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字和“岁”字比其它字要更大一些,显然是为了突出养老院的名字。横幅下方缀着一行小字,白朗凑上前去看,原来是周雨虹的署名。这条横幅是院长周雨虹亲手写的毛笔字。
“你是来看望老人的?那你怎么连老人住哪间房都不知道?”一位护士怀疑地打量着白朗。她的面容十分严肃,连皱纹都透露出一丝谨慎。
白朗只好说,“我来看望的这位黄老爷子今天刚刚入住,我来得匆忙,还没有跟家属联系。”
“那就直接跟家属联系吧!”护士义正言辞,“别想在我们这里钻空子!”
白朗看见她胸牌上的名字写着“闫立花”,索性说,“闫护士,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其实我是来工作的。”说到这里,掏出警官证亮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一向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岂料那护士眼疾手快,竟然一把扯住,直拽到跟前,认认真真看了看,才点了一下头,松开手,“原来你是警察?你来我们这里查案吗?难道老人也会犯罪?”
老人当然会犯罪。白朗想,毕竟罪犯不分年龄。只是意想不到,这位颇为热心负责的闫护士,倒如同倾吐心事一般,对白朗絮絮地说了些防范老人受骗的事。一番攀谈过后,白朗才终于得知黄时雨的房间号。
因为黄时雨曾经中风,平时生活不便,所以住在二楼的加护病房区,由专业护工照顾,平日里还有医生坐诊值班。白朗循着楼梯一路往上,举目望去,四周俱是洁白,看得人有些眼花。
不知这样的设计风格是否跟院长独特的审美有关。通过对养老院工作人员们的观察,白朗确信,那位周雨虹院长在这里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206室,白朗确认了房间号,抬手正要敲门,门竟猛一下被拉开,黄舒急匆匆地走出来,迎面险些跟白朗撞个满怀。
“你?”她短促地问出这个字,却仿佛包含着千言万语。眉目里难掩尴尬。
白朗慌忙解释,“不好意思黄小姐,记得你说今天入住,我就想过来看看……”
“你等一下!”黄舒一把推开他,向着走廊飞跑而去。白朗仿佛听见她喊了两声,“护士!”很快那声音便消失在纯白的空间里,仿佛瞬间被吸收了,一点儿痕迹也不留。
白朗走进病房。
他小时候一定见过黄时雨,只是印象不深,朦胧地感觉,对方似乎是身材高大,颇为健硕的男人。然而他的一双女儿,黄舒和黄珍,却都出落得高挑纤细,跟他有些不同。m.xqikuaiwx.cOm
此刻白朗看着侧卧在白色床铺上的瘦弱身影,内心悚然:那个瘦瘦小小、缩成一把骨头似的人,居然就是昔日喜福会的大师父黄时雨吗?
胡黄白柳四大门,彼此之间都有些交情。只是朋友也分远近。白朗的父亲白衣始终跟胡门中人交好,跟黄门走动不多。不过在黄时雨听说了白门可能会后继无人之后,倒是特意跟白衣攀谈过一番。
“他很严肃的样子,教训我说,怎么能让孩子为所欲为,对风水祖业说放弃就放弃?”父亲像笑话一样绘声绘色地讲给白朗,“我对他说,黄兄,你不必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可他还是很坚持……看他的样子,以后老了一定会是个倔老头!”
白朗听过之后,莫名对黄时雨有些畏惧,“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
父亲一点也不在意,只是笑着说,“谁让他在四大门中,年纪最长呢?有时候难免摆出大哥的姿态来说话。大概这是人性的弱点。”
那是唯一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对黄时雨的描述。后来黄门不声不响就从彭城离开,父亲的神情虽然有些惊慌,可对黄时雨的行为也始终未置一词。
白家出事之后,白朗时常想,黄时雨一定是得知了什么内部消息,所以才会早早溜走、全身而退。离开彭城那几年,他也没有放弃过探听黄门的消息,只是时常因为距离和工作的原因,没有找到机会深入调查。
如今,黄时雨居然就躺在自己眼前,还是以那样一种脆弱的形态。白朗看着他,觉得他的呼吸似乎都比正常人要沉重。
“谁?”黄时雨发出钝钝的一个字。
白朗陷入犹豫之中。此时他应该表明身份,只是说哪个才好呢?是重案组的警察,还是白衣的儿子?他正想着,只听黄时雨又从喉咙里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似乎有些急着在表达一些什么。白朗便俯身过去,终于听清他的意思:老人想要小便了。
白朗略显笨拙地扶起老人走向房间里的厕所。
这里的洗手间也很干净,跟外面的走廊是一脉相承的耀眼的白色。老人小便的时候,白朗便不自然地观察起周围的瓷砖。
他想竭力避免那种不适感,作为一个陌生人,要陪同一位老者上厕所,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想法。直到将黄时雨扶回床上,白朗忍不住自嘲地想:自己确实缺乏照顾老人的经验。又或者说,他缺乏照顾任何人的经验。
门外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黄舒冲了进来,身后跟进来一位穿着浅蓝色制服的男性护工。
“爸!护士来了!扶你去……”
黄时雨的呼吸粗重起来,手向着白朗指了指。白朗转过脸,迎着黄舒狐疑的目光,“刚刚我扶老爷子去过洗手间了。”
“啊,麻烦你了!这怎么好意思?”黄舒说,微微低了一下头。
“实在抱歉,刚才出去了一下……”她身后的护工也跟着说。白朗连忙摇头。床上的黄时雨大概意识到了这个陌生的男人并不是养老院工作人员,便又一次对着他发问,“是谁?”
白朗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向黄舒,黄舒倒是不假思索,“爸,这就是上次我跟你提到过的,白家的后人。”
“上次接到你的电话,我就把情况说出来了,关于喜福会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对父亲有任何隐瞒。”黄舒解释说。此时黄时雨闭上眼睛,陷入平和的呼吸之中,仿佛睡着了。白朗便在椅子上坐下,“老爷子应该不记得我吧?”
“他还真记得!”黄舒嗤笑,“我也没想到,刚一说出来你的名字,他就说你是个奇怪的小子,见了人也不会叫,还说那时候,你爸很宠你。”
白朗惊讶,原来自己小时候在别人眼中是这副模样,“那关于喜福会的事,他还说了些别的什么吗?”
“你到底想问什么?”黄舒很警觉,“如今我们家这方面的生意也不做了,我爸的身体又是这副光景,过去的事何必再提?”
“那黄珍呢?”白朗问,“黄珍的死已经说明,很多事情没有成为过去,如果不能彻底查清楚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
听到“黄珍”的名字,黄时雨沉重地扭动了一下肩膀,咳嗽了两声。
黄舒盯着白朗,满眼责备,“你就非要提起这些?还嫌对我爸伤得不够吗?”
“我怀疑黄珍的死可能跟十年前的一段风水密语有关,黄老爷子也许会知道这段密语……”白朗话未说完,就被黄舒打断,“别说了,十年前的事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朗偏过头去,看见黄时雨似乎微微睁开了眼睛,原来他刚刚一直在假寐。白朗索性抬高了音量,“你听我说,现在已经实现了的密语有:凤凰锁心,八街藏头,盘古南苑,一手遮天,东门看柳走断脚,为见浮桥一缕仙!”
黄舒不满地惊叫,“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你没听过吗?”白朗眼望着黄时雨,“凤凰锁心,黄珍被杀;八街藏头,西京八街发生了失踪杀人案;盘古南苑,孩童尸体被用来转魂;东门三流广场还有西城花园,出现绑架案和双尸案,彭艺浮桥前出现女性坠楼身亡,每一处当年的密语地点,都指示着一桩当下的案件。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接下来轮到了哪里?为见浮桥一缕仙,之后又是什么呢?”
黄舒显然也被白朗连珠炮似的发言震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半晌,黄时雨忽然开了口。他如今咬字十分困难,发出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白朗只能隐约分辨出,他说的是“义结金兰”。
“爸,你这是在说什么?”黄舒大为惊诧,急切地看向白朗,“我爸这是在说胡话吧?”
应该不是。白朗摇头。他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跳得好快,此刻,他所处的位置,他拿出手机来确认,这个地点的名称:金兰路。没错,是金兰。“义结金兰”的“金兰”。
走出门外,白朗给十三仙打去了电话。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两人便没再联络过。
“什么事?”十三仙口气冷淡,直截了当。
“密语的下一句,也许跟‘义结金兰’有关,”白朗努力平复情绪,“也许就是指长岁养老院所在的位置。关于这一代区域的风水卦,你,或者说黄珍,之前有算过吗?”
听筒那边安静了几秒钟。
十三仙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明显要兴奋许多,“找到了!我看了看之前跟着黄珍记过的笔记,确定她曾经提到过‘义结金兰’。”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诡楼谜阵更新,断尾(四)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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