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不要了？多浪费啊……”茅一生挠了挠鼻尖。
“不接受质疑。尤其是你的质疑。”
“？？？”
这下茅一生整个人都是问号脸。
杜音相信西蒙的创作速度，但说实话，对于他们以后该如何发展，她还是心里没谱。
大学生乐队大赛结束后，确实有一家经纪公司给茅一生发来了邮件，询问他们签约的意向，但它家提出的年限和经费支持都很小气，总觉得进去之后马上就会被骗着签下霸王条款的样子。而且——音乐创作的自主权也就完全丧失了。
一得知新曲发布前必须接受制作方的修改意见，西蒙就毫不迟疑地删掉了原始邮件，还设置了“禁止恢复”，显然是恨透了独断的音乐制作制度。
杜音知道他这么做的缘由。
——毕竟当初是她亲手烧死了他。
“哦！”茅一生突然拍了一把大腿，“你是不是在视频网站上有个大v账号？脑内漫游者那个！如果把我们的歌传到网上去的话……”
话还没说完，西蒙就打断了他的幻想。“我不能容忍半成品出现在自己的作品集里。”
“强迫症！精神洁癖！完美主义流氓！”
一气之下，茅一生大骂出声，但这样并不能改变西蒙的心意。
他独自站在窗边，望着外面飘过的云朵，好像看云比看人还要有意思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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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
最近西蒙完美地践行了他的诺言，几乎与杜音片刻不离：早上他在卫生间窗外的楼下面无表情地看她刷牙漱口，然后跟她一起去食堂买早饭；杜音要爬上五层高的教学楼，他却假装可以瞬移到现场、绕去另一侧的楼梯间疯狂往上冲，还要装成提前一步到的样子呼吸平静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顺便对杜音的“慢”表示一句嫌弃……
更厉害的是，老师请他回答问题，他竟然能淡然地回答上来，看得杜音自惭形秽之余，又有那么一丝恼火。
“西蒙。”杜音忍不住求饶了，“你非得每时每刻都跟着我吗。”
“这是观察必须的材料。”
“话虽如此，但你写歌又不需要以我为原型……唉，好吧，我承认，我只是不习惯而已。”放弃挣扎之后，她把门禁卡放回口袋，关牢了宿舍大楼的门。
西蒙撇了撇嘴，表示自己不会跟进去。
杜音还不放心，加了一句：“你真的不可以进女生宿舍喔！”
“我不会偷看你洗澡的。”西蒙说。
杜音给了他一脚：“决定什么算个人隐私的人是我，跟你会不会主动偷看我洗澡是两码事！”
“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有多瘦，现在才开始介意这个，是不是太晚了点？”
她惊恐道：“你的意思是你早就把我看光了是吗？”
“我可没兴趣。”
“闭……闭嘴啦！神经病！”
杜音气急败坏地向前冲去。
清晨的街道比她想象的还要冷清。往常这里总是挤满了贩卖煎饼和茶叶蛋的小摊，要是城管过来清剿，就会呈现出一派混乱的地狱图景，但多数时候，校门口都是温暖宜人的港湾。然而早晨六点这里却空无一人。也是，学生们哪有这么早起床的习惯，就算有，多半也懒得出校门，在食堂唰唰解决掉早餐就是他们最大限度的努力了。
约好的出租车停在不远处，发动机没有熄火，车头灯还亮着，在灰蒙蒙的雾霾里很是亲切。
“你要去哪？”西蒙问。
“石磨村。”
杜音也不再多解释，拿出手机刷新最近的乐坛动态。她隐退后，关于音乐的事就一概不知，但既然决定要重组乐队了，稍微了解些乐坛现状是必要的。至于西蒙，让他在旁边坐着也没关系，还能暖和点。
这次的新闻头条封面是一位眼神锐利的中年男歌手，头发油光铮亮，却挡不住来自嘴角的杀意，看得人心魂一颤。从介绍语来看，他应该是最近流行音乐里最有人气的小天王。
“仇琵？这个名字真有意思。”杜音自言自语了句，“不就是臭屁吗？谁起的艺名，简直了。”
西蒙瞥了杂志一眼，似乎对这个中年男人有一丝印象。
杜音又往后划动了几页。大约半小时过后，出租车在一处狭小的路口缓缓停下，杜音收起手机、推开车门，走到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上，西蒙便也跟着她一起下了车。
这里天还没完全亮。四周都是两层左右的民房，临近街道的地方有许多零散杂乱的店铺，包子店，自行车维修，摩托配件，烧烤屋，售卖劣质生活用品的小超市……典型城乡结合部的风景。一侧脸，杜音就看到西蒙高大的身影进入路灯淡黄色的光晕之中，似乎只有那时，她才会确定他踏过的乃是一个真实的人间世界。
不行，又走神了！杜音连忙摇了摇头，把西蒙从自己的世界里赶走，而后快步走向小路深处。
这场景实在有些目不忍视。
一根断了的拖把横在道路中央，旁边尽是乱扔的果皮垃圾，隐约能闻到一股酸腐的恶臭。
西蒙皱了皱眉，他以前不能离开杜音太远、也确实见过杜音坐出租车出校门，但他亲自走进这个城中村，却是第一回——因为西蒙患有重度洁癖，完全无法忍受这样恶劣的环境。
“一般是什么人住在这种地方？”他问。
“没钱租正经房子的上班族，考研的学生，无业游民，还有儿女不在身旁的孤寡老人。”杜音神情沉重，“我也不是经常过来，但听说这里拆除违章建筑的时候引起过舆论纷争。因为如果不依靠私搭乱建，这里的很多人都会没房子住。租金太贵了。”
“有水电吗？”
“有也是私自搭接的电网，自来水只能去公共水龙头接，一桶五毛钱。多数人都用公共卫生间。”
杜音停在一所红色砖墙的老房子前，它的二楼被人强行往外悬挑了一米，看上去摇摇欲坠，却又奇迹般地坚持了很多年，门口的信箱上缠满蛛丝，似乎很久没人使用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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