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令恬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傅沉砚送给她的草蚱蜢。
傅沉砚会把傅予墨打伤,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必然知道一个私生子能回到傅家是有多不容易的,所以在面对傅家的苛待时,也能一直忍受。
今天明明被傅予墨欺负成那样,他都没有动手,后来,怎么又会突然打人了呢?
一定是傅予墨又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
令恬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揪着,疼得皱起来,眼泪忍不住又往下掉。
她现在这具身体才五岁,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了他。
-
乡下的夜晚总是黑黢黢的,山林里不时地传出子规鸟凄厉地啼叫声。
但今夜晴朗,可以看到密集的星星,在天幕上汇聚成璀璨的银河。
萤火虫在草丛里一闪一闪的,池塘边蛙声一片。
一个小少年衣衫单薄,静静地坐在瓦片房的屋顶上,抬头望着星空。
这里是秦姨的老家。
在傅老爷子决定把他送到乡下时,秦姨见他可怜,孤苦无依,便说自己老家现在农忙,缺人手,可以让他寄住在秦家,帮忙干点农活。
于是,他就被送到了这里。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里民风淳朴,秦家人对他的态度,比所谓的亲人对他都要亲切一些。
傅沉砚低头,摊开手,月光落在手心里的一颗星星糖上。
这是从傅予墨那里夺回来的。
今天,在令恬离开后,他又被叫去花园里浇水。
等他回到自己的小屋子,看到傅予墨几人正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
这些人经常捉弄他,不是往他被子里塞蛇,就是给他的水壶里掺东西……
他皱了皱眉,快步走进房间里,首先就去查看枕头下的东西。
那颗星星糖不见了。
傅沉砚立刻转身出门,追上还没有走远的一行人,拦住傅予墨,盯着他,沉声说:“还给我。”
傅予墨装傻:“什么东西?”
傅沉砚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把糖还给我。”
傅予墨见他这个样子,反而来劲了,平时怎么欺负他都不反抗,这次为了一颗糖,竟然急了。
很好,可以借机戏耍一下他。
傅予墨从兜里摸出那颗星星糖,在傅沉砚面前晃了晃。
“为什么要还给你?这个糖,你从哪里偷来的?”
傅沉砚看到糖,瞳孔微缩,伸手欲夺,被傅予墨旁边的两人推开。
看得出他很宝贝这颗糖,傅予墨一脸鄙夷:“这种糖一颗几十块,你也配吃?不过,如果你现在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头,我倒是可以考虑把这颗糖赏赐给你,怎么样?”
旁边的几人顿时哄笑成一团:“快跪下给我们墨爷磕头!”
傅沉砚垂在腿侧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唇线抿直,眼底浮起几分阴戾。奇快妏敩
见他不肯跪,傅予墨嗤笑一声:“我数到三,你要是不跪,这颗糖我就自己吃了。”
“3——”
“2——”
傅予墨一边数着,一边准备剥开星星糖的糖纸,打算当着傅沉砚的面把糖吃掉。
下一秒,他的脸颊便被挨了重重的一拳,身体向后仰趔趄的同时,星星糖脱手飞出去,掉在地上。
傅沉砚立刻过去捡起地上的糖,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他比傅予墨大两岁,经常需要干活,力气也很大,这一拳又是下了重手,傅予墨直接被打得一屁股跌倒在地上,鼻血涌出来。
傅予墨眼前一阵发黑,他吐出一口血水,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要被打落了。
向来只有他打别人的份,哪里尝过被打的滋味。
这还得了。
傅予墨的几个小跟班反应过来,围过来就揍傅沉砚。
傅沉砚破罐破摔,打一个是打,打一群也是打,很快和几人扭打成一团。
最后,是佣人通知了管家过来,才把他们分开。
傅沉砚脸上挂了彩,其他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鼻青脸肿。
傅予墨恶狠狠地指着傅沉砚:“你他妈给我等着!”
他马上跑去向傅启卿告状。
傅启卿对傅予墨溺爱至极,一看宝贝孙子被打成这样,心疼坏了,立刻让人把傅沉砚叫来,不问青红皂白地把他怒骂一顿,让他给傅予墨道歉。
傅沉砚脊背挺直,一言不发。
他在傅家本来就不受待见,现在又把傅予墨打成这样,他知道,这个家容不下他了。
于是,他就被送到了这里。
傅沉砚其实并不难过,他垂眸看着手心里的星星糖,想到那个有着甜甜小梨涡的糯米团子。
他第一次跟人说了再见,没想到却是再也不见。
他还答应了她,明天再给她编一只草蚱蜢,这下也食言了。
-
当晚,令恬突然发了一场高烧,紧急送医后,任何退烧手段都不管用,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医生甚至无法查明她发烧的病因。
高烧退不下来,令恬一直昏迷不醒,眼角却会流泪,打湿了枕头。
不知是在伤心,还是在委屈。
令文森和宋书婉忧心如焚。
好在,烧了三天三夜后,令恬突然就退烧了。
医生检查过后,诊断她没有后遗症,却没人知道,她关于未来的记忆已经像被一块橡皮擦抹去,空白一片。
她不再想起傅沉砚,也忘了挂在自己床头的那只草蚱蜢是谁送给她的。
草蚱蜢渐渐由翠绿变得干枯,令恬把它装进密封袋里,珍藏起来,她知道,这对她很重要。
她像一个真正的五岁孩子一样,每天无忧无虑的。
只是在吃糖的时候,偶尔会发呆,她心里惦记着一个人,她不知道是谁,她只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他。
她会一直等他。
半个多月后,傅家传出讣告,傅柏元和赵月姿的儿子傅清黎突发心脏病,不治而亡。
三个月后,傅柏元的私生子被接回傅家,正式认祖归宗。
私生子的身份到底是不太光彩,为避人口舌,傅家对外宣称,傅沉砚也是傅柏元和赵月姿所生,只是因为体弱,一直在乡下休养。
令恬无意中听到令文森和宋书婉在谈论这件事,她并不太感兴趣。
不久,又听说傅沉砚被送出国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
令恬一天天长大,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依旧和司沁的关系最好。
她顺利地完成了小学和初中的学业,开始读高中。
她出落得越来越漂亮,身段窈窕,一双杏眼水泠泠的,清纯又干净。
站在春天的樱花树下,比那一树盛开的樱花更烂漫。
令恬的课桌里每天都会发现新的情书和巧克力,但她似乎是情窦未开,对任何异性都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在高考前两个月,是令恬的十八岁生日。
尽管如今的令家和当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但令恬的十八岁的生日宴依然操办得十分隆重。
生日宴当晚,令家别墅灯火通明,被空运过来的鲜花点缀,花香馥郁。
乐团现场演奏着优美的音乐,宾客们举杯而立,谈笑风生。
令恬化了一个精致的妆,黑色的长发半挽起来,穿着一袭高级定制的白色羽毛流苏礼服,收腰的设计,将她平时藏在宽大校服里的纤腰掐得不盈一握。
她从二楼缓步而下,漂亮的眼睛含笑,唇边梨涡隐隐,像被温养在玻璃钟罩里的珍稀玫瑰,有一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娇贵。
不只是就对她有意的男生们看呆了,连女生们的眼神里也纷纷流露出惊艳。
令恬被一群小姐妹众星拱月般簇拥在中心,她,言笑晏晏。
今天是她的成人礼,她已经长大成人,从今以后,她要更加勇敢,更加独立。
生日宴进行到一半时,宾客中忽而传来一阵骚动。
令恬转眸看去,只见宾客向两侧让开,在她的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
男人的身形修长,一袭量身剪裁的深色高定西装,衬得他利落挺拔。
在触到男人目光的一瞬间,令恬的世界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忽然安静了。
她的心跳也仿佛停止了。
男人一步步向她走来,她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一点,他却反而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等到男人走到她面前,抬手,用指腹轻柔地擦拭她的眼角,她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这十几年,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的那个人,终于水落石出。
男人早已不是十二岁时的模样,他眉目英挺,一身矜贵。
他深深地看着她,嗓音低沉:“甜甜,生日快乐。”
他把生日礼物递给她,令恬低头一看,是一只草蚱蜢。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今日宜甜更新,第 61 章 第61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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