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究其根本,大多都难逃出两字——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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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身之过往,早已消逝;自身之而今,还仍可控;自身之将来,犹得期许。
唯独他人,除面对面交谈讲言,或是长时间相伴以观其行,除此之外,并无过多办法,知晓更多相关之事。
可如连他人极为初始、极为表面之事都未尽知晓,又谈何了解,谈何相熟,谈何可控。
尚不知他人,更谈不上妥当控制,之外自然对他人之猜测无能为力。
自身,与于他人眼中之自身,因掺杂了猜测,显得截然不同,而欲为自身辩解时,又会受阻于源自众多他人的更多猜测,如此便似手脚被缚,口舌被封,再难做出其它反应,独沉默不语,任事态发展下去。
敬诚遣家丁自长安往东都,去行的这件事,便是如此。
虽知晓之人不甚多,但如刘利兆、刘利恩兄妹听闻过后,便直觉是敬诚以留于东都的家财需处理为由,这才遣人往东都返。
而使家丁往源阳、源协、刘氏兄妹住处去,亦是敬诚顾及他人的一番表现——本只是一件敬府私事,但终究顾虑至两家关系,少不得来知会一声,于是由此知会,后生出刘氏兄妹自行一番猜测,又蓦然延伸至梁若江的突然造访,更是不知所谓地坐实了家丁是为处理东都前敬府家产而返东都一事。
但谁又知,若只是家产之类的事由,又何须家丁加急赶去东都。
此行行程源本就紧而又紧,眼下还多了一处源府,要将他人书信送去,如何能使家丁不于进东都城的最初一刻,即径直往距归义坊甚远的正平坊源府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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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丁至源府之时,其实就已察觉有一行武侯在四周游荡,迟迟不离开,然彼时见源府门前,那些家丁皆以此为常事般,不予理会,于是他亦未多言语,只将书信交出,交待清楚由梁若江、刘氏兄妹转告的事项后,匆匆离去。
家丁本就是东都出身,在东都二十余年从未离开,可异骨案后,连祖祖辈辈至信之丘真人,都行了祸患东都之事,因此不止他自身觉东都已不是能妥当容身之处,就连家人也趁敬府即将迁往长安之时,向他屡屡提起干脆举家西迁一事,这才终了于东都的日子。
此番突然返回,这股家乡的气息终还是让他心生眷恋,本欲一鼓作气而往归义坊去,却被从早早出摊的朝食铺子飘出的香气吸引过去,两日的马不停蹄、风餐露宿让此时的家丁无比怀念家乡的一口吃食,如今闻见,少不得光顾一番。
他奢侈地要上了一碗久违的羊肉碎末粥,一张胡饼,仍觉不足,又添上了几枚铜钱,加上一碗大切的多肝肠的羊下水。
自觉确有些过于阔绰,可是转念一想不足十二个时辰便又要离开家乡,就也觉得罢了。
一面大快朵颐之余,一面饶有兴致地看着街面一刻一刻地恢复日间的喧闹,以他眼见,此时此刻的东都,无了异骨案时那般四处皆似危机四伏的紧张慌乱,依然是他熟知的故乡。
此时家丁身处崇政、宣范两坊之间,而宣范坊正是府衙所在。
朝食摊子上难免会有值夜结束,也想喝完一碗热汤,再返家到头便睡的武侯,这时正畅快地呷着热汤,大声谈论起一整夜的经历来。
“汝等切莫胡言乱语,那正平坊源公何等人物,眼下此刻还不是落得一个子女双双身处这大狱之中,而他自身日日前来,却见一面都不得……”
“如何又是胡言乱语,武后朝源公便是中书侍中,始终要高过彼时韦相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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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彼时……我祖上亦有做县令的,如今又如何,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区区县令也拿来说嘴,听闻源公可以一言之力于圣人相劝,你那祖上也可?”
“越论越远,此时所言乃是此时,尔既言,此时韦相是否高过源公一等?”
“如此说来倒也无错,源公不过是为致仕旧臣,韦相乃是当朝刑部尚书。”
“那便是了,不过我听闻,似韦相今日有意让源公见见他那一双子女……”
“此话可当真?依我言,自是当由源公见见,前一日,我见那源协,协郎君,半夜之间竟遭了同囚室那死囚乔大一阵打,不知其中缘由。”
“嗐……还能有何缘由,你若整日锦衣玉食地活着,进了那囚室,岂得心满意足?自然是要抱怨一番,念书人一同之乎者也,别说那乔大,就连我也未尽收得住手中这拳头。”
其间敬府家丁一直在留意这几人的闲言碎语,见他们吃喝一顿,哄笑着带了一长串哈欠离开,竟有些在意地不禁向前站起了身。
“客,可是有事欲寻那几位军爷?”店家见家丁此状,忙快步上前询问,一手搭住他的肩膀向下使力,将他压回座内。
“客若无事,可不敢这般直寻那几位军爷去,他几人皆为府衙大狱中狱卒,眼下紧张时分,大有先关后审之权,小老此时若不将客控住,万一由他几人捉了去,岂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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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关后审?这是何处的唐律,竟有这般手段?”
“闻客口音似东都出身无疑,可是近期未返东都?怎不知东都如今的规矩?”
“店家但说无妨。”
家丁一时也顾不得还有事要办,只觉眼下所知,若返长安报于家主敬诚知,定亦是一番值得相报的新鲜事。
他说着便推开面前的食器,将手中仍余半张的胡饼放在一旁,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眼下仍未上客,小老与客说说无妨……”店家将手中的毛布缠在手上,细细地擦了擦案台台面上落下的汤滴、碎屑,开始说起还都长安后此段时间,东都发生的变化来。
无论是武三思、韦巨源自各方各面掌控东都,还是一些东都望族的变化,而谈及武侯可先关后审时,将声音大大压低,凑近前,“东都自之前那鱼骨案后,又生一案!且亦是由怪病而起!”
“又生一案?”家丁不禁向四处望去,试图从街面经过的人身上寻出些线索。
“自是!街面此时暂未得见,只是听闻那城北有处兵营,统军叫盛延德的,整营之人尽数生得怪症,且前两日,据传整营中人凭空无了踪影。”
“敢问店家,所谓怪症是为何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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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项,小老所知确不甚多,只问得其人似身带怪皮……”
“似鱼鳞之状?”家丁想起在长安时,刘氏兄妹与那司狱梁若江交接书信时的相谈数语,其中正提及有此怪症。
果不其然,店家眉间一挑,“客可终究还是近几日于东都城内否?正是其人身带铜钱般鱼鳞,且据传以军士居多。”
“店家可还听得此症有何由来否?”
只见店家看向几名狱卒离开的方向,见一行人早已走远,转而将声音抬高了些。
“如此不就方为几位军爷所言之事?传言正是正平坊源府之郎君、娘子,随大理寺卿去往过一回盛营,返城内后,便同中煞一般,直言盛营之中有众多伤人妖兽,而就在此言之后一日,当晚城外似传消息至,盛营中人尽数凭空不见踪影。”
家丁听得入神,店家讪讪笑了一声,“以上之言,不过是小老于此铺子上道听途说,客不必尽数全收于耳中,权当茶余饭后,小老与客一番闲谈如何?”
“自是,自是……”
家丁任由店家离开去到一旁,自己干笑两声,一手端起汤碗,饮了数口,又见店家走了回来,手上端有一个瓷碗,碗中热气腾腾。
“小老自以为客定是东都出身,外出多时,适才有事返于东都,这碗小份素饸烙,就当是小老赠于客,念念东都之乡味,眼下之东都……恐与客离开之时,未尽相仿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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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丁一时无言,只双手接过瓷碗,猛吃下两口,细细在口中嚼着,噙住眼中的泪,道了声谢。
有了朝食铺子的经历与店家的言谈,家丁只以自己之见,觉眼下之事,定同家主敬诚交代的事一般,未尽那么简单,但自己终究只是一名行路跑腿之人,凡力所不及处,定多做多错,倒不如将听闻、见闻记下,回去长安报于家主定夺。
想必此时,若事由确至值得留心之地步,家主哪怕身在长安,也会想方设法管下相应之事。
于东都之中,他越行,越觉四周满是熟悉的景象,心绪、脚步似同时轻快了些,不消多时,便站在大门依然覆盖有一层薄灰之东都敬府。
且不论往事几多,只以家丁见,这处敬府便是记事起,与他日夜相守之处。
感慨之余,他向西侧再走了一间宅邸——是敬诚交代的,前武后朝延载、证圣年间中书令的府邸,其后人改而从商,未曾入朝为官,但依旧继承了此处宅子。
此行家丁往这间宅子去,为的是问还都之后此一月有余,是否有早被贬至琼州的敬晖传来的书信,因未知之因,误传至此东都敬府。
“笃笃笃,”他敲响此处邻里的府门,“官家!吾自长安而来,家主右卫大将军敬诚遣吾至府上有事相询……”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初唐异案更新,275 啧有烦言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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