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八章 血、肉和骨头

　　亲爱的小天狼星：

　　洛哈特昨天第五次邀请我和他一起去见粉丝，之前拒绝他四次我把所有能用的理由都用了个遍，梅林在上，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他！

　　我想明天还是和他一起去霍格莫德村见见那些粉丝吧，这样至少可以让他安静一阵子，洛哈特的粉丝还能干什么呢，我想他们不过就是围在一起吹捧他罢了。

　　请不要再担心我今天的安排了，我只有二年级，一个12岁的男孩儿能有什么情人节计划呢？我这不是正在老老实实地给你写信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把情人节和斯内普教授扯上联系，没错，我确实说过他对我很重要之类的话，但那仅仅是因为他是我的教授和院长啊，请不要再多想了。

　　实际上，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你自己的情人节了，我倒是很期待未来能有一个教母。

　　再次感谢你的那些威士忌巧克力。

　　希望你有一个愉快的情人节和周末。

　　爱你的

　　哈利

　　哈利看着海德薇扇扇翅膀飞离了城堡，搓着两只冰冷的手匆匆赶去吃早饭，却在一只脚刚踏进礼堂的瞬间又立刻退了出来。大厅的四面墙上全都布满了大朵大朵耀眼的粉红色鲜花，还有许多心形的五彩纸屑不停从浅蓝色的天花板上飘落下来。

　　哈利咽了口唾沫，脚步迟疑地朝斯莱特林的餐桌走去。德拉科坐在那儿，看上去像刚吞了个鼻涕虫似的一脸嫌弃，高尔和克拉布不停把纸屑从他们的培根上挑下去。

　　教师席上斯内普的表情好像有人把他所有的坩埚都炸掉了一样，麦格教授面颊上的一块肌肉突了起来。教授们一个个全都板着脸，只有洛哈特一如既往地眉飞色舞。他穿着与那些装饰品一样鲜艳的粉红色长袍，露着闪亮的大白牙，挥着手让大家安静。

　　“诸位，情人节快乐！”洛哈特大声说，“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四十六个人向我赠送了贺卡，我谨向他们表示感谢！是的，我自作主张，为大家安排了这一小小的惊喜——而且还不止这些！”

　　洛哈特拍了拍手，从通往礼堂的几道门里大步走进来十二个脸色阴沉的小矮人。他们全都被洛哈特插上了金色的小翅膀，背上还挂着个竖琴。

　　“我的友好的、带着贺卡的小爱神！”洛哈特喜气洋洋地说，“他们今天要在学校里到处游荡，给你们递送情人节贺卡！除此之外我相信我的同事们也都很愿意踊跃参加进来！为什么不请斯内普教授教你们怎么调制迷情剂呢？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弗立维教授比我所见过的任何巫师都更精通迷幻魔法，这条狡猾的老狗！”

　　弗立维教授把脸埋进了双手。斯内普阴郁的脸上全是杀气，好像谁要是敢在他面前提上一句关于迷情剂的事，他就会当场把那个人变成一副标本熬进毒药里。

　　然而哈利此时一点都没觉得斯内普可怕，他一边把纸屑从盘子里挑出去，一边构思着自己的小计划。

　　整整一天，小矮人们不停地闯进各个教室递送情人节贺卡，弄得老师们厌烦透顶。哈利坐在变形课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用了几乎一堂课的时间在一小块羊皮纸上不停地写写画画。下课后他在走廊里抓住一个戴着夸张粉红色帽子的小矮人，将羊皮纸塞到对方手里，”给斯内普教授！“小矮人不耐烦地把纸条往口袋里一塞，看都没看哈利一眼就背着他的小竖琴走开了，”喂！一定要下课后！千万不能上课的时候……“

　　“不能上课的时候干什么啊，波特？”德拉科带着高尔和克拉布来到哈利面前，“给自己找了个女朋友？连魁地奇球队都进不去，怎么可能会有女孩儿看得上你啊？”

　　“我要是再把你头朝下挂起来可就不是在寝室里了，马尔福。

　　德拉科立刻闭上了嘴，他恶狠狠地瞪了哈利一眼，从他身边直直走了过去。

　　下午，当斯莱特林的学生下楼去上魔药课时，一个脸色特别阴沉的小矮人忽然撵上了哈利，“喂，你！哈利.波特！”他用胳膊肘分开众人，一路朝哈利挤过来。

　　金妮啊！哈利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他在心里无声地哀嚎着，加快了脚步想要逃跑，可是没等他迈出两步，小矮人就一路踢着人们的小腿，挤开人群追上了他。

　　“我有一个配乐的口信要亲自传达给哈利.波特。”小矮人说着，用咄咄逼人的架势拨响了竖琴。

　　人群走动的速度瞬间慢了下来，周围的学生一脸瞧好戏的神情等着看热闹。哈利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干脆站在原地等着小矮人快点把歌唱完。

　　“这就是你带歌声的情人节贺礼，”伴随着竖琴奇怪的旋律，小矮人开始了歌唱：

　　“他的眼睛绿得像新腌的癞□□，

　　他的头发像黑板一样乌黑潇洒，

　　我希望他是我的，他真的好帅气，

　　他就是那个征服黑魔头的勇士。”

　　周围炸开一片笑声，人群中的几个学生不停高声重复着歌曲。

　　哈利叹着气正要接着往魔药教室走，吵闹的走廊忽然安静了下来，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就是那个冷冰冰的低沉嗓音，“你们但凡能把看热闹的心情分一点到学业上，我的魔药课也不至于堂堂都要炸几个坩埚了。”斯内普眯着眼睛向周围的学生扫了一圈儿，然后转过视线居高临下地瞪着走廊中间的哈利，“‘眼睛绿得像新腌的癞□□’，波特先生的仰慕者还真是……不同凡响，你要不要现在就回个信呢？毕竟这可比魔药课重要多了。”

　　哈利用力咽了口唾沫，抬眼快速瞄了眼斯内普又立刻低垂下头，拼命晃着他的小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斯内普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他，踏着大步走进了魔药课教室。学生们跟在教授身后，一个个捂着嘴用力把笑声憋进肚子里。

　　哈利一如既往地把书包甩在第一排离讲台最近的椅子上，然后没精打采地坐了上去。他看着斯内普面无表情地讲解着竖发剂的调制方法，暗暗祈祷这个意外可千万别影响了自己的计划。

　　课程不到一半，魔药课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小矮人目不斜视地哒哒走了进来，根本没把皱着眉头的斯内普放在眼里。这是第一个敢闯进魔药课教室的小矮人，学生们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齐齐望了过去。看着小矮人头上夸张的粉红色帽子，哈利和德拉科同时大张着眼睛捂住了嘴。

　　“我有一个配乐的口信要亲自传达给西弗勒斯.斯内普。”

　　寂静的教室忽然传来无数倒吸凉气的声音，几十双眼睛从小矮人身上刷地转向教室前面的魔药教授。男人斜着身子靠在讲台上，挑起一只眉毛。

　　哈利摘掉眼镜用两只手紧紧捂着脸，他看都不敢看向斯内普一眼。德拉科已经放下了捂着嘴的手，但他的嘴仍旧大张着。

　　小矮人拨响了竖琴，奇怪的旋律再次响起：

　　“我想出现在你的每一个噩梦里，

　　直到黑夜透出光来；

　　我想出现在你的每一次沉默里，

　　直到回忆生出色彩；

　　我想出现在你的每一种未来里，

　　直到死神叹息无奈。

　　你是梅林赐予我的唯一的咒语，

　　当他默默思念着他的亚瑟，

　　你会知道，

　　我也在不停地想念着你。”

　　竖琴的旋律消失了，小矮人踢踏着脚步，头也不回地哒哒走出教室。

　　学生们盯着斯内普，他们一度以为这是韦斯莱双子搞出来的恶作剧，谁都没发现魔药教授费了多大劲才保持住一脸冷漠，他拼命克制着自己不要望向第一排脸整个红到脖子根的哈利。

　　“如果一个小矮人就能让你们这么专注，我倒不介意把他挂在墙上陪着你们一起上课。”斯内普的语气没有起伏，哈利感觉自己的脸热得快要烧起来了。德拉科终于合上了几乎僵掉的嘴，他看着哈利趴在桌上的背影，又看了看讲台上的魔药教授，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什么，随即又立刻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接下来的时间学生们一直战战兢兢的，生怕斯内普此时的平静只是刻意掩饰的假象，结果直到下课他也没表现出一点要发火的意思。

　　当学生们纷纷涌入礼堂吃晚饭的时候，斯内普收到情书的消息已经蔓延到了几乎每一个鬼魂和画像的耳朵里。

　　教授们用餐的过程中全都刻意回避着任何关于情人节的话题，倒是邓布利多在路过斯内普时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用不着感谢我，西弗勒斯，”洛哈特的粉色长袍上多了几支鲜红的玫瑰，“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这没什么难的，‘哦！他当然不觉得困难，看看有多少人送给他情书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西弗勒斯，但是相信我，你首先要让自己变得自信起来，比如，学会如何微笑——啊！火！火——”m.xqikuaiwx.cOm

　　洛哈特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边跺着脚一边疯狂拍打着胸前忽然着起火来的玫瑰。弗立维对着他挥了下魔杖，半空中凝结出一股巨大的水流，朝着洛哈特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他胸前的火灭了，他本人从头到脚全都滴答着水。

　　“抱歉各位……”洛哈特将贴在额头的金黄湿发抹向脑后，“我先失陪一下。”

　　斯内普一脸坦然地忽视掉每一个望向他的好奇目光，不时在斯莱特林的桌子上寻找着哈利的影子，但对方一下课就钻到了有求必应屋里，直到礼堂的晚餐结束还一直皱着眉头鼓捣着一锅增龄剂。

　　不知道之前哪一个配料出了问题，本来应该已经熬制完成的药剂此时完全不能服用。哈利不得不重新熬上一副。他看着手表计算着时间，嘴里叼着吃了一半的面包。这要比之前的计划晚上整整三个小时。梅林啊，这要是西弗知道……

　　晚饭后的城堡逐渐安静下来，一对一对的学生们纷纷为自己找了个角落做着老福特不让过的事。

　　哈利两只脚在地上拖着，垂头丧气地走回空无一人的公共休息室。提前两个星期就预定好的咖啡馆现在想都不用想了，小矮人送情书的事又被传得沸沸扬扬，西弗现在还愿不愿意和自己出去都很难说……哈利把自己深深地陷进炉火旁的扶手椅里，目光空洞地盯着面前一本拿倒了的书。

　　过了没多久，紧贴着他的耳朵忽然传来极轻的耳语声，“一首诗就算度过情人节了是吗？波特先生就是这么对待他可怜的教授的？”

　　“西弗……”哈利忍不住叫出了声，他又惊又喜地转过头，却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嘘——”空气中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臂，“去我办公室。”

　　哈利一路上心脏跳得飞快，斯内普刚一撤下幻身咒就被少年扑了个满怀。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斯内普把哈利轻轻放回地上，蹲下身抓了抓他的头发，“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计划。”

　　“我当然有计划，两周之前就订好了一个咖啡馆，但是……刚刚才发现增龄剂出了点问题……恐怕要再等上三个小时了。”

　　“那就不要用增龄剂。”

　　“不要用……西弗……你看看我的脸，我这个样子怎么和你出去？”

　　“所以你就应该提前把增龄剂的事情全权交给我处理。”

　　“可是……你每天已经够忙的了，我不想让你再因为这些事分心……”

　　“事实证明找点事情让我分心对你我都好。”斯内普站起身来，又弯下腰在少年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你想带我去哪儿。”

　　男孩儿脸上终于重新出现了笑容，他对着男人黑色的长袍举起了魔杖。

　　此时JamaicaWineHouse里面的侍应生正忙得昏天黑地，情人节向来是他们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刻之一，座位往往提前两周就被预订一空。

　　克莉丝汀娜是一个有着金黄色大波浪卷的欢快女孩儿，走起路来总好像蹦蹦跳跳的。这是她在Jamaica工作的第四个情人节，却是第一次遇到这个时候来咖啡馆的父子。

　　斯内普和哈利进门后她再次核对了两人的名字，然后拿着几张菜单将他们领到一张摆着一束玫瑰花和香氛蜡烛的木桌旁，“我叫克莉丝汀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这是今天的菜单。”她自我介绍的时候一直看着斯内普，然而对方却没有任何想要搭理她的意思。

　　“谢谢你。”哈利的声音传来，克莉丝汀娜下意识望了过去，男孩儿礼貌地接过菜单，将其中一份递到斯内普的手里，“有什么情人节推荐之类的吗？”

　　“呃……当然，”侍应生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她立刻恢复了温暖的笑容，从哈利面前的一堆菜单中抽出一张粉色的纸，“不知道我们的特调鸡尾酒会不会合你父亲的胃口，它和这款柠檬烩鸡……”

　　“我不是他父亲，”一直沉默的斯内普忽然开口，低沉的嗓音让克莉丝汀娜愣了一下，她隐隐觉得男人的语气里带着些不满，“我是他男朋友。”

　　哈利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但是他的眼睛远远没有克莉丝汀娜张得大。

　　“哦……当然，抱歉，我还奇怪为什么你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父子……”女孩儿一手握拳挡在嘴边轻轻咳了一下，脸上重新挂上笑容，“我不确定你男朋友能不能喝酒，但是我们还有很多非酒精饮料可以选择。”

　　“他当然可以喝酒，给他来杯火焰威士忌。”

　　“不不不我不能！西弗！我不能！”

　　哈利朝着斯内普用力摆手，然后直接忽略掉对方满脑袋的问号，“给我杯冰水就好了，谢谢你。”

　　“当然，没问题。”

　　“……就给他这个柠檬烩鸡套餐吧，然后……我想试试这个油封鸭。”

　　“当然，还需要其它的吗？”

　　“不了，谢谢。”

　　克莉丝汀娜蹦蹦跳跳地走开了，哈利的目光一路跟着她，眼睁睁看她跑到另一个侍应生身边就开始手舞足蹈地说起话来。哈利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早告诉你我应该喝增龄剂的。”

　　“她不是都说了我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父子吗。”

　　“她说谎。”

　　斯内普哼了一声，“我倒不觉得。”

　　“为什么？”

　　“你但凡能说出我和詹姆波特之间任何一点相像的地方我就把这个桌子吃了。”

　　哈利的一只手扶上了额头，“只要他们不报警就好……”

　　食物上桌之后哈利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他原本打算耐心地一块块切开他的鸭肉，但第一口的食欲勾起来后哈利干脆将整块鸭肉插在叉子上啃了起来。

　　“我真担心你把叉子吞下去。”斯内普看着对面的男孩儿，桌子上方垂下来一盏暗黄色的灯，温暖的光线把他的脸映得柔和了几分。

　　哈利擦了擦嘴，“我真的太饿了，晚饭都没赶上。”

　　“我知道，我在礼堂一直都没有看到你，所以一分钟也不想多等就让你出来了。”哈利重新啃起了鸭肉，斯内普安静地看着他，“你一直让我接触麻瓜的东西，是想……让我为可能失去魔法做好准备吗？”

　　哈利忽然停住了动作，鼓着两个脸颊望向对方，然后用力把嘴里满满的食物吞了下去，“你生气了吗？”

　　斯内普微微摇头，“我会做好准备的。”

　　哈利咬住了下唇不说话。

　　“如果到时候我真的一点魔法也没有了……”

　　“你别想甩开我，我不可能因为这么点事儿就离开你。”

　　斯内普垂下眼睛好像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重新望向哈利，轻轻点了点头。

　　男孩儿瞬间笑得比克莉丝汀娜还要光彩照人，他把剩下的一大块鸭肉整个塞进嘴里，“有个事我一直想问你。”

　　“说吧。”

　　“就是……嗯……那个……”

　　“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不不不，就是……咳，你以前……和别人……嗯……做过吗？”哈利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对方的眼睛却闪闪发亮。

　　斯内普皱了皱眉头，“做过什么？”

　　“就是……就是……做过吗……”

　　斯内普望着哈利愣了一会儿，随即忽然反应了过来，他的视线立刻落回到盘子里吃了一半的鸡肉上面，“我不想吃饭的时候聊这个。”

　　“哦……那应该就是‘没有’的意思了，”哈利脸上带了一抹坏笑，“你都三十了，西弗，怎么能……”

　　“我说了我不想吃饭的时候聊这个！”

　　男孩儿立刻闭上了嘴，安静地低头嚼着剩下的土豆。斯内普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没来由地一阵愧疚，“对不起……”

　　哈利惊讶地抬起头，“是我的错……你说过你不想聊的……”

　　“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我就是……我也没有过……我在想，要不什么时候……也许……我们可以试试……”斯内普闻言盯着他迟迟不开口，但哈利总感觉对方的脸好像有点红，“但是……不着急……”

　　男人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

　　后来的时间两个人总是有些尴尴尬尬的，哈利在走回城堡的路上不停抓着斯内普的手，但总是没过多久就被对方不着痕迹地轻轻挣脱。

　　一直到两人站在了公共休息室门外，哈利终于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斯内普没听清他说什么，但对方低落的情绪却显而易见。

　　男人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轻轻拉住哈利的手臂，“等我把增龄剂改良好我们再继续……说那件事，可以吗？”

　　哈利瞬间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只知道像个小傻子一样拼命点头。

　　斯内普的嘴角终于勾了起来，“情人节快乐。”

　　那一晚哈利翻来覆去迟迟睡不安稳，一闭上眼睛满脑子全都是老福特过不了的画面。

　　斯内普坐在办公室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的左手臂，上面的黑魔标记越来越明显，好像再过不了几天那上面的蛇就会活过来一样。

　　他把自己陷在椅子里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应该立刻跑到学生宿舍叫醒哈利，然后带着他离开，离开霍格沃茨，离开邓布利多和黑魔王，离开现在的一切。但是，也只有一瞬间而已。

　　斯内普重新整理好衣袖，目光空洞地盯着炉火，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向校长办公室走去。

　　哈利第二天早早爬起来就往礼堂跑，却直到早餐结束也没看到斯内普的身影，他在接下来的一整天来来回回往办公室跑了五次，如果不是斯内普始终不给他开门，那他可能根本就不在霍格沃茨。

　　到哪儿去了呢，哈利把头发抓得一团乱，闷闷不乐地切着自己的牛排。晚饭还没吃上一半的时候洛哈特就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晚上好！哈利！快来吧，有教养的作家从来不会在见面会上迟到，我的粉丝们可想见你想得不行啦！”

　　哈利皱着眉头把刀叉啪地扔在长桌上，又在被拽起来的同时抓起两块面包塞进了口袋。

　　洛哈特带着他一路走进霍格莫德村，没完没了地讲着曾经在一条船上遇到吸血鬼的事。一阵阵夜风袭来吹得哈利额头发疼。

　　路过佐科笑话店的时候韦斯莱双子从里面跑出来跟了上去，“嗨，哈利！你们这么晚要去哪儿啊？”

　　“啊……书迷，我的书迷，”洛哈特完全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会碰到学生，他的神色忽然紧张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哈利的手臂，“你们怎么还在外面，霍格莫德村游玩时间早在两个小时前就结束了！”

　　弗雷德和乔治对视了一眼双双皱起眉头，“哈！我们早就想见见你的书迷了！”

　　“我们一直好奇那都是一群什么样神奇的人！”

　　双子边说着边紧紧跟在洛哈特身后，哈利见状立刻明白了两个人的意图，“没事的，其实我早就该去的，只是今天才找到时间，他提前很久就和我说过了。你们不用担心，应该很快就会回去了。”

　　洛哈特拉着哈利走得更快了，“是的是的我们很快就会回去，你们最好现在就回学校去，要是被麦格教授发现了……”

　　“麦格教授再凶也不会比斯内普凶的。”弗雷德和乔治跟得更紧了，他们越发觉得洛哈特的表现非常奇怪。

　　霍格莫德村的灯火此时已经变成了远处模糊的星点，四下一片静谧，只有偶尔夜风呼号的声音。哈利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尝试着挣脱手臂却发现对方抓得非常用力，好像生怕他跑掉一样，“洛哈特教授，麻烦你松开我，你这样抓着我很不舒服。”

　　双子闻言同时抓住哈利的另一只手臂，想把他从洛哈特手里拽出来，然而还没等两人来得及反应，周边的空气忽然像被抽空一样朝他们紧紧压过来，一阵窒息般的天旋地转，三个男孩儿齐齐摔在了地上。

　　哈利用力晃了晃脑袋，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不觉倒吸一口凉气——那是老里德尔所在的坟墓，那是伏地魔曾经复活的地方。

　　“我们这是在哪儿？”弗雷德和乔治费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迷茫地打量着四周。

　　“快跑！你们！”哈利压着嗓子对他们吼了一句。

　　“为什么，那你……”

　　“快跑！”哈利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他甚至来不及站起来，跪在地上就开始拼命推搡两人。突然，他的伤疤剧烈地疼起来，有生以来从没感受过如此剧烈的疼痛，甚至比第一次还要疼上许多倍。

　　魔杖不知道落到了哪里，他用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脸，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他的眼前模糊一片，甚至连黑白都分不清楚。

　　远远的头顶上方传来尖厉的声音：“干掉那两个碍事的。”

　　不——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哈利心里炸开，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预言！预言还有后面一半！杀了他们你永远得不到预言！”

　　“住手！”那个尖厉的声音忽然说。

　　双子迅速回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只看到一块高耸的大理石墓碑。

　　哈利感觉自己飘浮了起来，接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甩了出去，硬生生地撞在一个极坚硬的物体上。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一动不动地瘫软在地。一片模糊里弗雷德和乔治好像在疯狂地喊着他的名字，但是额头的剧烈疼痛已经压过了其它所有的感官。

　　空中出现一道翠绿色的光束，不断拉长扭曲，很快变成一根绳索的样子。它像蛇一样蹿射到哈利身上，将他从头到脚紧紧捆在刚刚撞到的大理石墓碑上。哈利的头无力地垂着，醒过来！醒过来！残存的理智在他心里不断呐喊，

　　墓碑周围站着十几个穿着破旧长袍的人，其中四个手里拿着魔杖。

　　弗雷德和乔治的魔杖早已不知去向，他们被翠绿色的空气绳索牢牢捆在一起，一个脸上有狼人抓出来的疤痕的人站在他们身边，伸出的魔杖顶在弗雷德头上。

　　洛哈特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他一直以为一个月前在霍格莫德村跟自己做交易的，不过是几个对哈利波特眼红的贪财鬼而已。他颤抖着膝盖走到抱着一个大包裹的奇洛面前，他的腰弯得很低，好像下一秒就会扑通跪倒在地上，“你们……你们不用帮我出书了……放我走……放我走……求求你……”

　　“哈——”包裹里再次传来那个尖厉的声音，“那你不就少了一个绝佳的素材？”

　　洛哈特惊恐地向包裹里看了一眼，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上。那是一个黏糊糊的丑陋东西，好像一个四五岁孩童的骨架。它身上没有毛发，皮色又暗又红，好像受了伤的嫩肉。它的四肢又细又软，脸上应该长着五官的地方却只有几个轮廓模糊的浅红色的洞。

　　奇洛一挥魔杖，洛哈特被甩到了绑着哈利的大理石墓碑旁。

　　“现在。”细小的躯体下了命令。

　　奇洛再次挥舞起魔杖，一口能装下一整个成年人的巨大坩埚飞到了哈利面前，坩埚落地，接触的地面腾地着起火来，不消片刻就将坩埚里面的液体煮得噼啪作响。

　　奇洛将躯体从包袱里抱出来，轻轻放到沸腾的液体里。

　　哈利感觉自己的头正在顺着伤疤裂成两半。西弗勒斯！心底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那个声音呼唤着男人的名字，一遍一遍，不停不歇，成了支撑哈利残存意识的一切。

　　奇洛举起魔杖闭上眼睛，他张开嘴，声音却比手颤抖得还要厉害，“父亲的骨，无意中捐出，可使你的儿子再生！”

　　哈利脚下的坟墓裂开了，一根腐败发黄的人骨升到了空中，轻轻地落在坩埚里。液体开始嘶嘶作响，火花四溅，变成了鲜艳的蓝色，好像碰上一下就会身中剧毒。

　　奇洛从斗篷里抽出一把又长又薄、银光闪闪的匕首握在左手里。他看着那把刀，声音里带着压制不住的抽泣：“仆人——的肉——自愿捐出，可使——你的主人——重生。”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的坟场，奇洛的右手整个掉进了坩埚里，他整个人一下子趴到在坩埚边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仇—仇敌的血……被迫献出……可使你的敌人……复活。”

　　匕首刺进哈利的臂弯，鲜血顺着撕破的袍袖源源不断地流淌，然而哈利什么都感觉不到。他觉得自己的头已经裂开了，好像有风直接吹过他坦露的脑仁。

　　奇洛放下匕首重新挥起魔杖，鲜血从哈利的伤口处飘浮而起，在空中形成一道鲜红的曲线，落入坩埚的刹那，其中液体变成一片炫目的水晶一样的白色。奇洛扑通一声跪倒在坩埚旁，捧着自己颤抖的断臂止不住地抽泣。

　　液体像火星一般四外飞溅，亮得刺眼，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黑天鹅绒一样的颜色。

　　突然，坩埚上的火星熄灭了。一股白色蒸气升腾而起，在厚重的夜色里逐渐变成一片浓浓的白雾，一个骷髅一样的高细身形在白雾中缓缓站了起来。

　　哈利额头的疼痛突然消失了，他的神智逐渐清醒，他的双眼重新聚焦，他方才发现自己已经全身冷汗，虚脱一样的无力感瞬间袭来。

　　奇洛颤抖着惊惶起身，从之前的包袱里掏出一根魔杖，弯着腰递到主人手上。他的头低着，始终偷偷抬着眼从额头上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又生怕被发现一样瑟瑟缩缩。

　　伏地魔举起魔杖，凭空出现一件黑色长袍落在他身上。

　　哈利用力地喘着气，当终于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愣住了——那不是他曾经拼尽一切对抗过的伏地魔。

　　男人缓着步子走到哈利面前。他没有一丝毛发的头仍旧像死人一样泛着青白，但是那张脸却和任何一个健全的成年人无异。他的鼻子不是蛇一样的两道细缝，而是一个真实的，汤姆里德尔一样的鼻子。他的瞳孔则是一片浑浊的灰色，很难看清任何细小的纹路。

　　哈利盯着面前陌生的脸，头脑里飞速闪着任何一种可能带着双子逃脱的办法。

　　“预言。”伏地魔开口，他的声音干裂嘶哑，好像刚抽过一百只烟又喝了一百瓶烈酒。

　　“放了他们。”哈利直直对上他的视线，语气里尽是疲惫却毫无畏惧。

　　“告诉我，否则我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你永远拿不到预言，也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放弃复活石的。”

　　伏地魔的上嘴唇卷了起来，他盯着哈利的眼睛。无数记忆的片段像一大团浆糊一样混合在一起，又争相想要脱离彼此变得独立而清晰。随即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所有的的记忆片段吞噬进一片虚无的浓雾之中。哈利的大脑徒留一片空白。伏地魔看着眼前挡住他摄魂取念的12岁男孩儿，惊诧中竟然混进去一丝恐惧。

　　“我说过了，放了他们，否则你永远，拿不到预言！”

　　伏地魔的眼睛眯了起来，“钻心腕骨！”

　　哈利感觉全身的骨头突然同时燃烧了起来，他的皮肉被层层剥离，他的筋脉被生生抽取，他的眼球在脑壳里疯狂地转动，他希望自己昏过去，立刻昏过去，立刻逃离这一切……

　　折磨突然结束了。

　　“放了……他们……”细微的声音从哈利的牙缝里挤出来。

　　“钻心剜骨！”

　　惨叫声将每一块墓碑震得颤抖，哈利知道自己在尖叫，但是他听不见声音，他想求饶，想用全部的秘密换取折磨停止，但是，但是……哈利将自己的后脑拼命撞在身后的石碑上，一下接着一下，渴望能直接撞死自己……

　　折磨再次停止了。

　　伏地魔盯着头垂到胸前的少年，灰色的眼睛里几乎燃起了火，“放了他们！”

　　翠绿色的绳索凭空消失，双子用从来没有过的速度拼命朝哈利跑过去，还没赶到对方附近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飞了出去，“你们这是找死！”

　　弗雷德和乔治从地上爬起来，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哈利的方向，宁死也不肯离开。

　　伏地魔冷哼了一声，转头再次面向男孩儿，“说！”

　　“和我……决斗……”

　　“你说什么！”伏地魔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人，从没有人，即使当他还不是伏地魔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对他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赢了……就……告诉你。”

　　伏地魔盯着他，忽然大笑了起来，

　　“哈利波特，”他念着这个名字，好像只是在念给自己听。

　　坟场再次恢复寂静，巨大坩埚下方的火焰仍在燃烧，光线自下向上打在每个人的脸上，看起来阴郁而诡异。两人周围站了一圈的狼人和巫师们面面相觑，他们一时都以为男孩儿已经被折磨疯了。

　　伏地魔举起魔杖在空中优雅地划过一道弧线，禁锢哈利的空气绳索消失于空气，男孩儿直直扑倒在地，整个身子盖在裂开的坟墓上方。

　　“哈利！”弗雷德和乔治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们冲上前一左一右试图将男孩儿扶起来，“你疯了吗！”

　　“不要……离我太远……别分开……”哈利轻声嘟囔着，双子同时点着头，却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哈利努力站稳身体，他的魔杖重新飞回到手里。双子搀扶着他艰难地走到伏地魔面前，又在哈利示意下犹犹豫豫地放开了手，紧挨着他站在身后。

　　哈利颤抖着抬起手，将魔杖像剑一样举在胸前。伏地魔饶有兴趣地看着眼皮都快没力气抬起来的男孩儿，慵懒地举起魔杖

　　“主人……”奇洛弯着腰捧着他的断臂，好像生怕这场意料之外的决斗会让伏地魔忘了再给他造出一只手来。

　　“离远点，我要亲自教教哈利波特怎么服从黑魔王。”伏地魔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哈利，“一——二——三——钻心腕骨！”

　　“除你武器！”

　　两只魔杖顶端几乎同时射出两道明暗不一的红光，相撞的瞬间炸裂出一片金黄。好像被点燃的□□，金光从交接处反向延伸回两根魔杖。哈利和伏地魔升到半空中，他们从老汤姆里德尔的墓碑前飞到一片没有坟头的空地上。弗雷德和乔治紧紧跟在哈利身后，他们甚至忘了恐惧。狼人和巫师们在喊叫，请求伏地魔的指示。他们跟了过来将四人围在中间，有几人抽出了魔杖——

　　与此同时哈利和伏地魔的上方出现了上千道光弧，光弧在他们周围相互交织，最后形成一张圆顶的金网，一个由光构成的笼子。狼人和巫师们像野狗一样围在笼外，他们的叫声奇怪地减弱了。

　　“都别动！”伏地魔高声向他们命令。哈利用双手死死攥住魔杖，他看到伏地魔的灰眼睛惊愕地张大，竭力想挣断连接两根魔杖的金色光线。“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

　　哈利的魔杖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金线中间汇聚出一颗巨大的光球，快了，哈利告诉自己，闪回咒马上就要被释放出来，“弗雷德乔治……别离开我！”

　　双子一人将一只手搭在哈利肩膀上，有生以来第一次，两个人同时说不出来话来。

　　哈利集中全部意念，我必须压过他，我必须压过伏地魔，弗雷德乔治，西弗勒斯，小天狼星，邓布利多，卢平，西弗勒斯……哈利一遍遍默念着这些名字，好像能从中获得神秘的力量。

　　慢慢地，慢慢地，光球逐渐向另一头滑动，伏地魔越发震惊，这是他从没见过的魔法。金色的光球在灰色的眼睛里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光球触及杖尖的刹那，凄厉的嘶鸣声覆盖了整片墓地。

　　伏地魔浑浊的瞳孔放大了——一道灰色的稠密浓烟从魔杖顶端钻了出来，在空气中形成一个头，胸部，手臂，惨叫声忽然从夜空深处传来，好像来自远方某个空旷的山谷。幽灵嘶吼着掉落到地面上，不停扭曲着身子好像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哈利知道这是某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被伏地魔折磨致死的人。

　　紧接着，一个一个的陌生人连续不断地钻了出来，像第一个一样掉落在地面上。五个……十个……二十个……遥远空旷的哀嚎声在坟墓上空连成一片，好像要唤醒所有沉睡的鬼魂。

　　弗雷德和乔治张大了眼睛看着遍地挣扎扭曲的幽灵，几乎忘了自己深处险境。狼人和巫师们绕着金网乱跑，伏地魔咬牙切齿地说着一些哈利听不见的话。

　　“抓紧我。”哈利对着身后的双子低声说，他的手越发颤抖，浑身虚脱无力，好像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弗雷德和乔治立刻紧紧抓住他的肩膀。

　　哈利深吸一口气，用力将魔杖向上一挑，金线断裂，光网消失，坟墓瞬间一片寂静，满地哀嚎的幽灵忽然全都站了起来将他们的夺命者紧紧围住。狼人和巫师们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哈利转身拉住双子，用尽所有残存的力量幻影显形……

　　身体砸在地面上，他好像闻到夜晚森林的潮湿味道，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哈里感觉自己的左侧身子又热又胀，好像所有的血管都在用力跳动，但是浑身却没有一点力气，也没有一丝疼痛。他很累，他想就这么躺着，在泥土上一直睡过去……

　　“他分体了！”乔治跪在哈利身边大喊，他盲目无措地举着手，上面沾满了鲜红的的粘稠液体。哈利整个左半身都浸在血液里，枕在泥土和落叶上的面孔白如死灰。他的左胸一直到上臂少了一大块肉，一股一股涌动的血液之下隐约可见黄白色的骨头。“不要睡，哈利！看着我！看着我！”

　　弗雷德的手疯狂颤抖，尝试了几次才终于握住哈利的魔杖，他跪在地上朝着天空拼命发射信号，接连不断的绿色和红色火花像逆行的流星一样冲进夜色。

　　“乔治……”哈利的头昏沉晕眩，好像眼睛一闭上就会立刻沉沉睡去，他想抓住乔治的手臂却发现自己只能勉强弯一下手指。

　　乔治立刻趴下身子把耳朵凑到对方嘴边，“我听着呢，哈利……你说……你说……”

　　“告诉……西弗勒斯……我爱他……”

　　当最后一个音节从口中流出，男孩儿闭上眼睛，不动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回到十一岁更新，第 9 章 第八章 血、肉和骨头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