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答话,提着铁鞭冲过去当头打下。渠穆甚至懒得还手,向旁让了一步说道:“就你这样的功夫也敢冲我动手,我倒是真的有些佩服你。”
我提鞭横扫,渠穆又向后退了半步,鞭头贴着他的衣襟掠过,他故意每次只移动一点,好似在冲我炫耀他的身法似的,又好像为了证明给我看不把我放在眼里,所以每次都这般看似冒着生命危险但实则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闪来躲去。
我见渠穆近在眼前,可是就是碰不到他,不由得心里开始焦躁起来。本来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想要趁着自己一鼓作气把他拿下来,原本也是想赌一把试试运气,可是一旦交上手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差地别。
渠穆又连着躲闪了我几次攻击,笑着说道:“我看你出手好像使得是刀法,可是却从哪里弄来这么一条笨重家伙,本来我气头蛮盛,可是见你几次出手以后却要被你逗得笑了。”
我被他说中心事,不由得有些羞愧起来。还好我用得是郭太送给我的铁鞭,若是用上我的青铜大刀跟他打,被他发现原来我用刀法也是如此笨拙,反倒没有什么借口来掩饰自己武艺不济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渠穆的剑法是真的厉害,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和天下四绝的剑神李彦交过手,那李彦虽然剑法通神,可是也只是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圆滑自如的感觉,远不如这个渠穆剑剑带有烈风剑气,看起来就像是李彦和黄海棠的综合体。李彦剑术虽高却没有剑气护体,黄海棠虽然有无形刀气可以远程杀人,但是在招式变化上就不如李彦灵活。这渠穆一把长剑占据两大高手长处,我在他面前自然是羞愧的难以抬头。
又过了十几招,我不但没有碰到渠穆的衣襟一下,反而连续的使用这重型兵器倒使得我自己体力跟不上了。我提着沉重的铁鞭坠得身子直不起来,弯着腰在一边大口喘气。渠穆端详着看了一会儿,又嘲讽地笑道:“你虽然武功不行,但是胆气是真的过人。要换做旁人见识过我出手以后,还敢以你这般武艺想要没命挑战我的可没几个——要我说,由你来做个虎贲军或者禁卫军还不错,只要有匪人胆敢闯宫,皇帝一声令下,你肯定连命都不要就冲去抓贼了!”
渠穆说完心情大好,自己忍不住高兴地笑了起来,我见他放松警惕,又提着铁鞭想冲过去。可是渠穆随手抬剑一挑,立时一股剑气贴着地面划了过来,吓得我连铁鞭都扔了,赶紧扑到了旁边过去。渠穆见了笑得更是大声,待我爬起来的时候,只见渠穆望着外面的北宫禁军对我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许少府现在应该已经拿着圣旨到了中都官了。那里有一千两百名驻军,有了这批士兵他可以直接出城去继任河南尹一职了。”
说着渠穆转过脸来,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仿佛刚刚一起度过了一阵欢快时光,而现在曲终人散,他即刻要杀人离去了。
渠穆对我说道:“时间拖得够久了,现在你们北宫禁军即使全部赶去也追不上了。你做得不错,报上名来,你值得我记住你的名字。”
渠穆说着便提着剑慢慢向我走来,看样子只要我一旦说出自己的名字,他立刻就会把我斩杀在此然后轻身远遁而去。我知道现在他已经没有继续跟我玩下去的心思了,接下来不论我是否说出自己名字,他都要动手杀人了。犹豫间忽然我却害怕起来,这些年来九死一生的事情没少经历,可却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死亡,同时还要面临选择的折磨。那种感觉很微妙,让人似乎觉得只要这样继续没脸皮地赖下去,对方的剑就永远不会落下来似的。m.xqikuaiwx.cOm
渠穆举起剑,看我不打算作答,眼神顿时变得轻蔑起来。他开口问道:“怎么,在知道自己确定要死了,所以忽然害怕起来了吗?你刚刚的勇气哪里去了?”
我紧咬牙关,“高顺”两个字就在喉头之间,可是无论如何却也吐露不出来。我知道接下来无非一死而已,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我现在偏偏不想去相信这个事实,我总觉得事情不该这样继续,从那次药人放出的迷雾中所做的那个长梦中,我最后似乎也不是死在洛阳街头这个下场。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眼前这一幕绝对不是我最后的归宿。
就在渠穆失去耐心想要动手之际,这时就见后院有人突然朝我们这里扔进来一个东西。渠穆一惊,没想到北宫禁军都在前院堵着,这后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人,竟然还丢了东西进来。渠穆看也不看,侧身向旁一让,随手一剑把丢进来的那个东西斩为了两半。就听一阵瓜瓤落地的稀烂声,我和渠穆一齐去看,发现竟然是个被劈成两半的死人头。
渠穆一见那死人登时大怒,冲着后院骂道:“好哇!什么人鬼鬼祟祟跟踪我们!许少府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吗?皇帝钦封的河南尹你也敢杀!是要造反了吗?到底是谁,报上名来!不要躲躲藏藏!”
这时就听后院一通汉子笑骂之声传来,那些声音十分熟悉,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渠穆提剑朝声音来的方向刺了一剑,就听黑影中缓缓走来的几人中有人瓮声瓮气地骂了一句道:“这阉狗好大的力气,这一剑居然可以刺这么远!”然后另一人便嘲笑他道:“你这个虎痴,怎么一天到晚晕头转向的,这哪是什么力气大可以做到的——这叫剑气懂吗?”那个被叫做虎痴的人听了不服气道:“什么剑气剑屁,俺可不懂。”
几个人说笑着便走到了屋内,我看了心头一震,来的这几人不是旁人,正是曹操手下一直没有露面的夏侯惇等人。只见他们几人全部身着重甲,每人手上都提着兵刃,自夏侯惇旁边站着他的弟弟夏侯渊,旁边一众人便是去年阅兵前曾见过的曹仁、典韦、许褚、乐进、李典、曹洪这几人。他们都是曹操的心腹兄弟,多半都是从谯县老家跟曹操一同闯荡出来的,情谊之深不可估量。这些天一直没见到这些人露面,原来是曹操对他们另有安排,在城中秘密行动着,居然把这逃脱出去的许相给截住杀了,提着人头回到了这里。
夏侯惇对渠穆说道:“他叫高顺,之所以一直不告诉你姓名是怕你问他表字。他没表字,但是因为特别不会喝酒和特别能吃菜,所以你也可以叫他菜老虎。”夏侯惇板着脸说完这些,旁边除了曹仁以外尽皆捧腹大笑。
待得众人笑完,渠穆脸上的惊惶神色尚未退去,曹仁便对几人吩咐道:“李典乐进过去照顾右校尉,看他伤势有无大碍。子廉你去整理北军,这里交给元让他们,你随我带军赶往偃师,先行阻挡刘备和桥瑁去。”
曹仁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似乎完全不把渠穆放在眼里,和夏侯惇略微耳语后便带着曹洪和李典乐进往外走。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曹仁瞥我一眼道:“小顺儿比那年来白马寺的时候又长进了。”说着领着人去外面呼喝那北宫禁军去了。
几年前我第一次来洛阳还是因为天狗食日,支谶上人和安世高两位高僧在白马寺开坛布法的时候,有一天误打误撞和曹操他们结识在一起,后来还有过一次下饭馆的经历。那时候的我除了莽撞一无是处,虽然看起来和今天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曹仁这般领袖似的人物忽然对我夸赞有加,还是让我十分高兴的。
就听得院外的北宫禁军很快就被整顿好,那些士兵见到淳于琼身受重伤本就六神无主,现下曹操的亲卫们突然出现,再加上在北宫讨伐蹇硕当天曹操表现出众,这些北宫禁军和西园士兵都是亲眼所见的,因此曹仁没费多大功夫就把这些士兵控制在了自己手下,顷刻外面乱糟糟的吵闹声就消失了,由曹仁他们带着出了洛阳,直奔偃师而去。
渠穆在旁冷眼观察着众人,始终没发一言,他见夏侯惇等人全部身着重甲,便猜到这些人是有备而来,又见他们明知道自己剑法卓越,却仍然敢分头行动,只留下这几个人来对付他,可见夏侯惇他们是早就摸清了渠穆的底细,所以才敢如此大胆行事。
我在一旁也看得惊讶不已,怪不得夏侯惇他们自从北宫围剿那天之后再没露过面,原来一直潜伏在暗中,打算替曹操收拢城内失去统率的部队归为己有。那天曹操本来使一出苦肉计把西园军和赵云都收买住了,可是随着大将军何进的身死,城里的所有兵权都被袁绍兄弟继承了去,曹操白忙活一场不说,连赵云什么时候被刘备又诱骗过去了也不知道,情急之下只得安排夏侯惇他们尽量把城内残部收拢起来,先趁乱壮大自己的实力再说。
可是若换做了旁人,此时把北宫禁军攥到自己手里以后肯定不会再去管城东偃师一带的事情了。可是曹操这一点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他知道不论现在北军多么听从于他,一旦见到袁绍之后免不了还是要被收走兵权。但要是让自己的人亲自率领这些北军去名正言顺地和叛军打上几场,无论外界和这支北军内部都会把曹操当做北军理所应当的拥有者。这北宫禁军本来是执金吾手底下的部队,但是曹操先行一步占下,事后再补一个头衔便是,要怪就只能怪丁原反应迟钝,在洛阳处于水火之中的时候不先想着替袁绍等人排忧解难,而是火上浇油般地争权夺利,这才让他们首先把丁原从洛阳的核心圈子排除了出去,到头来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夏侯惇几人拉开阵势,各个开始活动手脚。夏侯惇问他们道:“咱们也不以多欺少,挨个上吧,谁打头阵?”
渠穆见了冷言冷语道:“你们也忒有自信了点。”夏侯惇几人不搭理他,扔在自顾自讨论如何选拔率先出阵的人,几番争执之后因为许褚嗓门高人一筹拿下了第一名的资格,典韦排第二,夏侯兄弟不争不抢并列第三。我杵在一边,傻乎乎地问夏侯惇道:“那我呢?”
众人这才仿佛记起屋内还有我这么一号人来,夏侯惇扶额说道:“你排在我和妙才之间吧,到时候给你加个塞,让你上去过把瘾就下来。”
我听他们说得轻巧,心底下也一直在犯怵。这人可是渠穆啊,能和吕布打个不相上下的人,而且吕布空手斗他甚至还不是对手,就凭眼前的这几个人,虽然在装备上领先一筹,但是渠穆的剑气似乎并不在意这厚重铁甲,到时候万一这几个人接连都被渠穆杀了该怎么办!若是大家一起上兴许还有些胜算,可是他们这几个人又偏偏执意单打独斗,这和自己找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委婉地对夏侯惇说道:“我什么时候上都不打紧,但是刚刚我和这人交手时间不短,知道这人十分十分之厉害,咱们要都是分头对他的话……估计希望不大。”
夏侯惇点了点头,但仍然没打算改变主意,反而倒是问我道:“菜老虎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不像你的作风啊!”
夏侯惇一句话问得我卡住了壳,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话来,这时许褚已然大呼小叫地和渠穆交上了手,旁边的典韦和夏侯渊都不禁叫了声好,那轻松样子好似在看斗剑歌舞表演似的。夏侯惇见我担心许褚安危,便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道:“放心吧,虽然不见得能单打独斗赢下他,但是车轮战下来定教他跑不了。这天底下值得我们同时出手的人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下一个了。”
我知道夏侯惇说得那个值得之人就是十常侍之首蹇硕,那天夏侯惇等人为救曹操,全部扑身而上,却被蹇硕一招击飞在各处。那根本不是一种层级的战斗,就连童渊联手李彦和张让他们合斗蹇硕,仍然还被蹇硕反杀了一人。那天若不是蹇硕自己心灰意冷求死,估计现在洛阳也不是这般局势。
那蹇硕自称自己是按照先帝的意思一直在暗中维系各方势力之间的平衡,但随着先帝死后各方各派都不再想处于这种平衡之下,都觉得自己有能力吞并弱小一方壮大自己。若是有一个两个势力这样想并无紧要,可是当所有势力的首领都是这个心思的时候,那么他们只能联起手来对这个维系平衡的蹇硕出手。
蹇硕完全有能力在那天反杀所有想要违抗他的人,可是不知道是因为先帝的离去还是他本身就厌倦了这此起彼伏的深宫斗争,居然选择一死了之来结束这场闹剧。但是蹇硕同样不是简单的人物,他在暗中运作深宫和前朝的关系这么多年,知道若是外戚大臣反他是属于斗争需要,可是自己宫内的这些徒子徒孙想要反他可就是忘恩负义了。所以蹇硕最后一瞬把十常侍的武功都化了去——既然众人都执意打破这份平衡,那么十常侍那绝然于世的武功也就不该继续存在这世上了。随着蹇硕的死,这一个个身怀绝艺的十常侍也彻底成了废人。这打破平衡的战斗还没开始,自己却成为了最弱势的一方,这真是叫人始料不及的。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江湖行更新,第三百七十九章 中平六年(七十五)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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