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换取敌国援手,竟然想以我安西之地,灭我安西同袍,这就是大唐皇帝的圣贤仁德?”
“欺压士卒,陷害忠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这就是那帮文官们的操守?他们就是靠这个治理国家?”
面对安西将士们的残酷结局,秦远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猛然破灭。
大唐,再也不是那个大唐了。
为了这样的统治者卖命,不仅不值,甚至愚蠢。
同时,这也愈发坚定秦远尽快离开的决心。
这肮脏的朝堂政治中,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懒得再关心。
宦官干政也好,百官内斗也罢。
这些,都与自己无关了。
狗咬狗,就让他们去咬吧。
秦远豁然回首郭钊,脸上怒色已隐去。
抱拳行礼,语气郑重。
“多谢郭将军告知此事!”
“大都护客气了…如今长安虽安,但大唐内部依旧风雨飘摇,我只是不想安西将士们,再重蹈覆辙,而且…”
郭钊微微摇头,轻声叹气。
“就算我不说,也早晚会有人来告诉你这些,与其到时候局面失控,还不如及早告知,为长安免去一场争斗。”
“当年的那些老兵,还有人活着?”
张牧察觉到他话语中的意思,双目紧盯郭钊。
“虽然不多,但还有几位,不过我说的不是他们。”
郭钊轻啜一口茶水,面容感慨。
“安西老将尽数被杀后,士卒们被打散编入神策军,再难形成合力,但性命好歹还算保住,他们的子孙后代,有不少居住长安城中。”
“这些人,有不少都亲身经历过那场乱局,心里都憋着一团火,只是以前无处发泄,更无人述说。”
他转头望向秦远。
“如今,有实力强大的安西大都护回来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找大都护你是必然的事情,毕竟,他们可一直没忘了自己的安西军身份…”
“我明白了。”
秦远微微点头,恢复往日淡漠表情。
“当初那帮针对安西军的文官们,现在如何了?”
“宰相杨炎被皇帝赐死,其他人到如今也都死的差不多了…”
“那他们可还有党羽留存?”
“党羽吗?真要说党羽,那满朝文官除寥寥几人外,几乎都可以说是他们的党羽留存,毕竟这些世家大族间关系错综复杂,都连有数代姻亲,其中关系,根本说不清楚。”
郭钊放下青瓷茶杯,眉头微皱。
“所以说这件事到如今,已没了再追究的必要,除非你打算对抗他们所有人。”
秦远沉思半晌,突然开口问起另一件事。
“那李嗣业将军的陌刀和精血呢?”
“精血早已被消耗殆尽,倒是那把天外陨铁所铸造的陌刀,据我所知,很可能是藏在杨炎之孙,鸿胪寺卿杨温家中。”
“鸿胪寺卿,杨温?”
“就是今日在城门与太子殿下一同迎接吐蕃使者的那名文官。”
“就是他吗?还真是有缘。”
秦远双眼微眯,心中暗自盘算。
与此同时。
鸿胪寺内。
杨温手持白玉酒壶,笑容热切的为吐蕃王子达磨斟酒。
“达磨殿下,您放心,您的坐骑我一定会想办法帮您讨回!”
“那秦远久离大唐,生长于荒漠,心中早已没了一点礼义廉耻,几乎就是一个土匪!”
“若是他在西域,我还奈何不了他,但是在长安,就算他有再强的实力,也必须要守我们的规矩!”
达磨表情不屑,斜瞥他一眼。
“就凭你?能办妥这件事?”
杨温心中尴尬,脸上却没表现出分毫,只是陪笑。
“达磨殿下放心,若是我一人,自然力有不逮,但是他将要面对的对手,可不只有我一个。”
“哼哼,倒也是,就连李嗣业那种猛人都被你们折腾死,安西万名精锐也能被尽数肢解,对付秦远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能会有什么问题。”
达磨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话语中尽是嘲讽。
“若是你们对付不了他,大不了我吐蕃出把力,合力将其坑杀掉,免得这种土匪损害大唐名声,破坏我唐蕃两家关系。”
“哈哈…殿下说的是,谁破坏唐蕃和平,谁就是大唐的罪人!”
杨温脸上笑意如故,仿佛没听出对方的暗讽。
若是真的能借吐蕃之力,震慑秦远,这点耻辱又算得了什么。
对于秦远这位安西大都护的到来,他心中一直有些恐惧感。
尤其是亲眼目睹这位大都护实力后,这份恐惧更是加深许多。
几十年前,运筹帷幄,指挥陷害安西军的,就是他的祖父。
至今,李嗣业的那柄陌刀,还被深藏在杨家宝库内。
后来安西军士卒攻进长安时,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闯进杨家,找寻李嗣业之刀。
但由于宝库藏得较为隐蔽,知晓其所在的人又随杨家众人逃出长安。
所以安西将士翻了许久,也没能找到。
无奈之下,只能把偌大的杨府一把火烧了。
由此可见,其对杨家众人的恨意。
就算是现在,事情过去几十年后。
仍旧有不少安西后人,深深记着这笔账。
两方的仇恨,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反倒是越积越深。
而且,杨温十分清楚,随着秦远归来,久久找不到主心骨的安西一脉,必定会重新聚拢。
他必须要抢在那前面,积累对抗的力量,哪怕这股力量来自吐蕃也无妨。
更何况,如其所言,他的背后可不是只有自己,当初从安西军手中获利的,更不只他一家。
甚至就连对付秦远的由头,他都已经想好了。
驾驭巨鹰,冲撞吐蕃使团。
擅自出手打伤吐蕃正使。
光天化日下,出手抢夺吐蕃正使坐骑。
以上种种,都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下。
靠这些东西,给秦远扣个破坏唐蕃关系,蓄意挑起两国纷争的帽子,那是绰绰有余!
到时候,他再运作一番…
秦远就算不死,也将威风扫地!
入夜。
明月隐于乌云后。
通化坊内,杨家宅邸,一片灯火通明。
一名名杨家奴仆,手举火把,带着杨温的亲笔书信,策马赶往公卿大臣们的府邸。
墙角黑暗处。
几名黑布蒙面,身着黑衣的青年男子,正仔细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鸿胪寺卿,真是好大的面子,连长安城的宵禁都能无视。”
其中,一名身材高大,貌似领头者的青年小声开口。
随后,他转头望向身侧几名表情紧张的同伴,出言打趣:“你们神策军平时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现在不敢管了?”
“李大哥,这种时候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杨温那个狗贼是以商讨政务的名义派出的仆从,我们神策军根本管不了他。”
一名青年小声接话。
“我们现在要干嘛?是在这盯着,还是去找大都护?”
“在这也盯不出什么东西呀。”
几人声音压的极低,紧张兮兮的小声商讨。
只有领头的青年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波澜。
“李大哥,你快拿个注意吧。”
“是啊,在这呆着总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看你们一个个的,怎么一点都沉不住气。”
领头青年浓眉微皱,语气中有几分责备。
“被发现又怎样,神策军中都是我们的兄弟,还有谁会为难我们不成。”
几人还欲开口,他已经做下决断。
“秦大都护不远万里来到长安,我们这些人贸然前去拜访,总要准备些礼物才是…依我看,这些仆从要送的书信,就十分合适!”
“啊!李大哥,你说真的?”
“这件事风险很大呀,万一有人追查,我们很快就会暴露。”
几人有些犹豫。
稍后他们可是要正式登门,拜访秦远。
这个时候杨温的仆从出事,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怕什么,就算杨温要定罪,也要拿出证据不是?我们手脚干净点就是了!”
说罢,他环顾左右。
“有不愿意参与的,我也不强求,各回各家便是,但是我告诉你们,机会很可能只有这一次,要不要替先辈们报仇,你们自己考虑清楚!”
几名青年互望一眼,最终心中一狠。
“早就看这帮狗官不顺眼了!李大哥,我干了!”
“我也干了!”
最终,几人达成一致,悄悄尾随一名走向永兴坊的仆从。
几人自以为行事隐秘,却不想自己的一举一动,实则被人看的清清楚楚。
远处,高墙上。
几名面容白净,身穿黑衣的中年文官,正双目紧盯几人动作。
“周侍郎,要不要借机除掉这几个不安分的家伙。”
“郑大夫,稍安勿躁,现在出手除了打草惊蛇,没有任何意义。”
“什么意思?”
“看那。”
站在中间的白净文士,右手遥指两里外的高墙。
“神策军的几个莽夫,可也在盯着呢,真要硬拼起来,吃亏的肯定是我们。”
旁边的几人先是疑惑,随后悄然动用真气感应。
气机交感下,黑暗夜空中陡然多了三盏明灯。
“他们还真在,还好周侍郎慧眼如炬,不然我们真就打草惊蛇了。”
两里外,高墙上。
明月缓缓现身。
三名身穿漆黑甲胄的神策军将领背靠明月,并排而立。
最中央的人,则是今日在城外迎接吐蕃王子的陈姓将领。
“陈将军,那帮蛀虫发现我们了。”
“我们没有刻意隐藏,被他们发现不奇怪。”
“要不要关照一下那帮小家伙,别闹出人命来。”
“不用,我相信他们下手会有分寸的。”
几人施施然的站在墙上交谈,没有一点避讳的意思。
下方,一队队手举火把的神策军士卒走过,都对其视而不见。
白天,朝堂中,长安是那帮文官的天下。
晚上,宵禁中,长安则是神策军将领们的主场。
内城,太极宫中。
皇帝李纯缓缓踱步,走向殿外。
面带微笑,眼神遥望远处。
在玄武境沟通天地元气的感应中,城外高墙上几道真武强者的身影,犹如黑暗中的灯火,十分显眼。
“今晚,可真是热闹…”
“不知道这位安西的年轻大都护,会如何应对?”
月光如瀑,为这位皇帝镀上一层银光。
良久。
他低声自语,脸上多了几分莫明意味。
“希望你能识趣点,别做出令朕失望的事情。”
今夜的长安城,看上去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灯火渐消。
神策军们如往常一般在坊内巡逻,偶尔惊起阵阵犬吠声。
但表面的平静下,实则暗流涌动。
除了露面的这些人,还有更多的大人物,在等待秦远接下来的动作。
是暴怒出手?
还是暂时隐忍?
数十年前的恩恩怨怨,是否能就此了断?
驿馆中,达磨也敏锐察觉到今夜的不寻常。
“来人!把那几位将军叫过来!”
他赤着身子,从床上豁然坐起,对门外大喝。
“遵命!殿下!”
守在门外的吐蕃士卒沉声领命。
“蹬蹬蹬…”
大踏步离去。
达磨身旁躺着的貌美胡姬被声音惊醒。
她伸出如玉双臂,环抱住达磨脖颈,嫩白身躯紧贴他后背。
“殿下,您怎么了…要不要奴家再服侍您一番。”
声音娇柔妩媚,含有百般诱惑。
回应她的,是达磨冰冷眼神。
“闭上嘴,爬出去。”
胡姬顿时不敢多言,连忙收回手臂,快速穿好衣服,如狗一般从地上爬了出去。m.xqikuaiwx.cOm
动作非常自然,似乎已经练过无数遍。
“殿下!”
三名吐蕃将领走到门口,正碰到在地上爬行的胡姬。
不过三人都没露出什么波澜。
对于这种事,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进来吧。”
达磨穿好衣服,走到红木桌案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是,殿下!”
三人走进屋内,身躯微躬,等候吩咐。
“稍后你们通知使团的人,让他们明日清晨,沿长安各条街道,散播秦远在西域的所作所为,不需夸大,据实相说即可。”
几人互望一眼,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难道是要为秦远造势?
可秦远不是吐蕃大敌吗?
三人欲言又止,没人敢率先开口,生怕一句话不注意,招惹到这位喜怒无常的殿下。
“为什么这么做,你们很快就知道了,现在,立刻去按我说的做。”
达磨斜瞥三人一眼,语气冰冷。
“遵命!”
三人不敢再迟疑,忙抱拳领命,转身前去安排。
房间内仅剩达磨一人,他缓缓起身,踱步到窗前。
遥望明月,笑容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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