
艾琉伊尔再次告辞,这一回,霍斯特没有阻拦。
王女临走时提出想去看看先王后的寝殿,他也同意了。
先王后的寝宫坐落在历代索兰王的寝殿旁。
这也是一座有历史的建筑了,九年的荒废不至于让它就此破败,却依然显出难以言喻的萧条荒凉,与其他众多宫院格格不入。m.xqikuaiwx.cOm
寝殿被荒废的原因很简单。
在旁人看来,这是先王后亲手杀害先王又仓皇自尽的地方,是不祥的宫殿。
大门被锁链紧紧拴住,一位女官打开了锁。
“请进吧,王女殿下。”
艾琉伊尔对这名女官的面孔没有任何熟悉感,不只是女官,还有宫墙之内来来往往的其他人,在九年前都不属于这座王宫。
作为男人的莫提斯不允许进入后宫,还在王廷那边等候,勒娜也在先王后寝殿门前止步,负责警戒。
洛荼斯与王女一起走进殿门,女官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时刻注意着她们的举动。
“都落灰了。”
艾琉伊尔轻声道。
洛荼斯没有说话,在这种时候安静是最好的回应。
她在王女的梦境里造访过这里,对眼前的陈设布置还算有点印象。大理石的地面,黑檀木桌,木藤混着金线编织成睡椅,这些物件的表面都覆着厚厚一层灰,还有……
一座象牙雕的屏风。
年幼的王女,就是躲在屏风后目睹了一切。
洛荼斯闭了闭眼,久违的怒意好像回到了这具身体里,却无处安放。
艾琉伊尔牵住她的手,掌心温热。
背对着女官,王女用口型道:“我没事。”
眼下的状况,本该是由洛荼斯安抚王女的,结果好像反过来被安慰了一回。
洛荼斯心情复杂,仿佛河流汹涌的暗流缓缓平复,刚生起的怒意又被压了下去。
艾琉伊尔拉着洛荼斯走到寝宫另一侧,这里有扇不起眼的小门,推开后又是一间宫室。
“我以前住在这里。”
王女说着,轻轻一推,尘封的门就被打开。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个房间算是寝宫的偏殿,是王室子女童年的住所,直到十三岁洗礼之后,他们才会搬出去。
洛荼斯缓步走进房间,视线随意一扫,毫无预兆地定住。
视线落点处是一面铜镜,摆在桌上落满了灰,乍一看没什么特别。
洛荼斯捧起铜镜,盯着它看了片刻,忽然拿出亚麻丝帕,开始擦拭镜子上的灰尘和残存的蛛网。
一抹耀眼的金色跃入眼帘。
从灰尘下显露出来的,是小段铜镜镶金的边框,蛇信抵着尾尖的浮雕刻于其上,古怪而精致,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对镜子没有印象的小可爱,可以回看一下第28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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