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前的树落了许多叶子，一有风吹过就纷纷扬扬地往下落，在阳光下犹如飞舞的金屑。路过的学生们惊呼出声，被这般的美景吸引着停下了脚步，有些同学急忙拿出带来的相机记录下这一幕。
而另一边……打扫卫生的同学却只能在一旁不住地骂骂咧咧。
“可恶啊，这破树！好不容易刚扫完它又刷刷落了一地！”尹泽晨一边奋力地挥舞着手中的扫把一边吐槽。
贺玄冷漠地站在一旁，抬手面无表情地拍掉了刚刚落在肩上的叶子，然后继续拿起扫把埋头苦干。
周一早上总会有种莫名的烦躁，贺玄一边机械性地挥舞着扫把，一边回忆起了周六晚上和花城的那场谈话。
————
那天晚上花城莫名其妙地从云城跑来了海城，直接一通电话就将还在宿舍里刷题的贺玄给叫了出来。
“你来找我最好是有正事。”贺玄坐在花城的对面，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
花城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悠悠地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赞道：“嗯，好茶。回去带些给哥哥尝尝。”
贺玄面无表情地盯着花城。根据两世对这个家伙的了解，没有正事他是绝不会突然这样登门拜访的。不过只要他并没有一开口就提出来，那也应当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想到这里，贺玄便也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不多时，就听花城戏谑的嗓音响起：“听说你和师无渡他们碰上面了？”
“……”正低头喝茶的贺玄闻言抬首瞥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回答。
“话说，仇人见面应当分外眼红才是，可我怎么看着你也没受什么影响？怎么，没争过水横天？”
贺玄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挑眉道：“说正事前非得先膈应别人一番才行，这就是你的说话风格和语言特色吗？”
花城轻笑一声：“还好还好，我这人一向是这样，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贺玄冷哼一声。
“师青玄是不是问了你，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之类的？”
贺玄放下手机的茶杯，应道：“是。不仅如此，他还问了我和师无渡，裴茗还有南宫杰他们是否也认识。”
“那你糊弄过去了？”花城挑眉。
“不然？”
花城点点头，随即收起嬉皮笑脸，严肃道：“你知不知道，师青玄被催眠过？”
“什么？”贺玄眉头一皱，心中隐隐有什么想法呼之欲出，“催眠？”
“没错。这是哥哥费了不少功夫才发现的。师无渡他们把这事儿捂得很紧实，想来是担心万一被哥哥知道了，会想要插手师青玄的事……哼，他也真看得起自己。”花城冷笑，“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在研学那次之后，我和哥哥就开始盯紧了师无渡他们那边的动静。果不其然，那个曾经催眠过师青玄的人……”
“就是那个向师无渡透露你的存在的女道士。”
贺玄的瞳孔微微颤动，脑海里不由自主地串联起了这一桩桩的事件。
师青玄，催眠，女道士……
那个女道士……
还有，风师扇，水师扇……
常常一觉醒来后就立即失去探寻和过往有关事情的兴趣，有时甚至近乎属于“失忆”的状态……
……
“这两把扇子乃是天神之物，因天神陨落而落魄至此。待他日若重寻得有缘之人，必将重放光彩。”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m.xqikuaiwx.cOm
“什么神……我已经不是神了……”
“我怎么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的……但就是觉得这件事好像没那么让我在意了，似乎很容易就能忘掉。”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啦，烦心事都忘得快，没什么奇怪的。这样能天天保持好心情，多好啊。”
……
眼前的景象纷乱繁杂，贺玄仿佛看见了师青玄在说这些话时的神态和一举一动，而此时，他的行为在贺玄的眼里也越来越不同寻常。随即，这些景象又混乱交织作一团，在迷蒙空洞中逐渐汇聚成一张笑脸——是研学结束回到学校那天，在大巴车上，临走前韶梦瞳对他露出的，古怪的笑。
“你想知道的问题，会有答案的。”
……
“韶梦瞳。”
“什么？”花城一愣。
贺玄坐直了身子，手指轻抚着茶杯：“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曾怀疑过我跟师青玄所遇到的所有事情，都与这个人脱不了干系。甚至于我怀疑这些事就是她做的。你说，那个女道士，会不会和她是一伙的？”
花城微微皱眉，道：“那她……又或者是她们，目的是什么？既然你说，那个韶梦瞳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像是想让师青玄恢复记忆。照你这么说，如果那个女道士真与她是一伙的，那为什么那个女道士一边在给师青玄催眠让他想不起前尘，而另一边那个韶梦瞳却在想尽办法刺激师青玄恢复记忆？”
贺玄握着茶杯的手松开了些许，脸上是挥散不去的凝重。
确实，如果她们二人当真是一伙的，又怎么会去做截然相反的两件事呢？
而且，那个所谓的女道士，如果说当年风水双扇的传说也是她传播的，再加上催眠师青玄，又向师无渡挑明贺玄的存在……
那她的目的呢？真的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师青玄想起前尘吗？
那又为什么就选定了师青玄呢？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个女道士就挑准了师青玄，而不是别人？”正巧，花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贺玄的眼睛动了动：“是因为，他一个人，就几乎联系起了所有在这个世界里的人……”
“不仅如此，他的失忆还非常巧妙地维系了我们所有人之间的平衡。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出现的人基本上大部分都参与过或者是听说过你们之间的恩怨。试想一下，如若师青玄拥有前世的记忆，一旦他再次见到你，并且因此收到什么刺激的话……师无渡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顾及他而不对你做什么了，相信你也是一样的。而哥哥也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再加上裴茗和灵文两个人……这样一来，在这个世界里，我们所有人辛辛苦苦建立的秩序又会再次陷入混乱。”
“简单来说，你们的恩怨就是混乱的开端，而师青玄则是控制这场混乱的枢纽。”花城在说到“枢纽”两个字的时候，还用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
贺玄低下头，道：“只要他不记得一切，我和师无渡就都会因为顾及到他而投鼠忌器，不敢对对方动手。你和你那位太子殿下也不用被迫站边来处理我，我和你们的冲突就能够避免发生……是这样的吗？”
花城打了个响指：“正解。”
“所以我怀疑，那个叫韶梦瞳的人，她的所作所为，就是要在我们之间的一切平衡到达一个点时……打破它。至于这个平衡点是什么……”花城突然又轻笑了一声，“那次古镇出来之后，你应该就想明白了吧？”
贺玄的眼角抽了抽，迎面对上花城戏谑的目光，然后又垂下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低声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你承认你是喜欢上师青玄了？”
贺玄还是不太习惯听到这样的话，只又抬头幽深地看了花城一眼，那一眼里隐含了无限复杂的情绪。
花城看到他那眼神，又毫不留情地笑了，而且笑得可一点不小声：“哈哈哈哈哈哈，黑水，你也有今天……”
贺玄冷漠地看着他。
花城很快便收住了笑声，道：“黑水沉舟，饮恨而出。可这世间，恨意永不长久，爱意才是细水长流。爱永远比恨强大。是时候该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了，贺玄。”
————
“刷——沙沙——”
又一阵风吹过，贺玄挥舞着扫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眼前金黄的树叶纷纷扬扬飘落，又盖住了刚刚清扫干净水泥路面。
……
“既然她试图在这个世界的秩序到达一个平衡点之后打破它，那不如我们反过来想想。如果你，抓住了这个平衡点呢？”花城笑着说道。
……
贺玄幽幽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还在一旁骂骂咧咧的尹泽晨，走过去拿走了他手里的扫把。
“诶，你干嘛啊贺大神，再不赶紧扫，早读都要结束了！”
“不用再扫了。”
尹泽晨试图拿回扫把的手顿在了半空：“啊？”
贺玄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落叶：“随他去吧。你再扫，他再掉，不管你再怎么费劲，这里的落叶都是扫不完的。”
“属于秋天的景致，就让他存在着吧。不要因为今天是我们值日，就忘记了这本来就是秋天该有的样子。你喜欢秋天，那就喜欢吧。他吸引你的，是他的美景，而不是这些扫不完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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