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快文学>都市小说>[文野]我不是那个森先生>第 4 章 简而言之
  如我所料,福泽阁下确实有点事找我帮忙。

  其实这并不算难以理解,毕竟能让这个家伙主动过来找我的,除了老师的吩咐就只有可能是确实遇到棘手的问题了。

  虽然银狼阁下素来都想离我这个家伙远远的,但老师一早有过嘱咐,希望我们俩可以好好磨合(重读)一下,至少在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时可以通力合作,而不是与他这个老师为难。

  况且成为领导人角色确实是他头一回做,找我咨询一下倒也无可厚非。

  当然,最重要的果然还是——

  我看了那个男孩一眼,颇有些好奇,究竟这是一颗怎样的心灵,让墨守陈规的福泽阁下都破戒了呢?

  见我正大光明的盯着乱步,福泽阁下倒也没做出什么老母鸡姿态,这才让我松了一口气,要是他这样做了,我非得用尽手段好敲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是塞了几把稻草。

  嗯,这样当着他的面诽谤是不是不太好。

  咳咳。

  “森医生有什么看法吗?”

  男人诚恳的说,虽然我刚才在想其他的东西,脑子还是一心二用接收了所有信息,并快速筛选出几个成功率最高的选项,一一告知于他。

  ……还顺便把放在店里一早备好的文件一并给了他。

  已然习惯的心累的眼神,看来乱步君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聪明。

  白发的男人紧皱眉头,虽然心累,却也没有怀疑我的答案,而是径自思索起来。

  嘛,毕竟虽然失去了很大一部分记忆,我仍是他认识的人里最聪明的人之一,在他心里大概排行第三吧,这还是乱步的出现把我挤下来一位,至于第一当然是我们最最最亲爱的老师。

  好用的脑子是一把武器,但好用不是善用,如果把聪明换成阴险,那我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虽然没有直说,但我敢肯定他就是按着这个排行索骥,在他心里,我心里的弯弯绕绕是他自认为自己绝对走不出来的迷宫。

  当然我是反对的,最阴险的怎么可能是我,我可是个和平地方出身的精英。

  明明三花猫老头才是!

  我是无法想象自己到底给他留下了多重的阴影的,毕竟我不就是撺掇他解决完了看上诊所的敌人,差使他把周边势力威胁了个遍,害得他不得不连续挥刀几天几夜嘛,有什么阴险的。

  阴险吗?不阴险。

  合理怀疑福泽阁下在心里就是这么诽谤我的,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当然,想的快可不仅是因为脑子好用,这也和我彻夜的苦工脱不了干系。

  毕竟虽然在心态上我能很快处理大转变,对异世界生活淡然处之,但这个淡定是建立在严谨应对的基础上的。

  每一条路,每一个选择,都在我的脑子里做过充分的排列和推定,最终锚定我想要的结果作解。

  除了我自己,福泽阁下,夏目老师的解法我也都大体推算过,不一定准确,不,应该是完全不准确,毕竟我自认没有那么了解他们,所以每一个细微变化都驱使着我及时修订。

  很辛苦,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细枝末节的计划。

  我是个做出决定就会排除一切干扰因素的人,下定决心的事一旦开始就基本不可能停下,最优解的重要因此凸显出来,也难怪故交老是“机器人”“AI”之类的叫我。

  但是可以做并不代表我想做,掌控一切会带来快感,我很喜欢。

  但同时这也会让原本就有距离的生活更加索然无味。

  对已然有点游离于正常人以外的我,这种轻飘飘的感觉,我不喜欢。

  我喜欢有分量的,有色彩的,这会让我感觉到——

  我切实的生活在这里。

  回过神,江户川乱步君正在看我,好奇的盯着我的眼睛,我想以他异于常人的智慧一定看出了些什么,也许有些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这个孩子就是有这样的天赋,难怪叫闻者胆寒。

  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福泽阁下对他的爱护,毕竟要是将他真正的本领展露到世人面前,其中一半都会想要他立即死去。

  说实在的,他还能这么正常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他至少比我正常。

  不不不,在想什么呢,我很正常的好不好,别是最近事太多了,睡眠不足脑子发昏吧。

  啊,真的好想要一个好用的助手。

  “什么嘛,无聊。”

  乱步君拿走我面前还没动过的其中一盘甜点,我看着他动作却没有阻止,爱护幼崽算得上是应试教育在我身上成功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闪光点之一了,更何况我已经决定这顿是由福泽阁下买单。

  还在纠结思索中的冤大头看似放任自己沉浸在思绪里,手上却快人一步,抢在乱步之前将甜点推远,瞪着他做看起来凶狠的警告。

  侦探小子不满的伸长手,但是年(身)龄(高)真是致命的因素呢。

  “今天的量已经过了,”

  在男孩不停的抱怨声下,就算是愁绪也再找不到落脚点,福泽阁下松开紧锁的表情,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我看到背着男人的孩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在他发现以后毫无威胁的瞪视下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然后——wWw.xqikuaiwx.Com

  比了个拉链的姿势。

  这有什么好戳穿的,更别说拿来威胁,在我的第一份人生履历里写着:这应该是值得保护的秘密。

  一边说着讨厌一边把东西揣在怀里,小孩子是总是恶魔一样,但有的时候却让你疑心天使的二元生物。

  但是乱步的表情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我不揭他短这件事有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吗?

  “好了,现在请付我咨询费。”

  趁着用拍手和酬金吸引了福泽阁下的注意,我把甜点推了过去,这下距离完全足够,小侦探一旦得手就飞快地后撤,顶着福泽阁下杀气腾腾的眼神吐舌。

  “森医生……”

  “啊,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福泽阁下。”

  我无辜的耸耸肩,那盘甜点凑的太近,居然让我连放手的地方都没了。

  他摇了摇头,似乎没料到我也会做这样的事,但现在也不是阻止的时候。

  “感谢你的帮助,森医生,已经出来太久我们该走了,失礼,乱步!”

  “嗨嗨,等我吃完,很快的不要担心。”

  我觉得比起时间你说话的时候还含着餐具才会让他担心。

  辛苦你了,福泽阁下。

  要是我有这么一个熊孩子……不不不,这个未来不在我的规划上!

  乱步进食的速度很快,刚好卡在福泽阁下即将起身结账的时候。

  他刚一停下仓鼠一样的嚼动,就抬起头转过身来,眼睛像x光机一样仔细扫描我。

  我大大方方任他上下打量,一点也不心虚。

  半晌,他把眼镜摘下小心收进怀里,见面以来头一次没有把眼睛放在我和福泽阁下身上。

  “果然,你也是一个幼儿*一样的大人,本来还以为是什么……的家伙,”

  乱步眨眨眼,声音含糊不清,像悄悄话一样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暗语。

  因为他眼见着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居然从福泽阁下身边跑开。

  我感到一直以来的视线消失了,虽然不知始末,但这也算一件好事吧。

  但是账单是逃不了的哦。

  这家店的店员小姐……超——可怕!

  +

  回到诊所已经很晚了,射击声还是乐此不疲的穿梭在大街小巷,甚至因为这迷人的黑夜,此起彼伏交织成交响乐的形态。

  可怜能够鉴赏的只有我这个不通乐理的俗人一个。

  我在门口发现了一个眼熟的钱包。

  前几天那个黑马甲果然还是送钱来了,躺在床上的他见我笑着打招呼,那看着我的小眼神别提有多绝望。

  而我?我当然是欣然收下病人并给他记了这笔债。

  他得庆幸这周围没人敢偷我的东西,多亏了福泽阁下那阵子打的白工,要不然岂不白给。

  这样的日子居然已经不再让我有吐槽的欲望,习惯这种东西真是可怕。

  我走进诊所,把藏在隐秘处写满字迹的白纸付之一炬。

  这些东西在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回想起奶茶店里丢给银狼阁下的那一份,福泽阁下的问题当然是和港口Mafia有关。

  日渐疯狂的首领,逐渐冒头的组织们,或恐慌或狂热的港口Mafia成员们,但居然没有乱步君!

  嗯……果然是三花猫老师做了什么吧。

  江户川乱步父亲的事迹牵涉甚广,不仅原森搜集过,就连我也在网络上刷到过。

  嘛,虽然一开始是想找找看有什么有趣的小说消遣一下,但只找到这几篇不怎么无聊的现实案例倒也不虚此行。

  ……其实早就在脑子里做好预警了。

  毕竟就连我,森鸥外都还是个医生嘛。

  艹

  火遍全国,事迹能拿来当都市传说的素材的刑警,当然是三花猫老师欣赏的正直角色,他们俩有交情这件事我倒不意外。

  而在他和其妻子离开后将这位刑警的遗族,唯一的儿子交由福泽阁下照料,老实说,也在意料之中。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

  我背靠在椅子上,心里又一次闪过这个问题。

  今天是月中,所以天上挂着难得的圆月。

  皎洁的清光铺满整个诊所,整块如水的白纱,被层次分明的落地窗切成几块,落在我的腿上,脸上,眼中,手腕上。

  把自己做的攻略给了福泽阁下的报酬是不错,可与此同时代价嘛……当然是所有都要推翻重来,但我今晚实在没有重做计划的欲望,就这样靠在椅子上欣赏月亮,一时间倒也觉得轻松起来。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我没有问过夏目老师这个问题,因为我乐见其成。

  在异世界住了一段时间后,我最担心的无非只有一件——

  无事可做。

  没有目标,漫无目的的游荡,异世界来客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我却不能忍受。

  刚结识福泽阁下的时候,说实在有点庆幸他没有早来一点。

  袭击诊所的不速之客们好歹用滑稽的表演给我注入了一点活力,就算这样男人也差点对我拔刀,往后的日子更是几度将要在杀敌之余顺便了结我的生命。

  我无法做到完全弄懂他的感受,没有人能够,但就我所知,福泽阁下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剑士,轻易不会失控。

  就算在那种时候——意识到反光的刀上自己在笑——也一样。

  除非忍不住。

  原森的影响?不尽然。

  我有提到过自己和蓝星的隔阂,对我来说,原本的世界就像另一个次元,别的星球,既然这样,为什么我能在那里生活那么久,安然自若,和外星人和谐共处?

  [没有目标我会死的]这个玩笑对我来说可不止是一句空话。

  但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我又不是社恐,和周围的人建立联系也是驾轻就熟,毕竟已经习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了嘛。

  所以三颗构想于我而言是我融入世界的开头,原森想做的事不一定是我想做的,但好歹有这么一件事可以做,不至于让孤身一人的我空落落的。

  我很感谢夏目老师给了我这么一个契机。

  然后呢?

  我要抛开这个计划不管吗?因为肉眼可见的,我并不是个合格的人选。

  夏目老师之所以把我和福泽阁下凑在一起,某种程度上就代表在他心里我们俩是处于同一水平线的。

  也就是说,福泽阁下现在的进度,我至少应该和他持平或者胜之。

  但现在我躺在椅子上,月亮被云层笼罩。

  不是我妄自菲薄,看到原森的记忆自然就懂了,如果是他的话,现在要么已经混入港口Mafia做个安安稳稳的密医,要么就算走我这条路,也能够大展身手了吧。

  我当然知道他的路是港口Mafia,怎么可能不知道!

  初次见面的时候就不可能忽视过去,恐怕也只有福泽阁下那个“老师”“老师”叫着的榆木脑袋才不会去想吧,但毕竟是剑士不是傻子,后来他还不是看懂了?

  他欣然接受。

  前路迷茫的孤剑士,浑浑噩噩的在不知何处寻找希望,刀锋锋利依旧,心却是蒙尘的,若非为了尊敬的师长,绝不会拔出自我封印的自己。

  而我?懵懵懂懂甚至是愚蠢的在异世界漂泊,无根浮萍一样找不到去路。

  可以说,我们俩都处于同一种状态,一种绝非称得上合适的状态。

  据我估计,原森虽然看上去有改变这个城市的念头,却一步也未行动,原因只有一个——这座城市棘手到他也无从下手。

  所以他可以说和我们是一路人。

  三刻构想却在这个时候开始了。

  如果并没有遭遇那件事的话,我推测,恐怕原森和福泽阁下的迷茫期都还得存在好一会儿。

  他们这对原石的初次碰撞得等到他真心认同了夏目老师的三颗构想,福泽阁下找到人生的意义以后。

  绝非在几周前就跑到诊所来做我的保镖。

  没错,在原森残存的记忆里,虽然的确有福泽谕吉这个人的相应资料,但他们从来没见过面,根本不是一路人。

  但即使只是模糊的资料,联想到原森本人,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获悉了夏目老师的计划。

  原森和他是绝对合不来的,我能肯定这一点。

  两个截然相反的人,他要凭借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共同点让他们产生交集,硬是要把他们从自己原本固守的世界里拖出来。

  ——就是要他们在自以为是的天穹上再造恒宇。

  福泽谕吉太强,又太盲目。

  依托高尚的理想却做错误的事,以为杀掉政敌就可以解救国家于水火里,一心听从政客的指令,变通不足,活脱脱一把武器。

  而原森,机变有余,诡计多端,实是为了自己的理念能牺牲一切的狠人。

  他人,自己,都是棋子,让人难以忍受的冷酷的平等,以虚伪的假面示人,却不通做人的道理,如同无血无泪的机器。

  但同时,他们又是的的确确的人。

  所以福泽谕吉才会回顾满手鲜血收起刀,迷茫到不知去路,而原森,哈哈,原森是真的不做人。

  ……至少我没看出他有半点悔过的意思,我想他距那个目标还远着呢。

  互相学习开拓眼界就是最大的原因。

  想让福泽谕吉学会变通,至少不被原森这种家伙坑到,想让原森看到福泽阁下的人心能做到什么地步。

  互相打磨之后的他们才会是老师需要的钻石。

  况且这两个绝对会相看两厌,甚至不想在有对方存在的地方呼吸的家伙……

  老师光是看戏就够下饭了。

  那个恶趣味的老家伙绝对干的出来这种事!

  但是,这些事都没有发生,不,是提前发生了,时间不同,地点不同,选择更是截然相反。

  为什么就是现在,这个最不合适的时候提前启动了计划呢?

  我知道老师是对我们的未来有过想法的,这里的话,用期待比较合适。

  夏目老师对福泽阁下的期待是,学会原森的变通,不要被看上去高尚的理念蒙蔽。

  明了自己过去所做之事究竟为何,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真正的意义,最后找到未来要做的事。

  当三者最终达到合一的时候,福泽阁下会变成怎样的人,就连我都忍不住有所期待。

  但转头,我又想到在流着鲜血的诊所里刀锋蒙尘的孤狼,以及那个带着孩子在奶茶店里坐着的男人。

  晒到太阳的人,自身也会散发光芒,庇佑逐光的花草,一旦扎根,再也不会想回到黑夜里去了。

  根据那个外国异能者的受害者记录,但凡被他的异能波及的人记忆的恢复可能像在不断变化的沙漠里找到正确的沙丘一样渺茫。

  但这是旁人,夏目老师能做到什么地步,原森都不敢妄言,也许下一秒他就有可能找到一个接触异能力的方法?谁知道呢?

  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这一切都有可能不同,但……已经不足以这样做了。

  如果不在这个时候开始,福泽阁下就再没有可以替代我的时候了。

  ……本以为是这样的。

  现在看起来,变化之于有些人,只在于他愿不愿意,根本就改变不了的东西,不管他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变成我想象中的模样。

  这才是夏目老师可以这样做的理由。

  那我呢?夏目老师对我又抱以了怎样的期待?

  我不是他的学生。

  我不是森鸥外。

  我是三木,一个异世界来客。

  我不知道这个老奸巨猾又叫人不知不觉就尊敬起来的男人到底看出来没有,他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一切,为什么偏偏错过这个?

  不,他肯定看出来了,没理由看不出来。

  我从不帮助别人,从来都只看自己的目标,不爱这座城市,不爱城市里受苦的人。

  我同情他们,因为我受到过同理心的教育。

  我愿意加入三颗构想,因为我不想独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轻飘飘的感觉,我不喜欢。

  我喜欢变化。

  喜欢是喜欢,却碰不得,古时候有个喜爱龙的人,他的喜爱就连真龙都为之意动,但真当神龙降临,那个家伙却忙不迭跑开了。

  夏目老师暗含期待的目光再一次出现在眼前,代替了重见天日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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