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便起身和吕布商议,由曹操迅速去南宫整顿羽林骑纳入麾下,而吕布和我继续由密道深入追赶十常侍等人。曹操走后剩下我们三人在这翠花楼前的庭院中,先前守在庭院外面不敢进来的小黄门纷纷探头探脑地张望进来,我安排他们进入密道逃命,又回来时,见吕布仍然不肯对王越下手。
王越此时万念俱灰,两眼空洞地望着天空,吕布兴许因为摔断他的四肢有愧,因此驻足在他身边静静不发一言。我走过去轻声劝道:“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吕布点点头,可是依然没有动手杀掉王越的念头。只见王越全身忽然微微颤抖,吕布便问他道:“忽然害怕起来了吗?”王越头颅尚可自由活动,于是摇了摇头,茫然道:“只是忽觉天气寒凉,自己衣衫单薄。”
吕布从旁攥住画戟,轻轻一提,便将画戟执于手中,在王越胸前高高举起。王越仍然看也不看吕布和画戟,双眼死死盯着吕布头上的青空。我也跟着抬起头看,只见这华丽的北宫之上,仍然是被院墙和阁楼圈起来的四方天空。耳边传来画戟落下的声音,接着吕布便对我说道:“我们也快些追去吧。”
我俩舍了王越的尸身后进入翠花楼的地道之中,只见密道洞口有兵器划乱之迹象,想着不早时王越还生龙活虎地和吕布曹操从地道之中一路打将出来,转眼不久便成了翠花楼前一具冰冷无知的尸体。世态变化之快,直教人唏嘘不已。
地道之中点有长明灯,虽然不甚光亮,倒也看得清楚道路。前后拥簇着慌张逃命的小黄门,我追上去问清了出宫的道路,又和吕布跟着这些小黄门通过密道向着宫外寻去。根据一些情报丰富的宫人们说,十常侍此刻根本不在宫里,那么很有可能当时直接顺着密道逃出宫外去了,至于现在到底去了哪里,谁人心里也不知道确切答案。
赶路中我便问吕布道:“曹操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追皇上啊?”吕布回道:“形势危急,城外是各路兵马汇集洛阳,城里除了皇甫嵩将军和卢尚书手下的部队以外,唯一可以调用的便是北宫禁军和南宫禁军这两支部队。”
我不解道:“大将军虽然死了,可是他手底下原来那些部队呢?”吕布道:“现在应该被瓜分成了几部分,一些在袁绍和袁术兄弟两个手上,另一部分应该在大将军亲信吴匡的手上。剩下的一部分很肯能已经被大将军的弟弟何苗据为己有,只是不知道这支部队现在屯驻何处,只希望这几股势力不要碰面才好,要不然免不了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跟着我一路无话,随着吕布和那些熟悉路途的小黄门左拐右拐,在密道中绕来绕去寻找出宫的通路。想起王越所赠羽林骑的虎豹兵符,我又忍不住问吕布道:“刚刚你和曹操说由你统领骑兵,曹操率领步兵,那么天下很快就可以安定下来——为什么曹操没有回应你?”
吕布高大的身影在我前面埋头走着,听到我这样问并没有回答我,我还以为他没有听到,或者听见了不想理我。吕布一直把曹操引为生平唯一知己,他二人在各方面的想法几乎全部不谋而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共同经历的事情越多,两人的分歧好像也逐渐产生了出来,回想去年在洛阳城阅兵前夕,他二人彻夜长谈不知疲倦,现如今却一个在南宫禁军营地里呼喝奔波,另一个却在这暗无天日的地道中徐徐前行。
吕布过了好久才说道:“孟德和我所考虑的方向有些不太一样。我所想的是尽可能救回皇上,安定洛阳城内局势,使城内军民快速平息下来,让朝堂一切恢复如故。而孟德自从这次来到洛阳后,目的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获得名正言顺的军权——他不贪慕虚名,对朝堂官职没有半点兴趣,可是自从围剿蹇硕那天他就想把西园军归纳到自己麾下,却没想到演了很久的苦肉计,眼看西园军已经对他心悦诚服,可是没想到大将军之死使得西园军的兵权又落入袁绍兄弟手中。后来孟德又安排夏侯惇等人尾随淳于琼去樊陵和许相的府中,当时要没有尚方监出手伤了淳于琼,很有可能出手的就会是夏侯惇他们,目的就是直奔北宫禁军的兵权。而这支北军终归是执金吾手下的兵,现在丁老和袁术都觊觎这个位置,孟德知道自己竞争不过他们两个,索性又把目光放到了羽林骑统领王越的身上。”m.xqikuaiwx.cOm
我听了惊讶道:“你们和王越不是偶然碰上的啊?”吕布沉默一番后,说道:“孟德熟悉宫中各路位置,当青琐门无法通过之时他就带着我在宫内到处寻找,起初我以为是在追查皇帝的下落,没想到他最后直接找到羽林骑的头上去了。”我恍然道:“对付王越是曹操一开始就策划好的?”吕布点点头道:“羽林骑奉命镇守九龙门,非诏不可轻举妄动,和留守青琐门的卢尚书一样,都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孟德深知这一点,所以才引我一起去了九龙门处。”
我感觉到后背有一丝丝凉意,没想到我们一向视为自己人的曹操居然为了兵权把我们也算计了进去,而且计划中不是别人,正是彼此认为最信赖的知己吕布。我对吕布说道:“所以在你提出联手讨贼的时候曹操才不置可否,又怕我们抢了他的兵符,这才慌张离开翠花楼和我们兵分两路是吗?”吕布听后不再言语,径直和我直奔密道出口而去。
又在密道中走了冗长的一段距离,前面的宫人们随着快要到达出口心情也跟着高涨起来,不停地说着离宫以后是返回老家生活还是另寻新的地方谋生。有人说着自己自小入宫伺候服侍他人,现在什么农活都做不得,对未来充满了焦虑和慌张,又有人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些物什分于他人,说但凡刚才逃跑的时候在宫里随便抓一把出去后也吃喝不穷。众人分到财物后又说说笑笑起来,我和吕布紧随其后,看着这些宫人一起畅想着离开了这王侯将相的洛阳城以后的日子该如何精打细算才好。
黑暗中不知谁说了一句道:“前面就到了。”接着几个小宦官兴奋地跑到前去抬那块板子,顶了几下因为身子孱弱而顶不动,便笑骂着对身边人道:“还傻看着干什么呀,过来搭把手,咱们就要自由啦!”于是又一些宫人赶上前去帮忙,我本来也想上去帮一把的,可是看到前面的宫人足够多了,也就罢手跟在吕布后面不作动静。又听见前面几个跟着逃出来的宫女互相调笑道:“这番出去是要找个好人家嫁了。”另一个听了便笑着拍打道:“当着这么多人说这个,好不知羞。”
随着密道出口的盖板被打开,一道清凉的夜风瞬间涌入了地下通道之中,众人顿时觉得口鼻一新,喜悦之情又上一层。就见先前招人抬板的小宦官冲身后的我们一挥手道:“咱们总算逃出来啦!各位兄弟姐妹,咱们以后江湖再见啦!”说着一马当先钻了出去,身后的宫人们相继喜悦至极跟在后面鱼贯而出。我和吕布跟在最后,待所有人都上去后我俩才跟着爬了上去。
我比吕布先一步爬上来,可是在回到地面上的一瞬间却愣在了当场,不知道自己时不时忽然坠入了噩梦之中,又仿佛被梦魇拽入无尽的黑暗里面。
此时外面已是夜深,可是无数猎猎火把将附近的夜色照得通明燎亮。火光倒映在先前逃出来的宫人们的尸体上,每个人身上都被射满了弩箭,密密麻麻地遍布全身,以至于有些宫人中箭而亡时根本无法趴到地上,反被身前的箭簇支撑着悬空在地面之上。
大批的部队兵士在火把下严密地监视着密道出口,一名领军者见到我出来后就对身边的兵士说道:“还有余孽,上箭!”
我呆呆地杵立在那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宫人们说说笑笑的言语还在我的耳边徘徊,就是这样一个先后的时间里他们却再也无法发出声音了。虽然确实离开了洛阳城,可是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他们有的期盼着回到家乡和亲人团聚,有人想着前去江东富庶安稳之地谋生,也有着想要寻个踏实人家嫁了,还有其他大大小小多多少少的小愿望没来得及实现,他们刚刚躲过南宫北宫的屠戮血洗,在漫长黑暗又闭塞的地道里走了那么久,刚一探出头来却被不知哪里的士兵射杀在这里。
迷迷糊糊之中就听得那领军的小校发一声令,眼前弓弩呼啦齐发,箭群还没来到便觉得劲风扑面。这时一个人从我身旁闪身前来,一把提起我手里的大盾将我们二人罩在里面,就听得箭枝乱七八糟地打在盾牌上面,令我稍稍恢复了几分神志。那人在我耳边大喊道:“顺儿,顺儿!”连续几声见我尚未清醒过来,立刻换了一副极其严肃的面孔,厉声喝道:“陷阵营高顺!”
我猛不丁反应过来,急忙转过脸去看,发现竟然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吕布从后面赶到,在这弓弩手的齐射之中把我给救了下来。我怔怔地回道:“陷阵营在!”吕布把盾牌交到我手里,自己提着画戟一指身前围攻地道的士兵说道:“你我左右为援,把敌人阵型打散!听到了没有!”我散乱的神志逐渐回到脑子里,在吕布再次断然呵斥下一下子回过神来,大喊一声道:“前进!”
吕布见我恢复正常,二话不说就蹿去了弓弩手的右侧,而我举起大盾护住头胸,也朝着队伍的左侧赶了过去。领兵的小校漫不经心地催促手下上箭,却被吕布一步赶到,画戟横扫,立时有四五个士兵连同这个小校一起被斩为两截。那边的哗变引起了不少士兵的注意,我也趁机来到了队伍前面,手里铁鞭狂甩猛打,顷刻间和吕布把这群弓弩手全部杀死在了地道前面。
我们两人站在满地的尸首里面稍微调整一下呼吸,慢慢恢复着体力。士兵和宫人们的死尸混在了一起,彼此含糊不清地乱倒在地上,他们之前都不曾想到自己会在这么快以后就离开人世,杀人者亦被杀之,果然是天道循环。
吕布尽量避免不要踏到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我走过来说道:“这里应该是十常侍留下把守的兵。”说着回头扫量了一下四周,躬身拾起地上一支火把向上照了一照,只见一座望楼高高耸立在我们身前不远处,又向周围看了看,北宫的宫殿坐落在夜色里,距离我们已经有了一段距离。吕布说道:“这里应该是北宫的朱誉门,据说南北宫城均有四座同向同名的阙门,门两侧有望楼的为朱誉门,东为苍龙门,北为玄武门,西为白虎门。南宫的玄武门与北宫的朱誉门经密道相连,而朱誉门又和北宫的翠花楼密道相通而直达城外。前方应该还有重兵把守,顺儿不要大意。”
我收回思绪,尽量不在去回想刚才的事情,可是那些宫人的欢声笑语似乎还在我耳边缠绕,吕布的话虽然听进了耳朵里却进不到脑子里面去。这时远处的士兵听到厮杀声后催赶大部队围了过来,呼喝斥骂之声逐渐鼎沸起来,很快就来了成百上千的全副武装的甲士将我和吕布团团围住,这时当先一人打马来到近前,提着马鞭指着我俩骂道:“大胆狂徒!竟然敢对大将军的部曲逞凶!来人,来人!还不快给我把这两个逆贼乱刀砍死!”
我听这人说话有些熟悉,借着火把的亮光仔细一看,原来正是大将军何进那异父异母的弟弟何苗。这何苗原本叫做朱苗,随着他母亲舞阳君一起带到了何进家中,这才改名叫了何苗,在血缘上跟何进没有半点关系。现在的何太后虽然跟已经死去的大将军何进互为兄妹,但何太后却是舞阳君的亲生女儿,与何进算起来只是同父异母的关系,难怪何太后一心提防何进,总是觉得何进总览大权会危及到她和少帝的权势。而何苗跟何进比起来却有着极大的优势,毕竟他们两个都是舞阳君所生,何苗势弱,要依附在母亲跟何太后的羽翼之下,自然更得何太后信任。十常侍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不惜重金贿赂舞阳君与何苗,最后导致大将军何进身首异处的惨淡下场。
我和吕布见周围甲士正要攻来,便逐渐靠拢在一起准备腹背迎敌。这时就听得外围响起一声炮响,紧接着一人引着一队人马赶了过来,见到何苗的部队即刻冲杀,何苗部队顿时大乱。我和吕布见状都是一惊,只见前来冲杀何苗的领军者居然是曾在晋阳专程拜访过吕布的董旻!我和吕布心下都是一惊,身为董卓亲弟弟的董旻如果出现在了这里,那么董卓现在必定到达洛阳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江湖行更新,第四百零七章 中平六年(一百零三)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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