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上,不知道哪个小店飘出老歌,“彷佛如同一场梦,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你像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心中。而今何处是你往日的笑容,记忆中那样熟悉的笑容……”
要是搁以前,这些伤感的情歌,在余道宁听来不过就是一串串音符而已,要是旋律特别上口,偶尔跟着哼唧几句,歌词唱的啥,她是完全不在意的。
她平时哼唧的歌里头,频率最高的是黑猫警长主题曲,“啊哈啊,啊啊啊黑猫警长!啊哈啊,啊啊啊黑猫警长!森林公民向你致敬!向你致敬!向—你—致—敬!”有时候大家一起玩,她打扑克赢了或者怎么开心了,就会忽然喜滋滋地哼起这首歌来,为啥是这首不是别首,她也搞不清楚,反正,对她来说,这歌很能抒发高兴的心情。m.xqikuaiwx.cOm
因为遇见了那个人,她感觉自己,忽然能听明白那些伤感的情歌里唱的是啥了,不仅明白,还很触动,《野百合也有春天》这几句根本就是为她写的嘛!太贴切了!太形象了!虽然仔细一琢磨,“记忆中那样熟悉的笑容”,那个人根本没冲她笑过啊!不过不管了,在她的想象里,那人已经冲她笑过一百多遍了。
“我们这附近,哪里有那种很大很深的坑啊?”有一天上学的时候,余道宁碰见祁斟和郑吴骁,这么问道。
“有啊,城西那边不是建高楼吗?正挖地基呢,好多坑,你要干嘛?”祁斟说。
“不是那种坑!是天然的坑,野外,超级大,坑底下能有一个村子呢!”余道宁说。
“你说的那是锅底冲吧?”郑吴骁说。
“那是啥?”余道宁说。
“离咱们这儿,开车两个小时吧,有那种什么喀斯特地貌区,坑坑洼洼的,其中一个特别大的坑就叫锅底冲,听我爸提过。”郑吴骁说。
“这样啊!”余道宁说。
“怎么忽然对地理感兴趣了?”祁斟说。
“不可以吗!”余道宁说。
余道宁走进教室,在语文课本的最后一页翻到了一串号码,就是那个人的oicq号码,当时她用圆珠笔记在手背上,回家后看见书桌上放着语文课本,就誊在了上面。
午休时间,她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网吧,给自己注册了一个oicq号码,发愁不知道起什么网名好,参考了下其他人的网名,有叫“清水百合”,有叫“故乡的云”,有叫“星辰大海”,还有什么“放下所有的悲伤”、“追忆似水年华”、“期待水晶之恋”……余道宁忽然看见那个黄色小鱼的头像,“啊,就叫小鱼儿吧!”于是她选用了这个头像,在填写网名的位置写上“小鱼儿”。
深呼吸一口气,在搜索框里输入那个人的号码,很快出现一个恐龙头像,名字叫“岳畴”,想起此人留在照相馆的名字是“岳先生”,多半就是他了吧。岳畴这个名字,貌似是真名啊。
余道宁忐忑地向范畴发出加好友的请求,之后结账离开了网吧。
上教学楼台阶的时候,她踩上第一级,心里默念“会加我”,踩上第二级,心里默念“不会加我”。
整个上楼过程,她一直在“会加我”“不会加我”“会加我”“不会加我”……就想看看当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结论是“加”还是“不加”。
这时候,右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从右边回头,没人,于是怒气冲天转过身,果然是祁斟。
这是祁斟从小玩到大的恶作剧,拍右肩膀,躲左边去,或者拍左肩膀,躲右边去,余道宁早就清楚这套路,都会从反方向回头,不过今天脑子不在这频道,中了招。
“余道宁,你今天智商有点低下啊!”祁斟笑嘻嘻地说。
“你智商才低下。”余道宁说,发现“会加我”“不会加我”已经搞乱了,心里有点懊恼。
“我在你后面观察很久了,你一直念念有词的在念什么呢?”祁斟说。
“要你管。”余道宁说。
“告诉我呗。”
“不告诉。”
“告诉我呗。”
“不告诉。”
“呗。”
“不。”
“呗。”
“不。”
……
这种对话方式由来已久,小时候祁斟得了一个变形金刚,余道宁想玩,就追着祁斟吵吵“把你的变形金刚给我玩一下啦!”祁斟抱着变形金刚“不给你玩!”
在重复了若干遍之后,余道宁也累了,就简化成“给我玩一下啦!”
之后就是“玩一下啦!”
“一下啦!”
“下啦!”
“啦!”
有一次居民院的孩子们在一起玩,因为鸡毛蒜皮的原因,余道宁和祁斟斗气,给所有人倒饮料,故意不给祁斟倒,祁斟就说“你真的不给我倒饮料吗?”
“不给我倒饮料吗?”
“倒饮料吗?”
“饮料吗?”
“吗???!!!”
当简化成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余道宁应了一声“哎~~~乖儿子~~~”,大家笑得东倒西歪。
就是这天,玩到最后,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余道宁穿着一条天蓝色的牛仔裤,聊着聊着天,时不时揪一下裤腿。
“怎么啦?”祁斟说。
“吃胖了吃胖了!裤腿都紧了!”
“这样啊……”
“呜呜呜,我的腿成了象腿了……”
“怎么这么说。大象哪儿有天蓝色的。”
余道宁逮着祁斟一顿捶,祁斟哈哈大笑。余道宁气哼哼,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这一天,祁麟忙了会儿报表,等她差不多忙完的时候,办公室只剩她一人了,肚子有点饿,她从办公桌抽屉里翻出半袋饼干,就着茶水啃了起来。
这时候,李秋霞主任走了进来,穿一身洗得没有筋骨的暗红色毛衣,手里拿着一个茶缸,其实就是一个雀巢咖啡的玻璃罐,她觉得用来喝茶再好不过了。
“主任,还没下班呢?”祁麟说。
“你不也还没下班嘛。”李秋霞笑了笑,看见祁麟手边的饼干,“饿了啊?我那边还有些杏干,我给你拿过来。”
“不用了不用了,我都吃饱了。”祁麟说。
“尝尝呗。”李秋霞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很快拿过来一袋杏干,放在祁麟办公桌上,“这是别人从新疆带回来的吊干杏,比一般杏好吃,你尝尝。”
祁麟尝了一颗,甜甜的,确实味道不错。
李秋霞拉了把椅子,在祁麟办公桌前坐下来,自己拿起暖水瓶给自己茶杯里兑了些开水,“对了,你有没有想过……”
最近一段时间,祁麟听到了好几次“你有没有想过……”或者类似的开场白,都是为了给她介绍对象的,“你有没有想过跟xxx吃个饭,聊一聊啊?”
祁麟情不自禁揉了揉太阳穴,琢磨怎么回绝比较妥当。
“……考大学啊?”李秋霞说。
“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考大学啊?”李秋霞重复了一遍。
“我?考大学?”祁麟有点吃惊。
“对,你不是才22岁吗?”李秋霞说。
“我没想过……”
“现在可以想一想。”
“主任您跟我开玩笑吧,我都没有念过高中。”
“你初中成绩不是蛮好的?数学尤其好,英语也不错。”
“昨天跟我姐吃饭,聊起你。”李秋霞说。
李秋霞的姐姐名叫李冬梅,担任过祁麟初中时期的班主任,很喜欢祁麟,因为祁麟没有念高中,一直有些惋惜。
“李老师最近可好?”祁麟问道。
“挺好的,快退休了。”李秋霞说。
“我们聊起你,她忽然说,祁麟该去念个大学。我记得,当年她家因为超生欠了一屁股债,爷爷又病了,焦头烂额,想让她早点工作,于是就念了中专。”
祁麟想起往事,笑了笑,“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当年你可是我姐姐的得意门生。她常常说,教了这么多届,从没见过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的小姑娘。”
祁麟中专毕业之后进了农资公司担任会计,当时的主任是别的人,后来走了,之后李秋霞调过来,当了主任,成了祁麟的领导。说起来,祁麟跟她们姐妹俩是挺有缘分的,两人也都十分喜欢她照顾她。
“这杏真好吃。”祁麟又拿起一颗杏,咬了一口,准备岔开这个话题。
“我听我姐姐这么一说啊,觉得有道理,你去考个大学,挺好!”李秋霞接着说。
“主任您就别开玩笑了,我都22了,别人22都大学毕业了。”
“别人22大学毕业了,你22都结完婚又离了,比进度快?谁怕谁?”说完,李秋霞和祁麟都笑了起来。
“说真的,你可以好好想想。”李秋霞说。
“那我还得把三年高中重新念一遍?”祁麟说。
“不用呀,别人正常三年高中怎么念的?寒假暑假,上上体育课,开开运动会,还有一些杂七杂八跟考试不相干的课程和事情,你刨开了算算,高中三年真正和高考内容相关的学习时间,哪儿有三年那么长?明年开始,高考是3+x,就是语数外三门,加文科综合或者理科综合,正常念高中的情况,高一是所有课程都学,高二才文理分科,你要是想好选文科还是理科,这就立刻少学三门课,不就又省了时间?我是仔细帮你琢磨过的,觉得可行,要是完全不靠谱的事儿,我能给你提嘛?”
祁麟意识到,李秋霞完全不是在开玩笑,是很认真地在建议。
“今年肯定不行了,你弟弟不是明年高考吗?借他的书看看,明年去试一把。明年你23,要是考上了,念完大学也就二十七八,我知道你想什么,二十七八好老啊,我跟你讲,你就算啥事儿不折腾,过几年你也是二十七八。我40岁学的游泳,老吧?但我现在年年夏天都能跟我老公女儿下河游泳去,我要是40岁的时候没学游泳,我今年该几岁还是几岁,只不过他们水里欢腾,我就只能在岸上看衣服。”
祁麟看李秋霞说得情真意切,不禁有些感动,“谢谢主任,我好好想想。”
“我说这些啊,是把你当我女儿似的。”李秋霞从椅子起身,拿起茶缸,笑了笑,“我走了,杏吃完了我那儿还有,拿就是了。”
下班回去的路上,祁麟碰见了唐棠,唐棠背着书包,手里拎着十来个泥团子一样的东西,近了一看是皮蛋。
“晚上吃皮蛋呀。”祁麟跟她打招呼。
“是啊。”唐棠看见祁麟,笑了笑,“我妈爱吃皮蛋,嘱咐我每次看见那个老太婆卖皮蛋,一定要买几个,她做的皮蛋好吃。”说完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坐在台阶上,面前放着小竹篮的老太婆。
“这么好吃啊,那我也去买几个,余道宁也爱吃这个。”祁麟走到老太婆跟前,买了二十个,想着十个给余道宁家,十个给郑吴骁家,祁斟还在那儿整天蹭吃蹭喝呢。
他们姐弟俩前几天按照爸妈指示,给余家郑家各扛去十斤大米十斤鸡蛋二十斤油,还有一箱牛奶,两个孩子住别人家,胡玉茹和祁铭很过意不去。祁麟下班碰见什么新鲜水果好吃的,也都顺手给两家买点。
祁麟和唐棠一起往居民院方向走着,路过一家彩票店,看见唐棠爸爸唐华从彩票店里出来,手里拿着几张彩票。
“爸,你怎么想起买彩票了?”唐棠问道。
“你王叔叔这几天去外头培训,让我帮他买两期彩票,我也就顺手买了几张。”唐华说。提到的王叔叔是他在学校工作的同事。
“妻管严那个?”唐棠笑着说。
“是啊,她老婆不让他买彩票,他每次都是偷偷买。”
三人走回居民院,唐棠唐华回家了,祁麟先把皮蛋送去郑家,郑吴骁和祁斟都不在,说是不回来吃晚饭,学校附近吃点就直接上晚自习了,然后回了余家。吃完晚饭,祁麟躺在床上思考今天李秋霞跟她说的事情。
从1999年往后推个二十年,念大学依然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可以改变人生。但是,还有一些别的事情,也能改变人生,总而言之,路径和机遇变多了。
但是1999年不同,尤其是祁麟躺在床上的时刻,在这个时刻所有的认知里,大学,是某种决定性的东西。
还要再过几十天,在1999年6月的时候,国家会出台大学扩招的政策,1999年这一场高考,会招收160万人,比1998年多出52万,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迈进大学的门槛,同时,念大学这件事情变得越来越不那么矜贵。
而从1999年往前推二十来年,在祁麟1岁的时候,中国刚刚恢复高考,那一年,有610万大好青年如同过江之鲫一般涌入高考考场,最后录取了40.2万人,这其中诞生了相当多的风云人物。
没过两天,吃完晚饭,唐华支使唐棠去彩票店里买彩票,顺带看看上一期彩票的中奖号码。
唐棠出门了,走在院子里听见“磨剪子嘞戗菜刀”的吆喝声,周大爷扛着个板凳似的东西走来走去,板凳的一头镶着磨刀石,要有人来磨刀,他就把板凳放在平地上,整个人跨坐板凳上,开磨。
周大爷仰着头吆喝,看见唐棠,冲她笑笑,唐棠也略带歉意地笑笑,她家只有小小的水果刀,钝了就在灶台边沿随便磨两下或者换一把,没法照顾周大爷生意了。
这时候陈冬冬拿着两把菜刀下楼来了,周大爷接过菜刀,开始打磨,没多会儿,郑吴骁也拿着菜刀下楼了。
唐棠看见郑吴骁,还是会心跳加快一下,看见郑吴骁穿一身日常的运动服,脚下却踩着一双桃红色的女式休闲运动鞋,走路一瘸一拐,一蹦一跳的。
陈冬冬也注意到郑吴骁的鞋了,“今天好妖娆啊。”
郑吴骁一瘸一拐走到陈冬冬面前,拍了他头一下,“我妈新买的,码子小了,让我没事儿就穿穿,撑大点儿,挤死我了……”
唐棠忍不住笑了起来。
走到彩票店,她先买了彩票,再想起来看看上一期彩票的中奖号码。
好几个号码都一样的,她有点茫然,拿着彩票问彩票店老板,“这个算什么?”
彩票店老板兴奋地一拍桌子,“姑娘,你中奖了哇!”
唐华帮同事买彩票,同事的号一个没中,他顺手买的彩票中了五万块——这个颇具轰动性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居民院。
简直就是老天爷硬塞给他的五万块,不拿不行似的。
余道宁的爸爸余文杰在院里碰见唐华,赶紧跟他握了握手,“蹭点儿好运气!今天晚饭我就不洗手了,留着晚上搓麻将去!”
在某天下午放学之后,余道宁抱着忐忑的心情走进网吧,深呼吸一口气,打开oicq。
不知道那个人通过她的好友申请没有。
闭上眼睛,又睁开,消息通知抖动起来,点开。
岳畴通过她的好友申请了。
“哇哇哇!!!”她在网吧里激动得大叫起来,遭人侧目,又赶紧噤声。
岳畴的头像是彩色的,意味着他在线。
余道宁正思考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岳畴的恐龙头像就抖动起来了。
“你是谁?”岳畴问道。
余道宁犹豫了一下,“你不认识我啦!”
“那你为什么会加我?”
“有一天在网吧看见你的oicq号码,就加了。”
当时oicq刚刚面世,并没有成为一种社交工具,大家在上面漫无目的地随意加好友,比如随机输入一串用户号码,看看这个号码对应的人是谁;也会全凭心血来潮输入一些用户名,看看有没有人叫这些名字。
“什么网吧?”
余道宁说出了看见岳畴oicq号码的那个网吧。
“是这样啊。”岳畴过了一会儿回复道,“你是z市人?”
“恩!你呢?”
“我不是z市人。”岳畴发来一个笑脸符号。
“那你来这做什么?”
“工作。”
余道宁担心把人给问烦了,想换个话题,又一时不知道换什么,她想起那些深坑的照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知道是远古就有呢,还是什么时候有的。当然不能问他深坑的事情。
“他们说今年是世界末日!你相信世界末日吗?”余道宁写道。
“半信半疑吧。”
“我都不知道世界末日是哪天,有人说是今年最后一天,也有人说是7月,还有人说8月18日的。”
“恩,7月是诺查丹玛斯说的,8月18日是日本的五岛勉说的。”
“8月18日是怎么想出来的?还有零有整的。”
“这是五岛勉用电脑算出来的,说1999年8月18日这一天,太阳、月亮、九大行星会凑成十字架的形状,所以说这一天是世界末日。”
“这样啊……很快就是8月18日了呢!到那天我一定要翘课出去玩!啊不对不对,那天原本就是暑假!”
“翘课?暑假?等等,你不会是个大学生吧……这么小。”
余道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停下了敲字的手。
“我不是大学生。”余道宁回复道。
“你几岁?”
“你几岁呀?”
“我25岁。”
“我还以为多大呢!老气横秋的!你也没有比大学生大几岁啊!”余道宁虚张声势。
“可能因为我念大学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什么意思?”
“我念大学比较早。”
“多早?”
“15岁。”
“逗我?”
“没有啊。”
“15岁怎么可能念大学?!”
“跳过级。”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今年博士毕业。”
“……我不相信。”
“你今年多大?”
“比你小一点儿。”
“24岁?”
“不是。”
“23岁?”
“不是。”
“22岁?”
“好啦……”
“那我当你22岁咯。”
“你来z市是干什么呢?”余道宁岔开话题。
“考察。”
“考察什么?”
“地形地貌。”
“你是学啥的啊?”
“天文学。”
“这样啊。”余道宁其实不懂学天文学的人为什么要考察什么地形地貌,只不过她担心问太多露怯,于是打住了这个话题。
“我吃饭去啦,886!”岳畴说。
“886是什么意思?”
“就是拜拜了的意思。”
“明白了,我也吃饭去了,886!”
郑吴骁的爸爸郑源买了一台奥林巴斯相机,兴致勃勃地要给居民院的孩子拍合影,于是大家坐在台阶上拍了好几张合影,有两张大家坐得端端正正的,也有笑得呲牙咧嘴、怪模怪样的。
这时候祁麟下班路过他们,余道宁冲她挥手:“祁麟姐姐,过来过来,一起拍照来!”
“我就不拍了吧,你们拍!”祁麟笑着说。
“来嘛来嘛!”余道宁过去挽住她的胳膊。
“拍一张啦。”郑吴骁笑着说。
唐棠悄悄看了看郑吴骁,郑吴骁正看着祁麟,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真不乐意和你们这些小孩儿一起照相,显得我老。”祁麟笑嘻嘻地说。
“嘿,说得别人乐意跟你照相似的!”郑吴骁说。
祁麟把手里的杂志卷成筒状,作势要打他,“什么意思啊你!”
“我意思是……你看看你们单位的女同事,有谁愿意跟你一起照相?跟你一起合影的,都被衬成了丑八怪。”在郑吴骁心中,祁麟是艳若桃李,美若天仙,他就是直白热情地表达了心里的想法,也没想到旁边的余道宁和唐棠,都已是少女年纪,他这句肆无忌惮的话,是很容易得罪这两位少女的。只是在郑吴骁心里,余道宁和唐棠,都是玩伴,跟祁斟陈冬冬没什么不一样的,完全没有多想。
余道宁向来觉得自己就是普通人一个,而祁麟是公认的美人,她跟着大家哈哈大笑,没觉得有什么冒犯。但是唐棠被郑吴骁这句话刺伤了,原来在郑吴骁看来,除了祁麟之外的女的,都是丑八怪,不值一提,看来自己也不例外。
“你可别瞎说八道啊。”祁麟对郑吴骁说。
祁麟穿一身白色衬衫,外披米色针织开衫,显得腿型又直又长的直筒裤和中跟皮鞋,背着一个黑色小皮包。而三个男孩都是日常运动服装扮,余道宁穿着毛衣牛仔裤,唐棠穿着薄呢连衣裙。
相机咔嚓的瞬间,郑吴骁在祁麟头顶比了个剪刀手。
之后,大家又胡乱拍了些单人照,双人照,玩闹了一会儿,才散了。
之后的日子里,余道宁如果下午放学的时候,老师没有拖堂,她会跑去网吧里上半个小时网,如果能碰见岳畴,就打个招呼,说上几句话,如果碰不上,也就罢了,结账回学校去,等着上晚自习。
这一天,郑吴骁把相机给余道宁,让她去照相馆里把照片印出来,分发给大家,“你不是有个同学家里开照相馆吗?印完了回来我给你钱啊!”郑吴骁这么说道。
余道宁下午放学之后,准备去网吧里待上半小时,本来没抱希望岳畴会在线的,没想到他的头像居然亮着,余道宁挺高兴,跟他打了招呼。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岳畴忽然说:“我今天去拍了证件照,可傻了。”
“是嘛!给我瞧瞧!”余道宁开心地说。
岳畴传来一份图片文件,余道宁点开一看,是一张蓝底的证件照,岳畴穿一身白色衬衫,头发不再是那天水果店遇见时候凌乱的样子,而是整整齐齐的,表情很严肃,眼睛亮亮的。
看着照片,余道宁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我能看看你的照片吗?”岳畴忽然发来这么一句话。
余道宁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的旁边有一扇茶色的玻璃推拉门,她转头看向推拉门,玻璃上映出她的样子。
周围的人常常说她模样可爱,虽然皮肤不算白,有一年夏天沉迷游泳还晒出了雀斑,但是手长腿长,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笑起来眉眼弯弯鼻子皱起来,牙齿白白的,充满青春活力。
她多数时候对于自己的长相是无知无觉的,没觉得好看,也没觉得难看,不过此时此刻,她对自己的模样有些自卑起来
更重要的是,她看起来真的很小,她今年16岁,看起来也就16岁,如果岳畴看见她这个样子,一定不会再跟她讲话了。
余道宁把郑吴骁给她的相机连接到电脑上,看到那天他们拍的照片,她想从这些照片里,挑出一张她看起来比较成熟的。
挑来挑出根本挑不出来,无论是集体照还是单人照,每张照片里的余道宁看起来都只是一个16岁少女的模样。
“我……我没有照片。”余道宁在聊天框里敲下这么一行字,她的手指放在回车键上,犹豫了很久,没有按下去。
好担心岳畴以后不会再跟她说话了。
这时候,她看见相机里有一张祁麟的单人照,背靠一丛花树,白色衬衫,米色开衫,乌黑如云的头发,明艳的眉眼,脸上挂着轻松自然的笑容。
鬼使神差地,余道宁把这张照片传给了岳畴。
“这是你???”岳畴很快回复道。
“恩。”余道宁敲下这个字,按下回车。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世界末日的那一年更新,照片上的人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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