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赶跑种种情绪,终于跨步前行。
景言扶着裴忍借着阴惨又微弱的荧光在那漆黑的甬道中走了许久,仍未看到前方有一丝光一缕风。在这死寂之中她不但听见裴忍粗重的喘息声,更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最令人恐惧的往往不是未知的危险,而是在未知的危险降临之前那炼狱般的等待……景言此刻简直是草木皆兵。她每走一步前,都要仔细检查上下左右的壁顶地面,确认没有什么凹凸不平的疑似陷阱或机关的东西。更时不时拉下她适才绑在鼻子上的布条,小心翼翼地闻着,以期尽早发现任何奇怪的异味……
虽然不知二人究竟走了多久,但所幸一直都未有异常,而新的问题又来了——
身上这修罗太他娘的沉了!!!
景言侧头斜了一眼,心中忍不住咒骂!
她挥汗如雨,而这里面的空间又十分憋闷,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彻底浸湿。她有一种感觉……今日大概率她不会被机关毒气之类的害死,而是被活活累死……
就在她心中苦叹她这个被景钰无限吐槽的孤胆英雄,难道今日就要被活活累死……这都什么破事啊!
眼见她的执念就要消耗殆尽……前面终于有一丝微光,和一缕燥风……
景言一身汗臭和对面之人手脚并用连比带猜之后,终于买到了两身衣服。
那胡人老板又掀开一块厚重的不知什么兽皮挂毯,将两人让了进去。挂毯放下后,他听见咚咚的两声巨响,想是那两个乞丐般的中原人摔在他那张小床上了。他有些心疼……别把自己的床搞坏了……他晚上还要在上面过夜呢!
不过待他从怀里掏出那鹅卵般大小的夜明珠,又满意地翘起了他的两撇胡子。
景言觉得自己散架了,一点都不想再动了。
他们出了那通道,在迎面兜头的风沙中眯了眼。来不及观察四周便直接摔在黄沙之中躺了半晌,等她艰难地舔着干裂的唇站起来回头一看,正见不远处正是那赤红诡异仿若无根的憺忘楼!而他们所处之地距下午走过的那条长街入口并不算太远。她看着快要西落的夕阳,在黄沙之上又撒下一片殷红,绝美壮烈,当真是天不绝我呀!
她在这间胡人开的衣铺子里躺了一会,回头又在心底轻骂了一句那还没醒的裴忍,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喝了太多酒又吸入过量的安神香。
她揉着酸麻的手臂,查看了一番四周,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那人以防他突然醒来,同时飞速地换好衣服。
一切完毕,她上前拍了拍他的脸唤他,仍是不醒。总不能让他一直穿着汗湿的衣服,万一又发烧了呢走火入魔了呢,甚至又要……
景言心悸依旧,养条大黑狗子可真不容易啊!景言无奈地想了会,心一横,便开始上手扒他的衣服。
当裴忍整个上衣被扒下来时,她再一次被他满身的伤痕刺痛。而他肩头那个属于她的压印,果然消了许多,与之旁那被不知什么野兽所咬的压印相比,都快看不见了。
她盯着那两道伤疤看了一会,好像被他影响了似的,也开始莫名地觉得烦躁更有些愤怒。然后她恶狠狠地瞪了眼裴忍紧闭的眼眸,突然扑了上去,再一次用尽全力地咬在了那个快要消失的压印之上……
适才在和那胡人老板费力沟通之际,她发现老板一直狐疑地来回打量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她和昏迷不醒的裴忍,目光更总是在自己脖颈处打转。之后老板拿了一面小镜子给她,她才发现自己咽喉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印,简直惨不忍睹……
景言忽然耳听身下之人一声闷哼,她感到一丝解恨的快感。活该!你知道你刚刚掐我掐的有多狠么?我都哭了,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呢。景言发着怨念,突然舌尖尝到一丝腥甜,她心头一凛,忙抬起头,一抹猩红立即映入眼帘。
她趴在他如烙铁般滚烫坚硬的胸膛之上,而后视线虚虚晃晃的往上移,落到裴忍那微睁的眼眸。他好像被痛醒似的蹙着眉,双瞳仍有许多醉意,茫然不解地看着身上之人。
那人梳着男子的发髻,带着发冠,但那发冠歪歪斜斜的,墨玉般的发束从嫣红的两颊如瀑般一泻而下,散落在他的胸膛脖颈。一双清冽的瑞凤眼此刻却睁的浑圆,呆滞地看着他。双唇轻启,本就鲜红的唇上又还有一抹更加浓烈的血红,简直要滴落下来。
这显然是个女子。
景言被口里的血腥味冲的有些头昏耳鸣,下意识地想要爬起来,后背却忽然一紧,便似被一股燥热的风裹住,裹得结结实实没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而后她的双唇骤然被另一双唇封住。身子比脑子先行,她背脊已然僵直,脑子里却仍是一片浆糊。她感到唇上那令她不适的黏腻的液体,被什么东西抹去,那东西似乎还嫌不够又开始吮/吸她的唇。
景言浑身猛地一颤,她直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人又闭上了眼,他纤秾的睫毛也在打着颤。她感到自己的手在他胸前握紧紧的握着,便像他修长有力的双臂紧紧地环抱自己。
周遭的空气被抽干,唯剩燥热,火一般的燥热。
两人只隔着景言身上单薄的两层衣裳,唇上的缠/绵还在继续。然后她也渐渐闭上了眼,松开了拳。双掌擦过他结识的胸膛,攀上那肩膀,左手手指当即触到一阵滑腻,更有一排深深的新鲜的压印,那是她刚刚烙下的。
裴忍感到右肩传来一阵刺痛,是伤口被咸咸的汗浸着。那痛感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然而此刻那轻微痛感却转变成一种酥麻,一种渴望。随着景言不断的轻柔的婆娑,一阵一阵如过电般直击在他心上,令他简直要疯了。
而那血液滑腻的触感亦让景言微有些恶心,但手指抚摸着那深深陷入肉中的牙印时又令她升腾起一阵快感,这种复杂而矛盾的情绪被燥热的空气炙烤着,她也有些疯狂,甚而无法呼吸。
……
唇齿分开,两人的额头却还互抵着,彼此粗重炽烈的喘息仍在交/缠。
景言无意思的咽了一下口水,脑中仍是混沌如坠云端,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他是醉着还是醒着,是安魂香的作用还是情之所至?两人距离这样近,她同时感受着两颗心脏的跳动,一样的剧烈一样的慌乱。
突然她觉到他的手触到自己的脖颈,她几乎是本能地弹起,更且一跃而下,站立在床前。
裴忍看着她双手护住咽喉,脸上皆是骇然,惊恐万状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看一座地狱修罗。
刚刚那些迤逦登时一扫而空,燥热的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裴忍的眼眸里是更深的疑惑和不解,他正想撑着坐起来问她。
景言却像是被恶鬼追杀一般,逃命似地掀开厚重的毯子冲了出去。
电光石火,从那个热烈的吻到她的出逃,他不自觉地泯紧了双唇。
景言捂着自己的脖子跑出来时,裴忍最后那的眼神落在她心里,狠狠地拷打着她。那眼神是那样单纯澄澈,就像那只大黑狗子,在她长期不懈的坚持之下终于获得了它的信任后,便时常对她流露这样的眼神。柔软中带着些歉疚讨好,好像在向她抱歉自己先前的凶,又在对她表达着期待和留恋,想要得到更多的爱。
景言甚至不敢再待在那家店铺里,她在老板暧昧的眼神中胡乱抓了一条什么东西缠在自己脖子上,便冲了出去。
她站在那条慢慢热闹起来的充满异域风情的长街上,看着远处海市蜃楼般的憺忘楼,只觉得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委实有些虚幻。
“师妹!”
陆衡温雅清越的声音传来,景言这才回过神,正见陆衡景钰一行正穿越人群朝她快步走来。
“你果然已经出来了,没事吧?”陆衡脸上还有些许微红,但双目已十分清明澄澈。
景言对他笑了笑:“无事,你们呢?”她看了一眼众人,见除了秦姝和小言恩,其他人都在此,并无异样。只有景钰有些魂不守舍似的,竟未迎上前来。
“阿钰,你怎么了?”
景钰亦好似神游归来,看了眼她,摇摇头,脸上悻悻没什么神采:“没怎么。咦,你带个围脖干什么?不热么?”
此时裴忍换好衣裳刚好从那店里走出来,听到景钰的话,目光亦落在她脖子上。
“不热啊!沙漠晚风很凉的,我,我怕冷!”说着心虚地紧了紧脖子,更有心虚些不敢看他。所幸景钰这会不知怎的没了往日一贯的锐眼利牙,竟不再继续。
只陆衡注意到二人此刻都换了一身胡人的衣裳,景言那近似沁血的红唇令他忍不住蹙着别过头去,难得地语调干涩地对她道:“轻眉姑娘说你已先行在外面等我们,我还道不信,没想到竟果真如此。”他顿了顿,而他们缘何如此他忽然不太想问。
景言并未留意他的异样,颦眉远眺那座诡异的红楼,只觉得今日从那个两难之选开始,之后的一切都有些莫名其妙。这楼里的人究竟想干什么?是正是邪,还是她想多了?
此时兰采采跳上前抓住她手:“景言姐姐,他们将我师父的归魂刀还给我啦,你看!”
她欢快地扬起手中弯刀,正是武林大会那日,储执所持的那把。又俯身从靴内取出一柄镶着数颗宝石精致华美的匕首,不容分说地硬塞到景言手里:“姐姐,我要回家找师父去啦,这个给你!你是个好人,谢谢你!”
景言还想托辞,兰采采眨巴她那双狐狸眼,飞快地道:“这是我欠你那十万金的凭证,日后你来我南疆取金,便以此刀作证!”
景言正觉好笑,她帮她绝不是为了这钱。却见兰采采已自行跳开,正拉着卓子越道别去了……
“今日大家所求之事都得到圆满解决,真是皆大欢喜啊!”
小王爷楚云西欣然笑道,听那声调便好像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一般:
“来来来,这几日便让本王做东好好招待诸位江湖豪侠,啊哈哈哈!”
景言本来还想再回去查看秦姝和小言恩,但陆衡说秦姝要留在不染先生处照顾小言恩,让他带话叫她不必担心。
小王爷更是扬言要以他王爷的爵位担保这憺忘楼好的很安全的很,绝不会出事。留下一队士兵在此守护,便兴奋地拉着众人往槊州城走去。
他心情大好,更加肆无忌惮地调戏欺负他的小外甥,陆衡已经彻底放弃抵抗,沉着脸不发一语。到最后那厮竟然丧心病狂地对着他唱起了十八摸……
景言对陆衡除了可怜还是可怜,有这样的亲戚,真是呜呼哀哉何其不幸,简直可算倒了八辈子血霉!
只感叹自己实在是太幸福了,钟池虽然也口没遮拦,但比之这人简直是太厚道了。
她忽然抬头看向前方骆驼上龋龋独行的那形单影只黑衣如墨之人。金乌已完全没入黄沙,他的宽肩在此将夜晦暗的广阔天地之间,竟显得有些许单薄。
一个人孑然一身行走在世间,那再广阔的天地于他而言到底是自由更多还是空虚更深?
她想起什么,当下不熟练地驱使着身下骆驼插到楚云西和陆衡之中,对前者问道:“小王爷,不知楚大帅是否在府上?景言可有幸一见?”
楚云西瞧着她,随口问道:“你做什么要见我阿姐?”
“楚大帅当世巾帼,何止不让须眉,简直让天下须眉皆愧为男子!如果有机会我当然想拜见啊!”
楚云西大喜:“哈哈哈,不错不错!只是我阿姐寻常都在军营,吃住都与士兵一起,鲜少回家……”
陆衡见景言眸光一暗,立刻温声道:“师妹,你若很想见表姨,那便随我去青州吧?”wWw.xqikuaiwx.Com
景言看着他一愣:“啊?”
“往年表姨军务繁忙极少来青州,但还有十日便是我祖母的八十寿辰。她先前已经答应,这次无论如何也定要赶来与她老人家贺寿。”
小王爷瞧见陆衡看景言时的神情,自觉自己了悟了些什么。故作一叹,眼里却全是狡黠的笑意:“小外甥,这次你可真不能怪表舅我打扰你的……咳咳……那个景言女侠,我刚刚话还没说完:我阿姐鲜少回家,但是……”他那狭长的双眸笑的更弯了:
“她今夜偏偏就会回家!所以明日你就能见到她啦!“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不忍更新,第 49 章 龋龋独行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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