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雪山并非一位女神,它只是一座单纯的山位于索兰契亚北部的亚里图山,云雾在山腰缭绕,冻雪覆盖山峰,冰川悬挂,恍若玉带。
伊禄河发源于此,雪峰之上的冰川积雪是河流最主要的水源补给。
洛荼斯的“母亲”,就是这么一座漂亮的雪山。
乍一看,似乎和索珈没有关系。
可在北方一些地域的传说里,亚里图山原本是大地女神的化身,为了支撑天穹而矗立不倒。
虽然流传范围不广,没有达到让神灵诞生机制认可的程度,但四舍五入一下,索珈也算是伊禄河的母亲。
不仅是洛荼斯,日月双神也要管她叫妈妈。
理解了王女的脑回路,洛荼斯眼角轻轻一跳。
还是稍作解释吧,她并不想凭空多出一位母亲。
然而,就在洛荼斯回忆的时候,艾琉伊尔拿起一块饼干,毫无防备地咬下一口。
洛荼斯一惊,想阻止时已经晚了。
艾琉伊尔:“……”wWw.xqikuaiwx.Com
甜蜜过头的滋味上捣天灵,下击咽喉,让王女的表情也不由得空白了一瞬。
她缓缓低头,看着外表美好的小饼干,神色逐渐深不可测。
洛荼斯没忍住嘴角微翘,但关切终究是压过了笑意,端来水杯递给王女。
艾琉伊尔接过,从容而不失优雅地连喝三大口。
“我必须说,索珈做的东西与正常人口味完全不符,”洛荼斯摇了摇头,伸手想将箱盖合拢,“这些别再管了,我会处理掉。”
艾琉伊尔:“等等。”
她看了眼剩下的饼干,仿佛做出什么重要的决定,一口将大半块饼干消灭殆尽。
“原来是索珈女神亲手制作,难怪口味新奇,和其他食物都不一样。”
王女神情淡然,纹丝不动。
洛荼斯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莫非这种口味也是有受众的?想想也是,天空之神在聚宴时就吃得很开心。
“那这些……”
“请务必留给我。”王女斩钉截铁。
洛荼斯沉默片刻:“甜食吃多了不好。”
尤其是大地女神特制还格外甜,含糖量不知多高!
思及此,洛荼斯慎重补充:“每天只能吃一块,不,半块。瓶子里的是甜酒,每天也只能喝两口。”
“这样会放坏吧?”
艾琉伊尔看了看箱子。按这个进度,大概要吃到明年夏天。
洛荼斯手动给箱子加了个保鲜冰层,寒气四溢。
“我陪你一起吃,也可以分给勒娜他们。”
艾琉伊尔没有接话,将真.保鲜冰箱往身后一推,打定主意不让副军团长与亲卫队队长等人知道这些零食的存在。
索珈赠礼的归属已定,洛荼斯顺便问了问王女与城中各方人士商议的结果。
城主的现状,城中贵族色厉内荏的质问,还有女侍长的意向,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问题。
“城主在雪崩时受了惊吓,真遗憾。”艾琉伊尔先挑了一个讲,表情倒是不见遗憾,也不见意外,“听他的幕僚说,这人现在躺在城主府,离不开房间,有时还会胡言乱语。”
这个王室旁系也曾受过精良的训练,然而不知是因为被父辈宠溺过度,还是因为平日里养尊处优,他的精神并不强韧,甚至称得上脆弱。
斗兽,这是城主看惯了的戏码,角斗士的血液洒满场地,猛兽低下头啃食奴隶还在抽动的身躯,他看多了这些,也惯于拍掌叫好。
可等城主自己上场,高坐贵宾席的谈笑自若就半点看不到了。
在野兽爪下求生,大地震动,积雪倾覆……这些变故打垮了他的精神。
昨日,当幕僚将这些消息告诉艾琉伊尔时,他脸上写满了彷徨。
“您赢了,殿下。”他怆然苦笑,“城主他不肯踏出房间,一有风吹草动就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声音发抖念叨殿下。”
王女曾作为赌注的称呼,“殿下”,这段时间以来何止一百声。
艾琉伊尔不咸不淡:“你似乎很为难。”
“我们这些人,就是为了辅助城主才来到这里,城主出了事,我们难逃其咎。”
“我倒觉得,对这座主城而言,疯了的城主比清醒的城主好得多。不想试试?”
幕僚的头深深低垂:“殿下,我们只是平民出身。”
城主不学无术,骄横跋扈,主城的大小事务基本都由幕僚们负责,城主偶尔来看两眼,意见乱提一通,最后还是他们辛苦兜回来。
不夸张的说,所有幕僚最大的期望,就是城主从早到晚玩乐不管事,所能起到的作用都比瞎指挥大得多。
之前尽管添乱,但还在容忍范围之内,幕僚尚能接受,但这回就太荒唐了!
无论这次出事的是王女还是城主,为此负责的都是幕僚,可能几个,也可能全部,挑唆王室不和的是奸佞小人,关城主什么事?
城主的父亲是霍斯特陛下的亲兄长,是陛下的血亲。
而他们这样出自平民阶级的下级官吏,能有如今的地位已经很不容易,忍气吞声是最好的选择。
艾琉伊尔蹙眉,确认:“你们全都是平民出身?”
“是的。”
霍斯特。
艾琉伊尔心下冷笑,面容却不显讥诮,平淡地问:“我只是给出一条路,要不要走,你们大可以自己决定。”
幕僚:“可是,那些贵族,陛下的耳目……”
“我会处理。”
这次,幕僚无言许久,才躬身行礼。
“请您容许我回去与同僚商量,最迟三天之内,会给您答复。”
事实上并没有到第三天,这番谈话的次日,幕僚就再次到访。
他们将对城主府进行一场清洗,瞒下城主的精神状况,好吃好喝地供养他,直到再也瞒不下去的那天。
反正就算离开城主,这座城池依旧能安稳运转,在此之前,幕僚们会为了自己的安危竭尽全力。
洛荼斯静静地听王女讲完,和缓道:“总会有需要他公开露面的时候。”
比如八年一度的信仰神祭典,当然,霍斯特也不会等到那时还没有察觉,这可是他亲手安排在主城的子侄。
“霍斯特恐怕不像表面上那么重视这个侄子,而真正在意儿子的霍斯特亲兄,还在南部沿海待着,谁知道什么时候调回来。”艾琉伊尔眼中萦绕若有若无的冷意,在神灵注意到之前隐去,她眨眨眼,带着撒娇意味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主城稳定,就算以后被发现”
哦,幕僚软禁架空城主,这和早几个月甚至几年前路过的王女有什么关系?
王女只是和城主进行了一场王室战士的对决啊。
洛荼斯幽幽与艾琉伊尔对视。
王女十分坦然:“老城主留下的手札教我的。”
……教怎么架空王室?
艾琉伊尔及时转移话题:“还有库尔妲,她想和我们一起离开。”
库尔妲是女侍长的名字。
“她对医术有所涉猎,知道我们的下一站就是迪西蒙城,就说什么也要跟上。”
迪西蒙,地动的中心。
也是商队原定路程中抵达王城前的最后一站。
洛荼斯:“她很担心你。”
“库尔妲将我看成父亲和老城主精神的延续,”艾琉伊尔淡声道,“不过,她确实有能力,留在行宫处理杂事太埋没了。”
两人从女侍长聊到城中几名贵族的后续事宜,再到迪西蒙的地动,最后,是角斗场。
洛荼斯想了想,还是轻声道:“那头逃跑的黑豹……”
王女垂眸:“豹子跑到了山上,当时没人在意。昨天,它下山袭击平民,被赶来的城门守军箭杀。”
艾琉伊尔从来访的角斗场管事口中听到这个消息,那人一脸谄媚,要将黑豹皮献给她。
“角斗场管事说,那头黑豹三个月前被送来,它在角斗场杀了十一个人,其中有将近一半,都是在场上当着观众的面,撕咬啃食到露出骨架。”
“可我之前也看见,它腿上锁着镣铐的地方已经生脓,这里不是这种豹类的原生地,它会下山袭击人,大概只是因为太饿了。”
“洛荼斯,如果我在两天前就知道它杀过多少人,我不会任由它活着离开角斗场。”艾琉伊尔抬眸,金色眼瞳深处,果决与怜悯并存,“但是,它、角斗场里那些杀过人的野兽、还有被角斗士杀死的兽类,它们本来不该在这里。”
洛荼斯摸了摸王女的头发。
后者坐得更近了些,安静地任由神灵轻抚。
艾琉伊尔的声音平静:“我很反感角斗表演,厮杀被当作真实的戏剧供人取乐,没人觉得不对,这些观众到了战场上,也会看得津津有味吗?”
看城主就知道了不会。
王女喜欢战斗。在天然具备一切战士素质的少女看来,打斗和厮杀都是美的,这种美感应该是震撼,是力量也是技巧。
旁观者可以喝彩,但这种叫好,绝不应该是看到血腥和暴力时产生的。
对练可以使人精进,战场厮杀是对敌的必然,而所谓角斗,无非是一群被迫成为“战士”的贫民奴隶和只有本能的猛兽、用性命为观众带来感官刺激的表演。
这是对战斗和生命的双重玷污。
父王当年,是不是也抱着相似的念头限制了角斗场的开放?
即便是他,也没能真正结束这荒谬的狂欢。
而她会做到。
“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彻底终结这种表演,角斗场留着给少年人当竞技场,大赛都在这里举办。”
艾琉伊尔扯了扯嘴角:“我倒要看看,观众还会不会期待搏斗者死在场上。”
洛荼斯有意轻松道:“这是你提前做好的第二个决策了。”
上一个还是要让民众过得更好。
艾琉伊尔:“这个可以算进去,角斗表演没了,有的是竞技赛让他们看。娱乐层次提高,也算生活更好的表现不是吗?”
洛荼斯失笑,随即心中轻叹。
角斗表演的观众从来不只是贵族富商,那些平民甚至贫民,也经常在血肉横飞时大声呐喊的群体之中。
要说是娱乐层次提高,还真没错。
天色还未沉黑,艾琉伊尔就已经决定回去休息。
她自觉今天说得有点多,仔细而不着痕迹地观察洛荼斯的神色,没有发现异样,才松了口气。
这时,两人挨得很近。
洛荼斯刚想转过头道晚安,唇角就擦过润泽软弹的触感,最终落在脸颊上,是个货真价实的晚安吻。
洛荼斯一时怔住。
眼睛都还没眨一下,王女就抱起零食箱子,镇定但头也没回地丢下一句晚安,穿过水晶帘回房间了。
洛荼斯:“……”是害羞了?
另一边,艾琉伊尔还抱着箱子,靠在墙边一动不动。
片刻后她放下零食箱,单手挡住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这次真的只打算来个单纯的晚安吻。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巧合就来得这么快?
不过,好软。
王女保持着遮挡双眸的姿势良久,忽然觉得,这种巧合可以再多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忧国忧民的心情隐退得最快的一次?
感谢投雷的小可爱,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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