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颔首,“丁显承已传信回京。”
“他对东宫倒是忠心耿耿,想来信中不会缺坊间的那些流言。”徐长吟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转而有些忧心的道,“父皇可会误解于你?”
“我与宋庭无利益干系,杀其于我无用,父皇不会不明白。另外,岳翁今日传了消息来,说二哥不日上京,待我也回了京,三哥那里应也会有动作。”
“看来那幕后人的目的是达到了。”徐长吟斜眼睇他,“您就这般让人算计?”
朱棣低笑,“不知王妃娘娘有何高见?”
“敢欺负本娘娘的男人,简直是不知死活!本娘娘必要将之剜目烙手、剥皮抽……”徐长吟一副咬牙切齿、凶神恶煞模样,只是还没“发完威”,余光就瞥见淮真正一脸惊恐的瞪着她。
她忙将神情一收,柔情婉婉的扶着朱棣的手,声量细细,“王爷,妾身有些头晕,您扶妾身进去歇会吧。”
“是,王妃娘娘。”朱棣忍住笑,将高燧交给婢女,扶着徐长吟就往内殿而去。
一进内寝,徐长吟就埋怨的剜他一眼,“你就看我笑话吧。”
朱棣搂住她,在她唇上亲了亲,“怎会是笑话?本王就爱看王妃娘娘大发神威!”
徐长吟没好气道:“成了,尽会哄我。此次上京,你可有什么章程?”
朱棣扶她到桌边坐下,“既然那些人千方百计希望本王回京,遂了他们的意又何妨?他们想让本王与东宫相斗,也得看本王愿不愿意。”
“怕就怕那些人为一己之私激化矛盾,毕竟那些东宫佐臣对你们并无善意。况且,纵使父皇信你无辜,朝臣却不见得,还需有证据才能证明你的清白。可惜至今还未有宋大人的下落,也不知他究竟如何了?”
朱棣抚抚她的发,并未言语。她抬头直视他的眼,“我知你心中有谋算,有些事我不欲多问,只盼你能记得,我和孩子们在家中等你。”m.xqikuaiwx.cOm
朱棣心房柔软的一塌糊涂,握紧她的手,“放心,我不会有事。”
这时,罗拂进来通传,“娘娘,吴姑娘求见。”
徐长吟有些意外,“请她进来吧。”说着,她与朱棣说了句,“我出去见见她。”这才起身出了内寝。
外殿里,徐长吟一见着吴莲衣便笑问,“可用过膳了?”
吴莲衣颔首:“今日休沐便在外头逛了逛,并用了晚膳。恰巧遇到一桩事,便来求见娘娘了。”
“哦?是何事?”
吴莲衣迟疑了下,“不知王爷可在?”
徐长吟怔了怔,“与王爷有关?”
吴莲衣点点头。
徐长吟当下也未多问,示意罗拂去请朱棣出来。
不多时,朱棣出来,径自坐到了徐长吟身侧,伸手摸了摸她面前的茶盏,见是热的,才抬头睇向吴莲衣,淡淡问道:“何事与本王有关?”
吴莲衣也未耽搁,直言道:“适才我在听风楼用晚膳,遇到一人在打探王府的消息,便有心听了几句,那人欲见王爷,似是有事相告。后来我跟着他走了一路,被他发现,便直问他有何事求见王爷。他言及数日前曾在西郊救下一人,是那人请托他求见王爷。”
朱棣蓦地眯起了眼,“在西郊救了一人?可有说是何人?”
吴莲衣摇头,“那人也甚为警惕,并未提及太多,不过我告诉他,有法子使他见到王爷。”
“那人现在何处?”
“在府外等候。”
“明福,将人带去书房。”朱棣起身,与徐长吟说道,“你与炽儿他们先用膳,无需等我。”
“知道了。”徐长吟目送他带着吴莲衣出去,心底微松了口气,若那人真有宋庭的下落,那于他们而言还真是好消息。
吴莲衣跟在朱棣身后朝书房走去,她抬头看向前面背影修长挺阔的男人,微抿了下唇。
不多时,已到了七录斋。朱棣一进书房便吩咐明禄,“去将几婴先生请来。”
“是。”明禄匆匆退下。
朱棣坐在书案后,垂眼沉思。吴莲衣站在一边,也未出声。
忽地,朱棣抬眼看向她,淡淡道:“王妃甚是喜爱你,也记着你的恩,日后只要你未作奸犯科或伤害王府中人,王府皆会是你的倚仗。反之,你不会想知道下场。”
吴莲衣沉默须臾,“王爷若不放心我在娘娘身边,自可将我逐出去。”
朱棣淡声道:“本王非忘恩负义之人,在你未触及本王底线前,本王不会赶你出去。”
吴莲衣莫名有点气闷,这男人满口并非忘恩负义的人,结果说到底还是想赶她走。想及公子给她的任务,心里烦躁莫名。
这时,明福带着一人进来,却是个身量修长瘦削,眉眼修俊的年轻人,与朱棣年岁相当,穿一身紫色锦袍,腰间系着把泥金柄折扇,行走间步态雍容,端是一副富贵风流之态。
这人一进书房,先是冲朱棣一笑,尔后一揖而下:“草民陈桐,见过燕王殿下。”
朱棣视线在陈桐脸上定了定,莫名觉得此人有点面善。不过,他并无闲心细究,也未计较陈桐的礼节,直言问道:“你说日前在西郊救了一人,此人现在何处?可还安好?”
陈桐拱拱手,“不敢有瞒王爷,那人已是时日无多,故才托我尽快求见王爷。”
朱棣神色微变,“此人姓甚名谁?”
陈桐道:“他自称姓宋,单名一个庭字。”
朱棣腾地起身,神色沉冷,“速带本王去见他。”说着,他又吩咐明福,“备车,让刘良医在府外等着。”
未几,朱棣便带着一行人悄悄出了燕王府。
吴莲衣站在府门前,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马车,眉头轻皱。
公子他,究竟想做什么?
疾驶的马车内,朱棣稳坐如山,视线如刃般落在被颠得东倒西歪的陈桐身上,“当日你是如何救了宋庭?”
陈桐俊脸发白,一副要吐不吐的模样,有气无力的道:“王爷,虽说那位宋先生时日无多,但也不必急这么一时半刻,否则我怕您还没见到他,就得先给我送葬了。”
朱棣皱了皱眉,一把扶住险些摔下去的陈桐,“年纪轻轻竟这般弱不经风。”
陈桐浑然不惧他的冷脸,“我娘生我时早产,我能活到现在都是老天保佑了。”
朱棣看他一眼,敲了敲车厢壁,“放缓车速。”
随之,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陈桐吐出口气,从怀里掏出粒丸药服下,过得片刻,脸色才逐渐好转了些许。
“待会让刘良医与你瞧瞧。”朱棣难得对个陌生人有点耐心。
陈桐摆摆手,“劳您关心,我这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治是治不好了,只能拿好药养着。”
“既然体弱,为何还要四处乱走?胆子倒是不小,撞见杀人现场也敢逗留。”朱棣冷不丁道。
陈桐哼笑两声,“您直说怀疑我便是。我平生无甚嗜好,唯爱游山玩水,珍馐美馔。西郊往北七八里有间乡野食肆,那处有位老媪擅作珍珠鱼丸,听闻极是美味,我好不容易寻了去,结果美味还未尝到,倒是先招了个大麻烦。”
朱棣深视他眼,“你发现他时是何情况?”
陈桐想了想,“那会他满脸是血,已经昏迷不醒,大半个身子都陷在泥沼里,好似是想从里面爬出来,可惜受伤太重后继无力,要是晚上一时半刻,不等他流血而亡,也得陷进泥里憋死。”
“泥沼?这么说,你发现宋先生时是在林子深处?你去那食肆还得钻林而过?”
陈桐被一再怀疑,倒也没显出不悦,“那处离您杀人……呃,我是听坊间这么传的,不过宋先生都快死了还要见您,想必那些流言不足取信耳。当时我进林子……咳,人有三急,您该懂的?之后我就撞见了宋先生,若非我身上常年带着补气养血的药,险险吊了他一命,只怕他早就死了。”
在他说话时,朱棣一直盯着他,并未发觉弄虚作伪之处。他指腹缓缓摩挲腰间暖玉,又问,“前几日为何不来寻本王?”
“今晨宋先生才勉强清醒了一会,一醒来就让我来找您了。只是燕王府高门深宅的,要不是遇到那位吴姑娘,我也没法见到您。”陈桐摊摊手,满是无奈。
朱棣皱了下眉。
见他不再问了,陈桐反倒兴冲冲的道:“王爷,我听闻王府有位大厨擅烹蜜酿蝤蛑,其味鲜甜可口,醇香不腻,还有一道莲房青鱼酥,听说极是酥香脆鲜,妙不可言。对了,还有一道霜香辣兔,食之麻辣鲜香,质嫩爽口……”
朱棣看着他那副垂涎不已的模样,莫名有点恨铁不成钢,训斥道:“堂堂七尺男儿竟如斯贪好口腹之欲,没出息!”
陈桐顿时瞪起了眼,“王爷此言差矣。食乃活人之本,人之阴阳运用,五行相生,莫不由于食。食进则谷气充,谷气充则血气盛,血气盛则筋力强①……这分明是强身养体之道,怎可说没出息?”
说着,他上下打量朱棣,充满怀疑,“况且,我听闻王爷好吃一味青芹碧涧羹,每年二三月时节便使人采水英作羹,以苦酒研芝麻,渍以茴香,再作羹汤,其味既清而馨,犹碧涧然②。王爷这般可不似不喜雕盘绮食。”
①引自明高濂《遵生八笺》。
②引自南宋林洪《山家清供》。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皇后更新,第433章 北风索兮东风紧 下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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