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警署的现任大队长吴相如吴小屁儿，带着同样是身着警服的心腹王二狗，从后门悄悄走进了润发赌坊。
一进到赌坊里的密室，吴小屁儿就问赶来伺候的赌坊掌柜王大麻子：“钻山甲现在人在哪？”
“在后头补觉呢。”王大麻子带着疑问：“二当家的，咋了？”
私下里，王大麻子等几个“里码人”（即自己人），对吴小屁儿，仍延用以前一同为匪时的称呼，那时绺子里，孟青山是大柜，吴小屁儿是二当家。
吴小屁儿立即吩咐：“赶紧的，把人给我叫来！”
“哎！”
王大麻子利落一应，立马就转身去叫人。
王大麻子是县警察大队前任队长孟青山孟大绝户的小舅子，他开的这家润发赌坊，不但是孟青山和吴小屁儿的钱袋子、饭馆子、销金窝，还是孟吴势力的“聚义厅”，王大麻子本人，以前是孟青山匪绺里的扶保柱，赌坊所用伙计和打手，也多是以前孟青山匪绺里的人，润发赌坊，一直就是孟吴二人的暗盘力量。
对于王大麻子来说，孟青山死了，就是靠山倒了，吴小屁儿现坐了县警察大队的头把交椅，绝对是他要巴结讨好的人，何况吴小屁儿现在正忙着为孟青山向明心堂报仇呢，于公于私，那都是他必须积极帮衬的事。
很快“钻山甲”就到了，钻山甲本姓唐，因擅长翻山越岭，为匪时人送外号“钻山甲”，是个拉线、踏线（即侦查）的好手。
吴小屁儿看到钻山甲，第一句话就是：“你料得没错，双镖真的栽了，而那个姓李的王八犊子，现在人在北安！”
钻山甲不但是个精细人，还是个明白人，他和在家务农为生的双镖不一样，现是赌坊的大伙计之一，是更里码的“里码人”，端人家的碗，就得服人家的管，得为人家做事。
而这会子，吴小屁儿脸色阴沉，这让钻山甲熄了动问双镖现状的心，更别说为自己“料得没错”而得瑟了，认真地，就一句：“二当家的，下来，要我做什么？”
钻山甲与双镖，不但是以前为匪时的搭档，也是这次为孟青山报仇计划中吊尾追踪的搭档，双镖负责盯梢，钻山甲负责往来联络。双镖在前，钻山甲在后，钻山甲按双镖留下的路标，一路北上追踪至金沙，但到金沙之后，路标突然消失。
钻山甲很快就判定，双镖出事了！
钻山甲很了解他的搭档，此次“报仇”，吴小屁要双镖寻机打那李善德的黑枪，那双镖兴许因为怕死，兴许因为真的念那李善德对他父母的活命之恩，有可能下不去那打黑枪的手，但对于“盯梢吊尾”，绝对会好好的完成，路标突然消失，那肯定就是出了事！
钻山甲果断从金沙折返县城，告诉吴小屁儿，双镖肯定出事了，而且明心堂的人，很可能根本就没走金沙这条道北上，因为他多番打听，这一线就没人看见过类似的一队马队。还带着懊恼，告诉吴小屁说：“我估摸，出城后不久，路标就被人动过，我是被人涮了，被人家整的假路标，把我涮去了金沙！我说怎么瞅着那路标，看着没错，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压根，就不是双镖的手笔！”
对钻山甲的态度，吴小屁儿还是满意的，勾勾手指头，示意钻山甲走近些，然后压着声音：“你马上启程，小心防着明心堂的耳目，暗里快马加鞭，去四道沟，找那个帮钻天雁照局的陈老六，要他想法儿，让你和钻天雁悄悄的见一面。那陈老六要敢啰嗦，你就吓他，说事关他们大当家的性命，钻天雁要是不见你，几天后还能不能喘气都不好说。”
钻山甲倒是沉稳：“如果陈老六打死都不肯带我去见钻天雁呢？”
吴小屁儿顿时就烦得黑了脸，但他也知道，钻山甲说的，极有可能发生。钻天雁那种老狐狸，照局上规矩必严，去见他的人，路上肯定黑布蒙眼不说，还很大机会压根就不许照局的轻易带人见他。
吴小屁儿无奈，没好气地：“那就要陈老六，帮咱带个口信，给钻天雁。”
钻山甲点头：“口信是？”
吴小屁儿脸上三阴四晴的，眼里闪着狡黠的精光：“就说，钻天雁闯大祸了，袭击学校，这是治安大事件，都他娘的上报纸了，搞得省里和县里，非得出兵剿他，不然都没法子和上头交待！别以为他牛，富民的保安团拍不死他，这回日本人可是来真格的，听水泽太郎说，已经向上头申请从磐石烟筒山调兵，调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关东军！不过磐石那边现在也正在围剿抗匪，这两天抽不出人，但后天就能调兵过来了，沿铁路从烟筒山过来，也就是半天的事！听说是带掷弹筒的石原中队，还外加一个炮兵小队，有两门大炮呢，啥都可以给你炸上天！再加上县里的罗营，到时肯定也会一起去富民，我敢说，这一回，钻天雁的绺子，肯定得漂了（即散伙）！想硬扛，那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
钻山甲听了，有些不得要领，钻天雁的死活，这里没人放在心上，整死明心堂的人为孟青山报仇，才是重点。可吴小屁儿说的这些，和“报仇”大计，有关系？
吴小屁儿仿佛能看穿钻山甲的心底，阴恻恻地笑了：“你和陈老六说，就说老子说的，钻天雁想活命的话，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而且，必须进关！而想走，没真的证件，关卡不是那么好过的，火车不是那么好坐的，山海关更是鬼门关！能让他过山海关的东西，我能帮他搞到，但还是那句话，用我和他在八大碗说好的那样东西来换！”
钻山甲点头，说到这他算是懂了。他也算是较核心的里码人，掌握不少信息，甚至吴小屁儿在八大碗私见过钻天雁他都知道。
吴小屁儿说的那样东西，是明心堂主李纳的项上人头！
因而，钻山甲有了以下的疑问：“那，要不要告诉他们，姓李的，走的是北安？”
钻山甲之前和双镖搭档，吊李纳一行的尾，就是因为吴小屁儿和钻天雁，在八大碗同意“合作”，在进入钻天雁的地盘之前，由吴小屁儿这边的人，掌握明心堂人员的路线动向，将之及时通报给钻天雁，让钻天雁打姓李的“闷棍”，这事，双镖不知道，但钻山甲知道，陈老六，也只有钻山甲，知道怎么联系。
吴小屁儿立即摇头：“不用！钻天雁心里有数！北安离四道沟才多远？钻天雁的耳目要不得力，他可活不到今天！对陈老六的话，你压根就不用提姓李的。”
吴小屁儿还是很小心的，虽然陈老六绝对是钻天雁的亲信，但少过一人的耳，就少一个把柄、少一分日后的麻烦，须知自己，并没有对姓李的一击必胜的把握。
之前在水泽太郎的办公室，他才在水泽太郎的目视下，在电话里装模作样的质问在北安的志远，说双镖又没指名道姓提到他吴相如，凭啥就猜测双镖是他派出的？就算真的有人让双镖打志远的黑枪，但那人也绝对不是他吴相如，要志远别误会他，还信誓旦旦的说，他以前没有私下里对志远有不利的行动，以后也不会有。与明心堂的矛盾已经明面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必须事事小心。
吴小屁儿又想了想，强调：“倒是要提他们一句，他们只有这两三天的时间，关东军的石原中队，有可能后天晚上，就到达富民！”
钻山甲深深点头，领命而去。
钻山甲走后，吴小屁儿边上的王二狗，压着声音，不解的问吴小屁儿：“二当家的，你让人给钻天雁带的口信里，十句话里头，三分真，倒有七分假，啥石原中队炮兵小队的，全都是没影的事！二当家的，你这是要整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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