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第一次花了近百招。
那日景言走后,上官忍抬手打出一片树叶,气流根本离着圆圆还有半个身子的距离,它便惊吓得自掉下来。又一次正中他怀里,就这娇生惯养的像只病猫似的家伙,真能和海东青媲美?
‘病猫’圆圆睁圜着眼,望向眼前这个气息有些相熟的人类,不正是之前就我那长发飘飘之人么?真帅!半推半就地就将他带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枯树杈子。
“言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谢珃听见声响,走出来一看却见圆圆正躺在一人怀里,那人一身皂衣似墨,额前发丝无风自动,难道就是先前言儿所说之人?
“适才便是你救了圆圆吧?没想到竟真被你破了阵!”
上官忍已飞速扫视过这个院子,便如寻常农家小院,无甚特别。而眼前这人看着也并不怎么超凡脱俗,亦感受不到丝毫内力,只是长居此间浸润出许多山林逸气,但能设下那阵必不是寻常人。
“在下姓谢单名珃,来者便是客,你又对圆圆有恩,不妨进来喝一杯粗茶何如?”
上官忍放开圆圆,朝他走去。
谢珃眉开眼笑地等着他,却突然眼前一黑,却是他的掌刃已至睫前,谢珃下意识伸手一档,登时充沛的内力蓬勃而出,衣袂鼓风。
“你做什么?!”
“讨教一二!”
谢珃适才回手全然是条件反射,此刻方反应过来,连忙背着手凭风飘飘然后驰:“不行不行,我不能动手的!”
上官忍不理,仍是招招凌厉疾风骤雨般打来。
谢珃这次有了防备,一番调整,只四处游移旋转,连守都算,只能算逃。边逃还边哇哇大叫:“不打了,不打了!”
“我输了行不行,你别逼我啊!”
看上去狼狈至极,可上官忍却越发心惊胆寒,他手脚身法不可谓不快,可每次他卷起的朔风都似送给谢珃的东风,到不了他身,反倒助他上青天,虽则那扑腾而上的姿势委实不怎么雅观。心下惊窦不已,这是什么步法,古怪至极。
谢珃那厢却也是连声称奇:“你这是什么打法?!当真奇怪,怎地没半点道理?”
“我少时看遍天下武功心法,却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野的路子。”
“不对,你怎么内力这么差?你手脚身法如此老练,怎么会没内力呢?不应该啊……”
“啊,你右手受过伤。难道你的内力是被人……”
“闭嘴!!!”
上官忍再受不了他的聒噪,喝断了他!这样一撵一逃,竟直到近一百招时才逼得谢珃终于避无可避,难道这是天意么?
他气出丹田纵声长啸:“好,那便让你小子瞧瞧吧!”
他一出手,便是龙投大海,虎奔高山。整个流云谷的云波雾海霎时波涛汹涌,俄俄汤汤,沸沸扬扬。云雾穿山绕林,围着这孤岛似的小院,越转越快,越转越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气吞山河!
景花重立在议事大厅外的百级台阶之上,远远望见流云谷方向群鸟惊飞,锁不住的雾气喧腾,眉宇凝结。
“娘,您当真要把‘山陵断’传给言儿?她还小,如何架得住这剑,又如何当得起这责?还请娘亲三思啊。”身后的景河清亦一脸担忧。
景花重摇了摇头,“她心纯志坚,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这断山竭水的‘山陵断’。”
一招而过,他二人分立小院两侧,上官忍黑衣紧束,岩岩独立,败了亦脸色傲然,万般钦佩震惊不流于表。
谢珃宽衣广袖,青白如玉,胜了却满目落寞自嘲:“三十年,三十年了啊!竟还是没忍住破了当初誓言,罢了罢了……一切都是注定吧!我这三十年来无日不感时光难捱,可如今蓦然回首光阴似水,三十年光华竟稀里糊涂而过了……”
“好!你是第一个得见我这‘憾海无边’的人,你我有缘!走,我请你喝茶!”
上官忍这才终于进了屋,他坐在那垫子上,似还有些余温,正是刚刚景言坐的那个。又见垫子上绣着几朵不甚精致的腊梅。
“这是小徒所绣,她觉得我这太素了,添些色彩,是不是挺好看的?”
再仔细一看,针法更乱,看来这人不擅此道。
“……不错。”
谢珃本是个武痴,天性不懂人情世故,又更从年轻始便一直独居隐匿,怎么听得懂话里有话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只当他是真心夸赞,欣慰骄傲之色写在脸上,更开心了:“我这茶叶也是小徒在这山里摘得,今年刚炒的新茶,你也尝尝,我甚是喜欢。”
他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表情方起了最大的变化:这也叫茶……
那之后他日日都来这找谢珃打一架然后喝‘茶’。
上官忍这些年亦是独来独往,不与人类相交。只是他二人一个如久旱逢甘霖,巴不得把三十年来欠的话全说尽了,另一个则根本懒得多吐一个字。不过所幸谢珃此人不拘小节,丝毫不在意他是谁,更从未打探过一句,只像一个寻常老人般扯东扯西,又不若寻常老人那般气性大,动不动就对年轻人摆谱训示。上官忍随意听上两句就好,几乎不怎么开腔,谢珃也从不气恼,他只需要一个观众听他唱这独角戏罢了。再加上个圆圆时不时调节一番气氛,所以这几日这二人一鸟,尽处的一派和谐自在。
当然谢珃哪有什么可说的,说来说去都是他的爱徒景言!
“你看,这把躺椅是言儿扎的呢,不过扎得不太结实,散过一回,后来她拿出去找人加固了,现在可结实了,你要不要试试?”
“你看园里这排桃树苗,都是言儿种的。她最爱吃桃子,每年夏天来看我都带许多桃子。前两那年突发奇想要自己种桃子,便认认真真地埋下了许多桃核,可惜只长成了这几株而已,你要不要尝一个?”m.xqikuaiwx.cOm
“言儿还特别喜欢吃鸡心糕,可是她的零花钱都拿来买鱼干了,我和圆圆都爱吃。唉……言儿怎么这几日没来,这都快见底了……”
*
“圆圆!”
景言看着圆圆立在那人肩上吃的忘乎所以,实在看不下去了。
“咕咕咕咕咕咕”圆圆小脑袋应声一转,这才发现主人在此,一口把鱼干咽下,便冲进她的怀里一阵扑腾。
“哈哈哈哈,好痒啊~圆圆圆圆,别闹啦~哈哈,想我了是不是?”
“咕咕咕咕!!!”竟似抗议她几日都不来看它。
“是我错啦!”
“不过你也有不对,你怎么能……”景言斜看了一眼那人,想起他刚刚对着师父那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仍不免心有余悸兼不满。
“随便带陌生人回家,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食物知不知道!万一是坏人呢?很危险的!”
“咕咕咕咕……”
“怎么着你还有意见了……”
“言儿怎么能这么说呢,小裴怎么是陌生人呢,他是圆圆的救命恩人!圆圆自然是要与他亲近的。”
“咕咕咕咕!”
“师父,你们……”
还有这小裴是什么鬼啊……
景言感觉那人眼角抽了一下,哼!端的一副冷酷无情六亲不认的姿态,倒是挺会蛊惑人心啊!还有鸟!
“对了,小裴啊,咱们明天继……不是。那个你明天还来吧?”谢珃半是期待兴奋半是愧疚自责。
“啊!师父,我明日可来不了!明日我要出发去洛州参加武林大会……”
“言儿你要走啦?”
“你要去洛州?”
二人同时问道。
“是啊!师父,对不起,这几日都在忙着准备,我应该一早就过来和您说的。”景言看着师父难掩的不舍,十分愧疚竟然将师父给忘了。
“你爹也去?”
“我爹?小,咳咳,裴公子也认识我爹么?”
“‘武林将军’河清大侠,如雷贯耳,谁人不知。”
“真的啊!我爹这般厉害么?”她下意识觉得这人的话比那舌灿莲花的卓子越可信许多,不对,我怎么也这么容易被收买了……
爹爹前日已经先行离开前往姑苏,这几日太兴奋,竟也忘了将此人告知爹爹。他这样的高手来湘阴做什么?这里只有他们一个江湖门派,可是却未见他上门拜会,就只是连日在这和师父比武么?此人诡异,还是要多防范些才是。
“言儿,你走了,我和圆圆怎么办?”谢珃马上将能不能跟上官忍比武抛到脑后。
“咕咕咕咕!”
景言立时撇下上官忍忙去安慰师父和圆圆。着实哄了一番,一人一鸟才都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上官忍看着景言又跑上跑下,一会给花树翻土浇水,一会给鸟窝里加草,还翻上屋顶检查有没有缝隙会不会漏水。谢珃坐在院前那把曾散过一回的躺椅上,一脸平和地听着景言和他嘱咐一些琐事。
那日那阵打开了他早被遗忘的儿时记忆。曾经他也时常爬高走低,上窜下跳,曾经娘亲也坐在夕阳里含笑守着他……
人行天地间,怎得无怨无悔。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不忍更新,第 13 章 憾海无边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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