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慕容飞像个说媒的先生,整日里笑眯眯的十分温和,不论你跟他说些什么歪七扭八的理论,他的第一反应都是先附和你,待你情绪稳定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和你说些他的看法。我和凤仙儿文远也常在一起说事,不过相比起来我好像从来都没话语权,凤仙儿看我始终像带孩子一般,文远则没有耐心,不管我说啥他都一副拉几把倒的样子。
不过回头我也是才发现,听凤仙儿说得多了的确长见识,譬如跟慕容飞说起一些天下大事都能跟他的看法出奇的一致。那种协调性可不是慕容飞装出来的,他也知道我这种笨蛋讲不出这般见地和理论,知是凤仙儿教的后便一直说叨想和凤仙儿结交论道。
关家二哥倒是话不多,聊什么也不感兴趣,吃饱喝足便在炉火前箕踞而坐,用油膏来回涂抹他的大刀。
“二哥你这抹得啥啊?”
“鷿鹈的脂膏。”
“屁……屁替是啥?”
慕容飞见了便帮我解围:“也叫油鸭子,比鸭子小一点儿,油脂炼过可以保养刀剑。”
二哥低头吟道:“雄荆鸡兮鹜鷿鹈,鹘鸠鶵兮鹑鷃雌。”
“啥意思?”
“我二哥文武全才,古时圣人和现下名人的书词他都熟背。”
关二哥说:“我念得都是些附庸风雅的东西,比不得老三整天看的那些六韬三略。”
我心说这哥几个文化够高的啊,我们仨除了凤仙儿胸藏文墨腹有诗书的,我和文远基本俩文盲,这文化层次上立马跟刘家兄弟矮了一截儿。
接着我又白话了一通天下大事,慕容飞又违心夸我,夸得我胡乱放屁,越说越离谱。他哥俩也不介意,一个不听一个乱听,直到傍晚时分慕容飞才假装意犹未尽的样子吩咐老仆备饭,我才觉得这一天说下来竟然口干舌燥,抵得上我过去十几年来跟人吹牛逼的总和。
晚上又喝了酒,我才喝了一丁点就晕得不行,慕容飞不让我回营,就睡在他们帐里。半睡半醒间听到关二哥跟慕容飞说起北方云中城的胡匪,慷慨激昂,好像只有说到行军打仗他才会兴高采烈,平时对什么事都毫不挂心。
第二天醒来他哥俩在营外练武,我突然记起那句什么“最可怕的就是比你厉害的人比你还勤快”啥的,不免有些懊丧。昨日见关二哥在千军万马中杀人如逛街,这种本事我再苦练个一百年也学不来。细想之下好像最后一次冲阵时慕容飞没再诱敌,也是跟关二哥一样陷阵其中大开杀戒,想来马上功夫不在文远之下。
我就纳闷,怎么碰见个人物就比我厉害这么多呢!人家各个会骑马打仗,就我跟憨批似的就只会舞舞喳喳原地耍大刀。跟个猴儿似的。
猴儿搁那儿就想:现在即使睡觉都不下马一直到我寿终正寝,怕也难追上各位老哥的造诣,难道我这辈子真的就没啥出路了吗?
一阵香味儿进来,我便放下烦恼,专心致志吃早饭去了。人在清晨时理应是胃口最好的时候,纳五谷千岳,饮六腑百川。
正吃得尽兴,慕容飞忽然问了一句:“昨日我见高将军统领步兵十分彪悍啊,一口单刀犹如猛虎下山。”
“可拉几把倒吧,千万别再叫我将军将军的了,在您二位面前羞死我了。”
关二哥头也不抬:“领兵打仗,不是将军又是什么?”
“自己人叫我顺儿就行。”
说完我又觉得自己傻了。这谁跟谁就自己人呢,我老大领着一队骑兵到山上抓他们老大去了,这工夫一个锅里吃饭,搞不好过一阵子又该刀戎相向了。我这人也是心大,昨儿个喝多了居然敢在人家帐里歇息,这要万一慕容飞有个啥坏心眼儿,别说给我一刀杀了丢后山埋了,就算把我捆起来拿去跟凤仙儿谈条件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儿啊!
不料二哥却道:“顺儿的刀法不错,昨天我也有留意。吃过饭我们过两招,我来指点你一二。”
慕容飞笑道:“顺儿今天好福气,我二哥可是使刀的名家,天底下不晓得多少人排着队求我二哥,我二哥都懒得开口。”
关二哥说:“这东西分眼缘儿。天底下用刀的是不少,可是各个浑水摸鱼,不光凡夫俗子如此,就连一些大将也不曾在刀法上用心。稍稍有些名气便狂妄自大,只顾着争权夺利,反倒忘了这吃饭的家伙。”
我战战兢兢:“我哪里有啥眼缘啊二哥,我就胡乱砍,当头一刀。”
关二哥索性把碗一搁,起身抄了大刀前来,我也赶忙拾了兵器,跟他对圆站好。
“某家这手刀法名曰‘春秋’,只是单纯觉得名字好听,跟那书本没啥关系。前后共三十六路,可挡天下弓刀石马步箭。”
我擓擓后脑勺,实在不好意思在关二哥面前自称这叫霸王刀法。“我这……叫杀猪刀法,前,前后左右也就一路……”
二哥正色:“你当某家是猪吗?”
“不敢不敢,这名字是文远给我取的……”
“来试试吧。”
关二哥说着一个大步跨了过来,他个子和吕布差不多,都是那种高耸入云的样子,加上又比吕布魁梧,一身青袍夹身,这一步过来就好像泰山压顶似的,把我身前儿的阳光都给遮下去半个。wWw.xqikuaiwx.Com
“某家刀法马战居多,步战比你多不了几手,注意了!”
就听闷沉一阵罡风自下而上挑来,那大刀起码百八十斤,给我仨胆我也不敢接他的招,只是二哥刀太重,这一刀来势虽然刁钻,但是速度极慢,我轻巧巧往后一让就躲了开。
慕容飞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叫:“顺儿快些抢上,我二哥刀法一旦使开你就跑不了啦!”
我寻思你这是坑我呐,关二哥这刀大入牛头,我早上起来喝三碗粥也不敢跟他这里抢招啊,还是静观其变,先看看他的刀路再寻思反击吧。
二哥这一刀只是虚招,挑这么一下算是起手,接着不紧不慢带着大刀斩来,又被我躲过,除了速度上稍稍快了一点并未觉得他刀法有多么厉害,看来慕容飞言过其实了,就关二哥这两下子要是碰上文远,保不齐这会儿兵器都被他那钩镰枪没收了。
关二哥这人实在,刀法却虚伪得很,一连几招全是虚的,刀刀都在半路变招,时快时慢像是舞剑的歌姬,竟然还有点好看。
我开始有点信心,大概也摸清了关二哥使刀的脾性,想着要不然就依慕容飞说的上去抢一招半式的吧,老是这样躲也不是办法,再说万一这招没得逞,就二哥这速度估计也留不下我。
二哥大刀缓缓向我正中递来,我寻思着得给这刀祖宗点颜色看了,要是就这两下子都能小看天下刀法的话,那我是不是也能问鼎个一二了?
我捧着刀磕一下他的刀头,跃起虚晃一下,想逼他举刀格挡,待他这股阻力使老了再换实招砍他。哪知道二哥猛地一拉刀杆,大刀失去冲力颓然掉下,二哥迅捷一脚踢在刀柄,那大刀被这一脚踢得跳了起来,二哥顺着刀势扭一个身,刀光再下来时只见白茫茫一片,我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慕容飞就跑了过来语带关心地问:“没伤着吧?”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我已经摊坐在地上,关二哥的大刀在我身子右侧砍进去大半个刀身在土里,两旁掀起的土花儿跟豆腐似的烂糟糟一大堆。我的脸被刀锋擦得生疼,我还在犹自不可知,我的半边儿身子是不是已经没有了,还有就是刚刚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大刀是如何突然加速砍过来的。
慕容飞拉我起来,我依旧怔怔地说不出话。关二哥收了刀,耐心跟我解释:“这是大刀的步战打法儿,莫要因为刀势慢就起了轻视之心。下回再见着应该就有破解之法了。”
慕容飞给我拍打身上的土,转向关二哥道:“二哥你这春秋刀我都躲不了,天底下估计也就老大能接你几手。”
“老大的剑太凶,出必见血,否则连他自己都不会使,以至于平日里比划不得,遗憾呐,遗憾!”
我一脸的不高兴,关二哥见了便说我:“胜负而已,何必这么挂心介怀。我们接着来,我再教你些。”
慕容飞跟我说:“我二哥的确是在教你,千万没有折辱你的意思。你自己好好想想。”
“这我当然知道。”我拾起兵器,“就是太快太突然了,我现在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关二哥说:“想不清楚以后有工夫了慢慢想。”
我想也是,于是又跟着他演练起来。前前后后从早上打到中午,我一次没赢,不过倒是先后见识了十几路春秋刀法,想来回头够我好好消化几年,对自己的刀法也大有裨益。
晌午吃饭时关二哥还在说着有关刀法的事,结果几天没见的耿雍急匆匆回来了,见我在营帐里颇为意外,但是事发紧急也顾不得回避我,张口就跟慕容飞说:“坏了出事了,老大去云中城见轲比能时被扣下了,刺史部的吕布听到这消息后便带着人往云中郡去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江湖行更新,第二十三章 中平元年(二十三)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