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条家和禅院家逃出后,五条悟和三千院桑一直在思考该如何躲避追踪。
“不能待在外面,像我们这个年纪基本都在学校,要是被人发现我们没有上学,就太特殊,引人关注。”
在他们租下的独户房子里,五条悟分析道。
“不过学校容易诞生咒灵,遇见咒术师的概率会更大吧?”三千院桑想了想,问道。
“的确,但是为祓除咒灵而来的咒术师,会尽量避开普通人,只要我们不暴露,他们就不会关注。”
他解释道:“相比之下,专门寻找我们的咒术师和普通人才更让人担心。”
“如果我们想要像水融入大海一样藏起来,那么在学校会更安全。”
三千院桑点点头,忍不住夸他:“悟什么都想到了,好厉害!”
“这都是很容易想到的东西吧?”被她夸张的态度感染,他忍不住想笑又但还是有些焦躁。
“不过,我们去的学校也需要好好筛选。”
“上学时需要接触的人不能太多,多了容易惹出麻烦,学校里的人也不能太少,不然没法稀释掉我们存在。”
“悟觉得应该选哪一所?”她问道。
“仙台国际学校。”
他指了指桌上的择校资料,解释道:“是白鸟泽学园内的一个小型学校,初等部的人不多,我们需要打交道的人会很少,但整个校园里学生很多。”
“而且,既然是国际学校,我们的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也不会显得奇怪。”三千院桑帮他补充道,她亮晶晶地看着他,“果然是很好的选择。”
“那么我们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五条悟同样没上过学,他也不知道,但这不妨碍他给出自己的回答:“只要带上钱就可以了吧。”
“嗯,”她下意识想去找他们的钱包,然后停了下来,“好险,差点就松手了。”
五条悟也松了口气,他刚才也没反应过来。
“没办法,五条家有咒术师可以通过预感获得信息,禅院家不知道有没有类似的,”他皱着眉。
“我们现在必须一直用你的‘拒绝’来消除我们的信息,避免被感知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好这个不太消耗咒力。”
“但你现在还没办法无媒介地作用其他人身上,所以只能靠身体接触来传递了。”
他无奈地说道,“如果能直接做个屏障,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这段时间我会努力练习的!”三千院桑下定了决心,现在这样的确太过危险了,一不小心放开手就糟糕了。
“那就定下来了。我们下周再去学校,这几天先把屋子打扫好。”
五条悟显然已经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他皱着眉,思考着还有没有什么遗漏,“不然按桑的洁癖,根本没法休息吧?你昨晚一直没有睡。”
“另外......”
他愣了一下。
三千院桑的手指压在他的嘴唇上,温和又坚决地开口:“需要立刻处理的事情已经没有了,其它事情我确定都可以先不管。”
“所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她很认真。
“从离开东京后,悟就一直没有笑过了。逃出来不是我和悟所期望的事情吗?为什么它只给悟带来了负面的情绪?我不想这样。”
五条悟想要说什么,她却坚决地制止了他,摇摇头继续说道。
“不能让乌云遮住我的珍宝,这对我非常重要。”
五条悟感觉自己的胃在紧绷着翻滚:“什么嘛,说得好像我是你的一样。
“嗯——那就重新说过吧。”
被说的人毫不在意,她只是点着他的唇,思考起来。
她的指尖上有奇妙的芬芳。
冬天的阳光好象把时间拉长,在十二月的淡金色里,她再度开口,暖煦轻柔。
“ShallIcomparetheetoasummer'sday(能不能让我来把你比拟作夏日?)
Thouartmorelovelyandmoretemperate.(你更加温和,更加可爱。)”
从出逃开始一直紧张到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五条悟,好像突然被惊醒。
“Andeveryfairfromfairsomethmedeclines,(每一种美丽总有凋零的时候,)
Butthyeternalsummershallnotfade.(但你是永恒的盛夏决不会凋萎。)”
他澄蓝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如水的诗句从她蔷薇花般的嘴里缓缓流出。
一瞬间颤栗,他闻到了清新又酸涩的味道。
“Norlosepossessionofthatfairthouowest,(你永远不会失去你美的仪态,)
Whenineternallinestotimethougrowest.(你将在不朽的诗中与时间同在。)”
酸涩到极致又好像藏着甜,他心脏紧绷又敏感提防——桌边缘的水杯摇摇欲倒、高垒的积木一触即塌。
“莎士比亚吗?”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在她停下来后下意识地开口,“你什么时候喜欢他了?”
“从我看到这首诗的时候。”她握住他冰冷的手,“想要把它送给悟,想要把这样的想法传达给悟。”
“对我来说,悟就是夏日,决不会凋萎。”
三千院桑的声音坚定又柔软,他听着她说话,却来不及反应,蓝色眼里是茫然、是慌张。
隐秘又敏感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被攥紧、被碰撞、在不停的紧张——
不明白,不知道,也无所适从,他好像失去常态。
“就算这次被抓回去了,我们还有下次、下次与下次,我们不是从来都这样吗?”
“明明悟和我一样大,却把自己定义为我的保护者,想要保护住我,我很感激。”
“但是,悟,我们一直学着一样的东西,也可以承担一样的东西。”
“我不害怕失败,不害怕被抓回去,但我害怕你推开我。”
心脏在极度紧绷后突然松开,碧色的海浪在心里涌起,珍奇的蜂蜜从天而降,酸涩里带上了甜。
他不由自主地剧烈呼吸,掩饰般匆忙将头埋进她的脖侧。
他确定她刚才吃的是柠檬味的硬糖,因为他从她身上闻到了那股一直干扰着他、震颤他的味道——隐藏在酸涩中的一点点甜,让人忍不住一再回味。
她爱怜般地抚摸着他垂下的白色发丝,用手指一点点梳理。
“我知道了。”
“嗯?”
“不会再这样了。”
“嗯,”三千院桑看着他,语气里充满信赖和笑意,“不管什么,我们都一起。”
等到他们彻底打扫好房间,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三千院桑两个晚上没有睡觉,已经非常疲惫。五条悟赶着她去房间睡觉,但她还是坚决地提出要先洗澡。
他们来到了浴室,木质的浴缸里五条悟已经放好了水,一切都准备就绪,但是——
“拉着手的话,”三千院桑沉默了一下,她认真地提问,“是要一起洗吗?”
“——!”五条悟的脸被浴室的热气蒸红,初中生年纪的少年对着他的青梅发出怒吼,“别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但是,牵着手的话,”她还是坚持,表示自己真的是在认真考虑,“也只能这样了吧?”
五条悟同样看向他们拉在一起的手,两人一起陷入沉默。奇快妏敩
良久,被生成色的毛绒围巾蒙住眼睛的五条悟,被三千院桑牵着走进了浴室。
“可是这样其实没有什么用的吧?”她好奇地问道,小心地带着他绕过地上的障碍,将他引到浴缸旁的高凳上,“悟的六眼不是不受遮挡吗?”
“还不是为了让你安心一些!”五条悟大声说道,他也很崩溃,“总之,我绝对不会看的!”
“就算看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三千院桑微笑着,嘴里说出恐怖的威胁,“之后悟洗的时候,我也会在旁边哦。”
“都说了不会!”
“开玩笑啦,”她大笑起来,亲昵地摸摸围巾下方他眼睛的位置,“我知道悟是个很好的孩子。”
“——比我还小的人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吧?”
“嗯嗯~”她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着,一边换了只手拉住了他,单手解开了扣子。
“等等,你已经开始了吗?”五条悟惊慌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不用准备吗?”
沙沙——是裙子落地的声音。
“嗯,”她很自然地回答,然后礼貌地说道,“不用准备,我开始了。”
随后传来她躺入浴缸的声音。
五条悟悄悄缩起了身子,把围巾向下拉了拉,遮住了他泛红的脸——但又不敢遮得太明显,害怕眼睛被漏出来。
——上下为难。
度过无比艰难的半个小时,在五条悟不断的催促中,三千院桑终于恋恋不舍地起身。
笨拙地用一只手穿上衣服,清理完浴室,她对着好像被热气熏晕而一直没有吱声的五条悟说道:“现在悟要去吗?”
“悟如果害羞的话,我们可以再等等。”她自觉贴心地说道。
“哈?有什么好害羞的?”五条悟拿着从他脸上取下的围巾,气势汹汹地回答。
总觉得有些虚张声势呢。看见他已经拿好了东西,三千院桑也不再多说:“那么,请遮住我的眼睛吧。”
她闭上了眼。
柔软的毛绒围巾抵到她的脸上,有些颤巍巍的手将它一圈圈绕好,她善意地提醒道:“悟,要系紧些哦,你缠得太松了,可能会掉下来。”
“我不是正在缠?你怕了吗?”手抖得更厉害了。
我没有啊,但你还好吧?三千院桑咽下这句话,没有再去刺激已经很不对劲的小伙伴。
终于,他们来到浴室。她坐在刚才五条悟坐着的椅子上,乖巧地放好手,另一只认真履行着他之前的嘱托——绝不放手。
一切都准备好了。
五条悟在浴室的强光下,呆立在原地,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开始慌了。
一旁坐着的三千院桑一张脸被毛绒绒的围巾严严实实地围住,完全看不到她的神情。
他感到了不理解:刚才她是怎么做到坦坦荡荡地脱下衣服的?光是想到他要一丝/不挂地站在衣衫整齐的三千院桑面前,哪怕对方看不见,他都觉得自己整个人就要宕机。
这无关性别,只是这种对比本身就足够让人羞愤。
“悟?”没有听到动静,她将脸侧向他,“怎么了?一只手还是太不方便吗?”
“需要借你一只吗?”她举起放在膝盖上的手。
“不用!”
虽然不想承认,但五条悟的确想要退缩了。
“不可以哦,”她非常敏感地察觉到了,“悟是睡在我旁边的,如果悟不洗,也就等同于我没有洗,那我刚才那么辛苦不就白费了吗?不可以!”
“而且,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无媒介发动能力,如果需要一段时间,悟难道一直都不洗吗?”她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可以!”
的确,同样爱净的五条悟,他也接受不了自己一直脏兮兮的。那么,这就意味着他必须接受,在青梅的陪伴下——脱衣服。
突然又想退缩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确认三千院桑脸上的围巾围得好好的,他飞快扯开扣子,脱下上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对裤子下手,也不用浴缸,打开水就这么迅速地开始战斗。
终于,成功了。
他快速冲洗自己,哗哗的水声随着他的动作变得响亮,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阻止它们在浴室里回响。
他感觉自己的脸被热气弄得越来越红,不自觉加快了动作,然后傻住地发现水声也随着加大。
——响,还是快?
——为什么要给他这么残酷的选择!
“悟,”一直安静的三千院桑动了动手指。
“怎么了?”他傻愣愣地看向她。
“围巾,”她犹豫了一下,“好像松掉了。”
“......!”
“你不要睁开眼啊!”反应过来的五条悟直接跳起来,想要逮住正在下滑的围巾。
“我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悟不要着急,”她急忙说道,着急地提醒着,“手!”
“悟不要松手呀!”
度过鸡飞狗跳的洗澡时间后,两个人终于可以如释重负地回到房间。
五条悟铺好床,两床被褥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他拍了拍被子,“休息吧。”
“嗯。”三千院桑乖乖地躺下,五条悟也钻进他的被子里。
“好好休息。”少年身上还带着洗浴后的潮气,热腾腾的。他的声音清透柔和,不自觉的纵容。
还是白天,冬日的阳光还没来得及消失,室内拉上帘子后依然明亮。
因为害怕睡着后松开,他们两人的手被深绿的丝带紧紧系在了一起——丝带来自三千院桑的友情提供,是生日时五条悟送她的礼物,抗拉紧致有弹力,绝对不用担心散开或者被拉松。
此刻,丝绸质感的丝带散发出显眼的光泽,五条悟不自觉地看向了被它系住的另一只手腕。
自从十一岁后,他们就都在飞快抽条。五条悟短短几个月就长高了十几厘米,三千院桑也是同样。此时,他们的手都露在外面,她的看上去格外纤瘦伶仃。
他想了想,伸手推了推三千院桑:“桑,先别睡,起来一下。”
“嗯?”她裹着被子抬起头,五条悟示意她离开被褥。她乖乖地滚着来到另一边,然后他将两床拉近,之前拳头的距离顿时消失。
他又将卷在被子里的三千院桑摊回了床上,自得地挑眉:“这样手就不会露在外面了,还冷吗?”
“不冷,”她窝在被子里,冲他笑起来,“像夏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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