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高祖开朝以来,已是三朝。临朝之君,无不克勤克俭,匡正义以督教化,朴明风乃享清平。至今已有数十载,朕夙兴夜寐,忧心社稷,不敢有所过失。遂北抚契丹南安苗疆大理,恐为一恶而致礼乐崩山河碎,百姓生遭荼毒。
今魔教异众,不思本份妄自动得刀戈,扰乱天下太平,深使百姓不得安宁。然朕思全大局,望其改邪归正以报社稷。遂决议,着一使节前往说服,若能退兵则不追究其犯进之罪。倘若不从天朝法典,毅然为非京畿,乃以法度夺之。
此番特使由南郊宋司大营都尉点派,此议关乎国本,望卿慎重。汝其钦哉,特诏!”
诏书急下,由骠骑校尉护送宣旨太监一干人等,飞夺城门而去,飞驰南郊宋司大营宣旨。大营都尉宋真卿携领上下将士辕门外候旨。
旨入中军帐中,众人跪拜听旨。宣旨官照本宣科之后,都尉开始行将令,与众将共同商议御敌之策。
军前校尉殷其雷身着甲胄,银枪弯刀握在手,不能施以全礼,欠身作揖道:“都尉大人,下官愿往劝说魔贼,若能劝从魔人折返自是大功一件。倘若魔众不从,再起刀兵不迟。都尉大人觉得如何?”
“大哥,来犯之贼并非常人,乃是魔教的魔人,个个身怀异术,稍有不慎便会大难临头。小弟虽不才,恳求一同前往,相佐左右。”方永思抱拳道。
都尉端坐中军帐,一手奉着诏书,若有所思,额眉紧锁,过了许久,说道,“如此一来也好,有人称“赛诸葛”的方永思相佐左右,此番出使魔人定能马到功成。命,你二人自行挑选精兵良将随行护卫,以恐有变。本都尉坐镇大营,坐等二位马到成功”
可是,殷其雷二人又怎么会知道宋真卿心中的盘算。
要知道,出使魔教护法姬岚无异于送死,此举实在是与虎谋皮。他这奸猾之辈能让殷其雷二人出使,用计歹毒,让二人当炮灰去迎锋芒,然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坐享其成。
如果殷其雷二人真能成事,那也算得是领导之功,对上能取悦官家,加官进爵必不可少。如果殷其雷二人失败了也可油口推脱,对下嫁罪于二人。
这等的老谋深算,对他而言无不是上上之选。宋真卿自然是乐享其成,十分乐意二人出使。所以在二人面前佯装作一副深思的模样,要说是“卑鄙、龌龊”怕是都显得过于赞美了他。
殷其雷军中钦点了数百精兵悍将,备足了强弩弓箭。打起了旌幡,一路浩浩荡荡。陈兵在事先与方永思合计的地方,京都开封郊外万丈渊铁索桥一边。大军随即摆出了龙门阵法,严阵以待。几个时辰过后,但见崖那头景致如何,有诗为证:
黄砂飞尘弥漫天,鞭笞嘶鸣蹄震地。
祈首遥探不见枭,氤氲变换终得来。
魔教教众赶至渊崖,隔崖对望,铁索桥前歇马,犹豫徘徊,不敢向前分毫,生怕前面设有伏兵。
两军对垒在万丈深渊前面,甄心动惧,情势紧张。只听得崖那头殷其雷大喝道。
“京畿重地怎么容得你们在这起兵作乱,念你们不是我人类,想必你们也是无心之失,还请你们快快卸甲弃兵,哪里来还回哪里去,以免遭受屠戮之祸。”
渊障的另头,那净天教护法姬岚大笑道,“一帮鼠辈,我净天教的奇兵也是你说拦就能拦的?我们净天教想做之事,从没有做不成的。先且不说你们这些凡体肉胎的蝼蚁,就当真是有千军万马,城高壁垒阻挡我们进城,也是枉费周章,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殷其雷望着京城方向抱拳道,“我等承蒙皇恩,虽然是肉体凡胎,但也是个个修罗场里翻滚过的人,生死有何惧?官家体谅你们不懂我人族的法度,不与你们计较,所以尊驾不要再执迷,三思行事。”
姬岚听罢大笑道,“哈哈...三思?!我魔教行事向来说一不二,你这厮再多费口舌,就别怪本护法翻脸无情,还不快快退兵三里,本护法自会饶你性命。”
眼见魔人丝毫没有退去的意思,于是殷其雷示意左右的士卒等到魔教大军掩杀过来的时候,火速赶往大营请都尉发兵救援。
“罢了罢了,既然这么执迷不悟,今日情形就算是我唇舌嚼穿,也是枉然了。”
殷其雷说罢,手持银枪刀斧,命弓箭手准备,霎时剑拔弩张,大军枕戈待旦。
百丈...十丈...,魔人开始向铁索桥上冲杀而来。刹那间,千万支利箭齐飞,多如暴雨。只听见嗖嗖从耳畔呼啸,夹杂着哀嚎声,万箭齐飞之下,尸骸堆满了索桥,葬身万丈深渊的也不计其数。
可即便如此,也还是被魔人冲破了铁索桥的防线,一波又一波的冲杀过后,迫于无奈殷其雷边打边退,铁索桥守是守不住了,想斩断索桥也无济于事了。
魔人飞驰骏马,冲杀而来,为首的护法好像刀剑躲着他走一般,不能近身,飞箭也好像很怕他,在他的法力庇护下戛然而止。真让人不可思议,殷其雷惊叹。
“不好,魔人身有法术,弓箭没用,快变换阵法迂回冲杀,刀斧手快用勾戟斩断魔人骑兵马腿。”
一时间,勾戟长枪,大军变换龟甲阵型,一招请鳖入瓮的战术,直教魔人落马遁地。姬岚又怎么会认得这样奥妙的阵法,生生一副刀俎鱼肉。迟疑间,马队已经进了阵法中,此时不杀更待何时!殷其雷一声令下,众将士挥舞勾戟,长戟一如长蛇般游动在马腿之中,又如掌勺的大厨一般娴熟得展现着技艺。长戟一个回首勾断马腿,马匹哀鸣声震动九天,落缰的魔众阵形涣散,犹如落汤的野狗般挣扎。这场面,这阵仗,真是颇为壮观。
经受这样的打击,姬岚恼羞成怒,竖眉大吼道,“好个腌臜奸诈的狗东西,摆弄这样的阵法杀我族人。今日你破我马阵,就用你的命来偿还,方泄我心头之恨。狗东西,还不快快受死。”
姬岚说罢,便挥起一手九节鞭,朝着殷其雷笞鞭而来。殷其雷说时迟那时快,随手便是本能的一招相迎。可你别说,姬岚的一手九节鞭也是使得出神入化,如若无人之境。蛟龙入海一般缠绕向殷其雷的刀枪。
二人相战,似乎彼此都十分享受这场棋逢对手的对战,只打得筋骨酣畅淋漓,只打得生死不顾,哪里还管得上他人的痛苦哀鸣。
只可怜这一战战得朝廷兵马死伤惨重,刀山血海里翻滚着烽火浓烟,旌旍尽折。虽说魔教教众伤了马匹折了锐气,但他们并非常人,有着过人之勇,而且个个身怀异术道法。又怎是血肉之躯能够近身相抗衡的?
所以从一开始,这场战役注定是要失败的。
大战几百回合之后,殷其雷力不从心,略显疲惫,渐渐落了下风。可这魔教的人像有使不完的力气用不完的劲,越战越勇。姬岚使了个坏,一招佯攻反手一击,长鞭逆鳞倒刺殷其雷,伤了手臂,鲜血飞溅。
方永思见状,连忙命人点起硝石抛向姬岚,数十颗飞硝顿时像烟火般炸开,天地震动,飞沙走石,浓烟里已经敌我不分,混沌模糊了。
等到浓烟散去的时候,战场早已不见了殷其雷等人的踪迹。只见姬岚面目狰狞,朝天怒吼,一只手臂也化为了灰烬,元气大伤。
原来混乱中,方永思乘乱救走了殷其雷,率领所剩不到二十人的残兵,向南郊宋司营寨逃去。
等到方永思等人到了南郊大营的时候,只见辕门内大营纛旗仰躺在地,营中一片狼藉,空无一人。
殷其雷掩着伤口,“一定是跑了那都尉,胆小怕死的鼠辈,亏我们还为他效忠卖命。大难临头自顾保命,置将士们生死于不顾,气死我了。”
本就受了魔人的内伤,这一气,又是气得殷其雷愣生生吐出一口血来,胸口更加疼痛难耐了。
方永思望着丢盔弃甲的残兵败将,深深叹了一口气。
“魔兵眨眼便至,我们还是速速退回汴京开封城内,以作休整。”
殷其雷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殷其雷身心疲惫,又受了重伤急需静养治疗,又担心魔教人转眼杀过来,当即下了一道回城令,残兵三三两两,你搀着我我扶着你,溃败不成军,不知不着觉中已走到京城城下。
说也奇怪,魔教的人并没有追过来,以他们的速度要追杀这部残兵易如反掌,可为何还是硬生生放脱了他们回城,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京城的城墙坚如铜铁,城头上的兵士羽林,哨兵见城下来人,急忙擂鼓躁动,兵士们剑拔弩张,城头上守备官大喊。
“你等何人?报上名来!”
方永思朝着城上的守官稽首道,“我乃宋司南郊大营军前校尉参书方永思,这是下官的官印令箭。”
说话间,方永思从腰间取出了官印令箭亮向了守城值守官。
城上那个守备官未作细看,只听到说是南郊兵营的“方永思”,不由他说,立马下令放箭射杀。
那守官站在城楼摇臂高喝起来,“你们这些叛将还敢回来?是不是故意佯装进城,好里应外合让魔教人进城?哼,要不是宋都尉发现得及时,恐怕你等此刻早就随魔教教众杀进城来了。还恬不知耻叫我放你们进城,上头有令,杀无赦,左右,放箭!”
又是一场万千箭飞,这一声“放箭”,残兵们哭喊,一个个寒了心。莫名其妙地就被扣上了“叛军”的名声。那些刚刚为国捐躯的将士们,尸骨未寒,转眼间“烈士忠勇”变成了“无耻之辈”,死得毫无价值,死得不得其所。
可眼下哪里来得及辩解,哪里来得及迟疑,无奈之下,殷其雷果断带人先找一个安身的地方,后面再作打算。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哪里还有一片净土容得下他们安身立命?
由此之后,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机缘巧合,众人扶老携幼辗转到了苍木山。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得就戴起了“草寇”的帽子。曾经的过往似乎一个个都不愿提起,是自愿还是无奈?谁又知道呢。
虽然山寨的兄弟们在这里落草,但忠义不改,大义当头,从来都不曾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做的也无非是吓一吓奸盗之徒,打劫一些不义的人。在外搞一些“臭名昭著”的假象来迷惑官府百姓,不想世人到这里惊扰了这片难得的安宁。隔绝世事,落得个清闲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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