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莫勿问,盛莹摇摇头:“不仅是这些,堂叔说施舍的父母贪财,图了小双的钱,活该有这报应,上梁不正下梁歪,别看施舍是个大学生,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堂叔讲小双回到县城后,有回喝醉了酒,就坐在街上哭,别人不知道他们间的矛盾,通知他们去接人回家,堂叔抹不开脸当真不闻不问,去接人,亲耳听见小双喊的是施舍的名字,满嘴的醉话,说施舍不该怪她的。
我其实不知道应不应该信堂叔的话,他说的施舍好像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施舍,我想堂叔可能的确是在生施舍的气吧,结果堂叔跟我回去后,我去喊施舍起床,施舍说他头疼得厉害,还让我找了两颗感冒药给他吃,他不肯去见堂叔。
堂叔吃完早饭就走了,今天正好我该去医院产检,可到医院的路上,我越想心里越不踏实,我觉得堂叔就算说的不全是实话,但施舍和小双不是兄妹的事应该没假,可施舍为什么一直瞒着我这事呢?我又想起有天晚上我回家,看见施舍的嘴唇破了,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他不小心摔着了,磕破了嘴唇。
总之我就是不安心,我半路上下了车回了家,我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客厅里没有人,卧室的门虚掩着,他们应该是没想到我会回去,在卧室里说话,小双说话声大极了,我想因为她情绪过于激动,施舍才会把她推进卧室吧。
我家的房子,客厅和邻居的客厅只隔一堵墙,隔音非常不好,说话大声些邻居在家能听个清清楚楚,倒是卧室,没和别人家相邻,说话声大些也不怕被人听见。”
盛莹的神情些恍惚。
这回连莫勿都没问她接下来发生的事。
隔了好一阵,盛莹才说:“我先看见施舍居然是站着的,他背对着我,小双应该脸冲着门这个方向,但她的视线被施舍挡着了,他们两都看不见我。我听见小双大声说,你让我怎么单独面对你堂叔?他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而且他说他要和我一起买早餐,他肯定不怀好意!
施舍也很恼火,问小双,万一堂叔把真相告诉我怎么办。
小双声音更大了,我看见她甚至在推搡施舍,施舍稳稳站着,小双问施舍,说施舍明知道我和……莫先生你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为什么还这么在乎我的感受,小双问施舍,既然早就怀疑我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甚至怀疑我怀的根本不是他的孩子,为什么还要捏着鼻子忍气吞声?
我听见施舍说……他居然说总得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才知道我有没有给他带绿帽,他警告小双,不要惹是生非,他说当年要不是小双胡编乱造,堂叔不会那么生气,就没有今天的隐患了。
小双质问施舍是不是从来没有相信过她的话,施舍说,他早就知道小双的企图了,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人纠缠她,小双当年就是想去市里,是小双想要纠缠施舍,小双再问施舍,既然早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又是为什么突然抛弃她。
我亲耳听见施舍说的,他说‘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爸我妈骗了你的钱,我因为良心不安,才只好满足你的心愿,但我不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因为我没有花你的钱,那些钱都成我爸妈的医疗费了,我并不欠你什么,所以良心债是有时限的,我为了摆脱你,甚至丢了工作,否则我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他们两在推搡,小双其实已经看见我了,当她装作没看见,她指责施舍,说施舍根本就不是为了摆脱她才来的沙州,是因为施舍自己在单位的人缘差,受到同事的排挤,不被领导赏识,根本就混不下去了,小双问施舍‘你还记得吗?你当时把我一个人丢在渝州,不仅没给我留一分钱,还用我的信用卡预支了笔钱走,你来了沙州,我完全不知道你去了哪里,直到你再次利用我的名义找我的闺蜜借钱,施舍,你真是把我拿得死死的,你知道我爱你,为了你我连去死都是乐意的’。”
盛莹记得自己在门缝外头,能清楚地看见小双泪如泉涌,她死死的拽着施舍,问他:“你明知道我才一定会对你一心一意,但你为什么非要去追求一个让你无法心安的女人?她跳舞的样子很美吧,所以你怕她会招蜂引蝶,她辞去了舞蹈演员的工作,进了旅游局,她得到上司的赏识,她想考研入编,你怕你和她的距离会越隔越远,你自卑心发作,才再次劝她辞职的吧?
可你还是疑神疑鬼呢,你的伤其实早就好了,但是你装作还伤着,你悄悄地跟踪她,看她有没有和别的男人鬼混,还有你根本就无法适应职场,你总是这样,自恃才干,夸夸其谈,但你哪怕是换了个环境,还是和在渝州时一模一样,你不被同事和上司认可,你根本就保不住你的工作!!!
你装成伤残,是为了让盛莹她一直内疚,你既想让她出去赚钱,但你又不愿意她表现得过于出色,你觉得拉着她一直在泥潭里,渐渐的她身上的光芒就会被磨灭了,你就再也不用担心她会离开你了对不?”
“对!你的确了解我。”
这么简短的一句话,炸响在了盛莹的耳朵边,盛莹怀疑她的耳朵已经聋了。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
盛莹深深吸了口气:“施舍发现了我,他恼羞成怒,他质问我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质问我和莫先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被他推倒的,他和小双谁都没理我,我自己从地上站起来,我一时都分不清到底是肚子疼还是心绞痛,我能想到的是我不能让孩子出意外,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和施舍争吵,我打电话向萨姨求助。”
短短一天时间,对一个人的认知竟然彻底颠覆,卿生无法设身处地的去感受盛莹此时的心情,仿佛,她也无法有效去安慰这个准妈妈。
“你是怎么考虑的?”莫勿问。
“离婚。”盛莹毫不犹豫:“我对家暴的行为零容忍,更何况施舍的心里,他居然一直在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是别人的,我小的时候,我家里每次‘世界大战’,几乎都是因为男人的小心眼,醉酒只是他发泄怒火的借口,归根结底,还是小心眼作祟,我不会重蹈妈妈的覆辄,因为男人的错让自己郁郁终生,我的孩子可以没有爸爸,但他绝对不能再有个烽烟滚滚的家。”
卿生不知道盛莹会不会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斩钉截铁。
莫勿这次却是很看好盛莹的:“她虽然感性胜于理性,但其实她一直很抵触家庭暴力,年少的时候她既能逼她的妈妈离婚,我觉得她现在的确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她的特性不是柔韧,她的特性是恐怕连不少男人都比不上的刚强,她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但她又能正视她受到的愚弄和欺骗。”
“我们还需要留在沙州吗?”卿生问。
“总得等盛世人顺顺利利出生你才会放心的吧?”莫勿问。
他们这时已经到了新的临时住处,就是司机的出租房里,果然,这房子虽然不像民宿似的布置得那么有情调,可基本家具电器都配备齐全了,房子保养得还算不错,干净整洁,通风敞亮,很能够住人。
卿生的确有在沙州多留一段时间的想法,她想如果他们不曾来,变故虽然可能还是会发生,但也许发生的时间不是现在,蝴蝶效应有没有给盛世人带来妨害无法确定,终归是要亲眼验证才能放心,另一个理由是她在盛莹最困难的境遇时有此一番陪伴和帮助,将来持续关心盛世人的成长更加顺理成章,卿生认为无论多刚强的人,男或女,在生活即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时,心中总归是会存惶惑的,哪怕不需要言语的慰籍,也渴望有人陪伴同行。
在陌生的城市,莫勿和卿生分工协作,莫勿暂时“主内”,他负责添置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他不算太挑剔的人,像读书时代他还挺抵触家里车来车往的接送,他虽然自称为“少爷”,但他是个骑脚踏车上下学的少爷;到申大念书了,他对住校的集体生活体验毫无障碍就适应了,睡过硬板床,洗过臭袜子,虽然毕业多年,现下更习惯了越发良好的生活环境,但前不久他还觉得卿生住的出租屋比他自己的房子舒服不要太多。
但莫勿不能适应不知道什么人用了多么久的锅碗瓢盆,而且那些厨房用具太普通,毫无美感可言,他得添置一些。
卿生先是操心着找护工的事,但这事很顺利,司机那位护士侄女推荐的人,长期在医院从事短期的护工工作,照料过不少孕妇,中年妇女,诚实可靠,很具备任劳任怨的优秀品质,就是说话有些直楞楞,第一天上岗,张口就问盛莹:“我听说你是被人推了一把,因为摔倒才动的胎气,我还听说你丈夫到现在都没来医院,推你的就是他吧?”
这样的情境卿生一贯应付无能。
盛莹却像没事人似的,她居然还能笑出来:“是啊,所以我也没指望他还能来医院,麻烦大姨了。”
护工抹了一把辛酸泪:“你这娃可真够招人心疼的,放心吧,有我呢。”
关于盛莹的一日三餐,护工也拍了胸脯:“早餐我去买,医院就有食堂,提供的都是干净卫生还健康的饮食,就连午餐和晚餐,你们忙不过来的话我也会负责买好的。”
卿生想说午餐和晚餐由她来准备,但事实情况是她根本无法准备午餐,晚餐倒是可以,不过她并没有照顾孕妇的经验,对于禁忌也一无所知。
萨姨就站了出来,说午餐和晚餐她承包了,卿生想要去帮手,萨姨不接受,说这些家务活儿她是做惯了的,不碍什么,倒是欢迎莫勿和卿生去她家蹭饭外加免费喝杏皮水。
但卿生还是坚持承揽了煲汤的活儿,她打电话给妈妈,向妈妈请教适合孕妇喝的汤水,这差点引起了小误会,卿生红着脸解释了又解释,妈妈才终于相信了她不至于立时的,毫无准备的就晋升成为外婆的事实。
施舍没有出现过,萨姨说倒是天天看见小双进进出出,邻居们冲着小双指指点点,其实他们还不知道小双不是施舍的妹妹,但他们都猜到施舍一定是对盛莹动手了,打老婆的男人可恶,打怀孕的老婆的男人更加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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