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海风吹过，所到之处尽是淡淡血腥。
“他们回岛那日，这海中血红想必比今日深得多吧？”
乔晚身后的暗卫没有出声，他无助的看向玄檀。
二人目光从乔晚身上扫过，眼中都带着担忧之色。
跟在陆承安身边的人，都知道当年她为了生下长庚和若浓，累垮了自己的身子。
她本就底子不好，如今再遭此劫难，更是虚弱得吓人。
回岛不过月余，乔晚一头乌黑长发已然变得粗糙发黄。
她双颊凹陷，双眸大而无神，空洞无物。
她本就是个纤弱女子，如今乍眼看去，就仿佛随时都要羽化登仙，化作青烟一般。
“夫人，海上风大，您回屋歇着可好？”
乔晚摇头：“颜仃的尸首呢？”
“已然成了一滩烂泥，夫人就莫要污自己的眼了。”
颜仃受的刑最多，能活到今日完全是靠着之前岛上收来的各种奇珍续着那一口气，命是吊到今日，可人早废了。
“肉泥……”
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大氅，乔晚唇色惨白：“分成百份丢到不同地方，这种人不配投胎转世。”
“属下明白。”
前几日黄金岛上，还隐隐能听见那些人的求饶和喊叫，而这几日岛上越来越安静。
乔晚很久没有睡着过，哪怕偶尔因太过疲累而睡去，也会在繁杂的梦境中惊醒。
“夫人，您用些温水。”
“不必了。”
乔晚看着眼前大海发呆，目光幽静。
身后站着个满身血腥气的暗卫，他本想上前同乔晚说话，却被玄檀摇头打断。
“说吧，怎么了。”
乔晚回头，那人身上冲鼻的血腥味让她想忽视都难。
“禀夫人，那群海盗只剩下高五爷，夫人当初说过，若有人活到最后便放他一条生路，属下是来……”
乔晚挥手打断：“我去看看。”
裹紧身上披风，乔晚去了岛上港口。
昔日她跟汪瑞一起建造设计的港口，如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每次路过，她都觉得自己能闻到浓烈的血气。
是那两万士兵的热血。
每每想到她跟林兰舟带人分别去了上京和南边与荀煦对抗，一场混战，一场宫乱她不曾折损一兵一卒，可回到家，却在家门口被几个杂碎偷袭全军覆没的时候，乔晚就觉得呼吸困难，生不如死。
“夫人。”
“对不住，方才有些出神，走吧。”
坑底满是断臂残肢，乔晚看着高五爷在坑中粗粗喘息的模样勾唇淡笑。
“臭婊子，老子我命大，你说的撑到最后便放老子一条活路，可要言而有信。”
“呵，我还真没想到你能坚持到最后。”
他的四肢早已残缺不全，身上更没有一处好皮肉。
“能在五十个畜生堆里活到最后……你果真是畜生都不如。”
“拿弓来。”
“臭婊子，你耍我？”
有人为乔晚递上一把弓箭，她伸手去试，发觉自己根本拉不开。
“夫人，可要属下代劳？”
乔晚摇头，把那弓箭放到地上，一脚踩在上面，随后她弯下腰用尽浑身力气拉弓。
一支利箭飞出，只是还不到坑中便跌落坑底。
“我拉不开，换突火枪给我。”
高五爷擦了擦唇角的血渍，厉声大骂乔晚。
轰隆一声，突火枪射偏打在高五爷耳边，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他耳边氤出血迹，乔晚不死心又继续向他打去。
直到空中终于爆开一团血雾，乔晚擦了擦脸上汗水虚弱开口：“可还有活着的？”
“还有一个，达泰力还活着。”
“背叛哈森那人？”
乔晚眼中闪过狠意，抓着大氅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玄檀上前一步站在风口之上，为她抵挡一半海风后才开口：“他家中有四个幼儿且高堂俱在。”
“难怪。”
“走吧，我们去瞧瞧他。”
身上的大氅被她越拽越紧，往日她觉得黄金岛是热带气候，一年四季都闷热的厉害，可此次回来，她只觉多大的太阳，都晒不透那股子阴寒。
看见乔晚过来的时候，达泰力已没有开口说话的力气，只是他双眼血红，突出的一双眸子显得异常骇人。
“手刃亲眷的滋味如何？不知哈森和冬珍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可曾有过相同的感觉？”
“这些人中，你最该死。”
不必问，她都知道达泰力背叛哈森的原因。
这世上，嫉妒眼红可囊括八成的恩怨和纠纷。
“你该死，可你不能现在死，也不能死在我的手中。”
达泰力不知乔晚的意思，可他知道死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不知，眼前这女人能不能给他一个痛快。
“把他砍了手脚丢竹排里放逐海上去，哈森和冬珍夫妻待你不薄，你多祈求上天，说不得看在往日朋友情分上，他夫妻二人能保佑你一路平安。”
被反反复复提起的哈森二字，刺痛了达泰力的神经，这些天他不是没有悔过，他后悔了可却早已无法改变事实。
听见对自己最后的处罚，达泰力心灰意冷，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奋力而起一头撞在地上，片刻后便了无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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