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位圣上,可是又迟了啊。”一位年纪大些的官儿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太上皇在位多少载,不见有误了大朝的时候,圣上倒好,初初一年倒还新鲜新鲜,这几个月来,动辄停朝,也不提前知会,倒是像有心晾着咱们。”
刘持正瞥了他一眼,见是前两日受过申饬的御史台御史王求全,心知他是故意发牢骚,便不欲多言,失了身份。
倒是兵部有几位跟这位王大人不睦,被他参过几本,此时不由笑嘻嘻地道:“王大人此时倒是很有几分诤臣模样,怎么圣上前两日申饬,大人就只知道是是是了呢。若是您这话当着圣上的面禀上一本,咱们几个还佩服您好胆子。背后说人,倒像是哪家碎嘴子婆娘。”
王求全被他们几个气的脸色涨红,哆嗦着嘴唇骂道:“老夫不与你们几个猢狲计较!”
那几个人愈发起哄起来了,便闹着要王求全计较计较。
刘持正见他们实在不像话,咳了几声,沉声道:“行了,这是候朝室,不是菜市场,吵吵闹闹成什么体统,还不快噤声!”
几人见首辅发话,也不敢多闹了,都缩着脖子站了回去。
张承安等了会子,见里头还没有内侍出来,心头便有几分不安,背着人轻轻拽了几下刘持正的袖子,低声道:“首辅大人,里头还不见动静,是不是着人前去请圣上临朝?”
刘持正方才虽然没有说话,但心中多多少少是赞同王求全的话的。前几日为了几位皇子入朝之事,天德帝又大生了一场气,像是很不愿意放权的模样,刘持正实则心内很看不上这番紧紧握着权柄不撒手的作态,只是不好只说罢了。
此番看来,今天便可能是天德帝有意冷落。
但身为首辅,刘持正不得不作出番表态来,他招手叫过内阁值守的内侍来,低声吩咐道:“陛下还未起身么?派人过去请一请去罢。”
几个小内侍是收到了戴权传来的消息的,这会子自然不肯去触天德帝的霉头,弯腰赔笑,但说什么就是不肯动身,“奴婢们是在前朝值守,怎么敢过去后宫打搅陛下。”
这么说天德帝今日是歇在妃嫔处了。“是谁?”刘持正皱了皱眉,“已经过了时辰了,你们不去也叫几个人去。”
小内侍哈腰笑道:“阁老别难为奴婢们,奴婢们也不好做——昨儿皇上去了元妃娘娘处,想来今日是起的晚了些的。大人们倒不妨再等一会子。”
元妃?刘持正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是出身荣国公府了,这样出身大家的闺秀,照理说不该这样不识好歹,大朝日还痴缠着皇帝的。饶是知道皇帝是有意冷落,刘持正还是禁不住对元妃多了几分不满。
小内侍见他不再说话,正要转身出去,就被刘持正一把拉住了,他沉声道:“叫人去请陛下,万没有因沉湎女色罔顾朝政之理——倘或陛下再不动身,臣就要去请太上皇了!”
他生了气,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许多,殿中大半的人都听见了,不由侧目,正议论纷纷之时,大门豁然洞开,外头有一人淡然笑道:“不必去请太上皇,太上皇圣旨已经来了!”
紧靠着门口的是官职轻微的新晋官员,看见此人都十分陌生,惊叫出声,旋即怒斥,“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宫禁——羽林军何在,还不拿下!”
刘持正听声音却有几分耳熟,但仔细去想又想不出是谁,正犹疑之际,便见外头忽的蹿进来许多身着甲胄的兵士,杀气腾腾地把整个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方才那个出声的愣头青还在嚷,“你是要造反么!羽林军!”他身边的几个同僚恨不能把嘴给他堵上,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这样不长眼!
但不必他们动手,早有几个兵士过来,用剑柄狠狠对着他的后脑一抡,那人应声倒地,他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却又提起了一颗心,各个呆愣愣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刘持正见事不对,忙要上前去看,却见人群哗啦一下往两旁分散开来,门口那人笑吟吟地缓步而来,他捧着一副明黄圣旨,在刘持正面前站定,开口道:“秉直,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是你。”刘持正这才看清了眼前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话出口他就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但贾敬愈发得意起来。
刘持正当年跟他是同科进士,名位还在他之下,家世也远不如他出众,还生性死板,执拗非常,贾敬心中其实是很看不起这样过于刚正的人的。但就是这样的刘持正,反而在当年废太子一案中成功立住了自己,二十多年来连番升迁,贾敬还在道观中郁郁寡欢之时,他已经入阁拜相了,到如今,更是成为了首辅。
但如今,贾敬站在他面前,只觉得扬眉吐气,忍不住大笑起来。
刘持正皱眉,“你要造反?”他侧目去看外面的羽林军,却并没看见任何动静。
贾敬只觉得二十多年的郁气一扫而空,大笑道:“秉直在找谁?实话告诉你,如今宫中奸臣横行,圣上不仁,我奉太上皇之命,进宫勤王,清君侧扶正统!”
“什么正统?”刘持正心底觉得不妙,但仍冷静如常,“当今就是正统!承父命,顺天意,告祭过天地祖宗,天下臣民的正统!”
贾敬冷笑一声,“听完了太上皇圣旨,你再来说这话不迟!”
“太上皇有旨,诸位接旨!”
殿中谁都不是傻子,见着贾敬带来的死士虎视眈眈,谁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这会子说是有旨意,又有哪个能信?这会子谁都不愿做出头鸟,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敢动弹的。
贾敬冷哼一声,“我就知道有人不信,且看这是什么?”他将手中令牌高高举起,上刻的“如朕亲临”四个大字晃得众人眼晕,“令牌做不得假!”
他另一手举起圣旨,“圣旨上的玉玺印记做不得假!”
他展开圣旨,怼到刘持正跟前,“阁老是想抗旨不遵?”
刘持正见过无数份圣旨,自然能认出来这上面的的确是真迹,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道:“那太上皇呢?据我所知,他老人家身子康健,精神上佳,没有道理这样大事还不出面,反而让你一个乡野闲人来宣旨。”
贾敬最厌恶的就是这个“闲人”,偏偏刘持正就是往他伤口上戳,他明白刘持正这是给他挖了个坑,倘或太上皇身子康健,就不可能不来,但太上皇还不能不康健,因为一旦身体有恙,那就意味着这份圣旨可能是太上皇神志模糊,贾敬欺瞒哄骗乃至胁迫下下的旨,说服力也就大打折扣了。
他脸色也不好看了,“陛下自然康健,只是昨夜听闻钟木炎荒唐,气得病了,今晨才令我传旨,为防有不轨之人不信,特赐令牌。”
“大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有人在后头骂了一句,立刻被死士重重击倒,众人登时不敢作声。
“等我宣过旨意,你们自然明白,如今不需避讳钟木炎了。”贾敬盯着刘持正,“如何,刘公,这圣旨是假的?还是这令牌是假的?”
刘持正深吸了一口气,不曾说话。
贾敬大笑起来,“刘公不说话,那就是默认这是真的了。”他转头肃声喝道:“还不接旨!”
刘持正的沉默让几个人慌了神,贾敬再一喝,死士们虎视眈眈逼近几步,还真有几个人忍不住跪下了。
贾敬得意洋洋地看着那几人,使了个眼色,死士从后往前一一在膝窝上踹了一脚,跪下的人越来越多,贾敬看着刘持正,“刘公,抗旨不遵该当何罪?”
刘持正紧抿着嘴唇,仍立在那里。
贾敬见他不动,暗骂一声老东西,但拖得越久就越容易生事,他展开圣旨,朗声宣读起来。
“……原皇三子钟木炎……不思朝政……着废为庶人……”
“先太子之后流落民间,今赐名钟平……立为皇帝。”
一句句简直让人目不暇接,看都看不过来听也听不过来,一众朝臣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什么?废帝?什么?先太子竟然还有后人流落民间!还找了回来,要立为皇帝?
贾敬一一宣读完毕,手举圣旨看着底下交头接耳,瞠目结舌的朝臣,咳了几声,笑道:“诸公,接旨罢。”
一时没有人回过神来,嗡嗡嘤嘤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忽然,靠后站着的一人猛地蹿出,高声怒斥道:“尔等逆贼!伪造圣旨,企图逆天而行!”他一壁吼着,一壁便冲着贾敬猛扑过去,贾敬不慌不乱,只沉下脸来喝道:“拿下!”m.xqikuaiwx.cOm
那些死士们哪儿容得他近前,立刻飞扑上去,猛力将手中长矛狠狠掷出,只听噗嗤一声,矛头便穿透了那人的胸膛,鲜血登时飞溅而出,底下跪着的一人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迹,白眼一翻,登时晕了过去。
贾敬脸上笑容不变,环视四周,故意道:“还有谁敢抗旨不遵么?”
底下跪着的站着的一时鸦雀无声,贾敬得意非常,正要放声大笑,却见那边武将有一人闷不作声地靠了过来,二话不说便是挥拳猛击!
贾敬惊慌,忙向后一躲,死士们蜂拥而上,眼看着长矛就要刺穿那人的胸膛,贾敬复大笑起来,“总有人不自量力!”
正最得意的时候,殿后有陌生的声音含笑道:“贾公得意太早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在红楼养黛玉更新,第 169 章 第 169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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