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李小虎在一片松林中歇息,远远听见有小车吱吱扭扭奔了松林而来。李小虎躲在一棵大松树后,隐住身形,悄悄查看来者是什么人。小车到了树下,“咯噔”停住。听见一人说道:“白日将货物闷了一天,此时趁着无人,何不将她过过风呢?”
又听有人说道:“我也是这么想,不然闷坏了,岂不白费了功夫!”答话的却是妇人声音。
他二人从小车上开开箱子,拉出一个小小人来,叫他靠在树身上。
李小虎悄悄见了,知他们不是好人,暗暗把银两放在槎桠上,将朴刀拿在手中,从树后一跃而上。
那男子猛见树后跳出一人,撒腿往东就跑。李小虎哪里肯舍,赶上一步,从后将刀一搠,那人“哎呀”了一声,着了利刃,栽倒在地。
李小虎撤步回身看那妇人,见她哆嗦在一堆儿,打的牙嗒嗒响,犹如打寒战一般。
李小虎用刀一指,道:“你们做的什么事?快快实说!如有假话,要你们狗命。讲!”
那妇人跪着说:“爷爷不要动怒,待小妇人实说。我们是拐带小孩的。”
李小虎问道:“把拐去小孩子带到何地?”
妇人道:“爷爷可能不知。只因襄阳王爷那里要排演戏,需要优伶歌妓,收录幼童弱女,凡有姿色的,总要赏五六百两银子。我们夫妻因为穷,生活所迫,无奈做这肮脏的事。不想今日遇见爷爷识破,这也是天理不容我们。只求爷爷饶命!”
李小虎又细看那孩儿,原来是个女孩儿。见她愕愕怔怔的,便知道其中有诈。又问:“你们用什么药迷了她的本性?讲!”
妇人答:“她那泥丸宫有个药饼儿,揭下来,过一会儿就能醒。”
李小虎听了,伸手向小女头上一摸,果有药饼,连忙揭下,抛在道旁。又对妇人喝道:“你这恶妇!快将裙带解下来。”妇人不敢不依,连忙解下,递给李小虎。李小虎将妇人发髻一提,拣了一棵树身,把妇人捆了个结实。又在松树杈上取了银子。才待举步走开,只听那女孩儿“哎哟”了一声,哭出来了。李小虎上前问道:“你现在清醒了么?你叫什么?”奇快妏敩
小女孩说:“我叫红霞。”
李小虎说:“过一会儿如果有人来,你就喊救人,叫他们送你回家。拐你的男女,我已都收拾了。”说罢,便离开了。
不多时,路上已有行人。见了如此光景,问了明细,知是拐带,立刻找着地方保甲,放下妇人,用铁锁锁了,带领小女孩同赴县衙。
李小虎救了红霞之后,来至稻花镇,到了寓所,便听见有人谈论采花蝶。细细打听才知道,这是个最爱拈花惹草的恶贼,是从东京脱案逃走的大案贼,现在在这带出没。怨不得人人谈采花蝶变色。他暗暗地忖度了一番。到了晚间,借口赏月,穿了夜行的服装,离了店房,悄悄访查。偶然看到有座小小的庙宇,借着月光初上,见匾上金字乃“观音庵”三字,便知是里面是尼僧。刚刚接近,只见墙头一股黑烟落下。李小虎将身一伏,暗想:“这事奇怪。一个尼庵,夜行人到此做什么?必非好人。待我跟进去看看。”
他一飞身跃上墙头,往里一望,却无动静。便落下平地,过了大殿,见角门以外路西,单有个门儿虚掩,钻了进去,里面是三间茅屋;只有东间亮灯。窗上影儿显现是个男子。李小虎看在眼里,暗想:“这就是那个夜行人吧?没准就是那个采花蝶呢。且听听动静,再作打算。”稳定脚尖,悄悄蹲伏窗外。只听采花蝶说:“仙姑,我如此衷求,你竟然不从。不要惹恼我,还是依了好。”
又听有一女子声音:“不依你又怎样?”
采花蝶道:“凡妇女入了我采花蝶之眼,再也逃不出去,何况你这女尼!我不过是爱你的容颜,不忍对你下手。再要不识抬举,你就怨我不得了。”
女尼悲愤说道:“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因自幼多灾多病,父母无奈,将我送入空门。自己也要忏悔,今生修个来世。不想今日遇见你这邪魔,想是我的劫数到了。好!好!好!我只有求得速死而已。”说着就哭起来了。
采花蝶叫道:“你这贱人,竟敢以死吓我。我就杀了你!”
李小虎听至此,见灯光一晃,采花蝶立起身来,起手一晃,想是抽刀。李小虎一声高叫:“采花蝶休要猖狂!俺来擒你!”
屋内采花蝶猛听外面有人叫他,吃惊不小。“噗”的一声,将灯吹灭,掀软帘奔至堂屋,刀挑帘栊,身体往斜刺里一纵。他只听“拍”,早有一枝暗镖钉在窗棂之上。采花蝶暗想:“幸亏没中了暗器。”
二人动起手来。因院子窄小,不能充分施展,只是彼此招架。
采花蝶见对手身形高长,是条大汉,举朴刀向他劈来。采花蝶立住脚,望大汉虚搠一刀。大汉将身一闪,险些儿栽倒。采花蝶因是逃犯,并不恋战,抽空跃上墙头。李小虎一飞身,跟将出去。采花蝶已落墙外,往北飞跑。李小虎落下墙头,追了下去。
李小虎追采花蝶有三里地,又见有座庙宇。采花蝶跃身跳进,李小虎也飞过墙去。见采花蝶又飞过里墙,李小虎紧紧跟随。追至后院一看,见有三座小塔,当中的大些。采花蝶便往塔后隐藏,李小虎步步跟随。采花蝶左旋右转,李小虎前赶后拦。
二人绕塔多时,李小虎越追越近,眼看就到眼前,李小虎一声喊叫:“采花蝶,你往哪里走!”采花蝶扭头一看,故意脚下一跳,身体往前一栽。李小虎急赶一步,刚刚伸出一手要抓他,只见采花蝶将身一翻,手一撒,李小虎左肩头已然着了家伙,虽不甚疼,觉得有些麻木。暗说:“不好,必是药镖。”
此时采花蝶乘机急转身跃出墙外,径奔前方去了。
李小虎拔掉暗镖,包扎了伤口。又奔向前方寻找采花蝶。
李小虎追至一片竹林边一望,但见前面有一堵墙。借着月光一看,竹影森森,竟无门可入。李小虎暗忖道:“看此情景,里面像是个幽僻之所。且到临近看看。”绕过竹林,来到墙根,纵身一跃,入到墙内。只见三间正房,对面三间敞厅,两旁有抄手游廊。院内安设汉白玉石盆,并有几色像样的新菊花,很是清雅。正房西间内,灯烛明亮,有人对谈。
李小虎蹑足潜踪,悄立窗外。只听有人唉声叹气,旁有一人劝慰:“贤弟,你好生想不开,一个尼姑有什么要紧。你再要如此,未免叫愚兄笑话你了。”
又听采花蝶道:“大哥,你不晓得。自从我见了她之后,神魂不定,废寝忘食。偏偏的她那古怪性儿,决不依从。若是别人,我采花蝶也不知杀了多少,唯独她,小弟不但舍不得杀她,还不忍逼她。这怎么办呢?”说罢,又长叹一声。
另一人听了,哈哈笑道:“我看你是着了迷了。兄弟既如此,你请我一请,包管此事必成。”
采花蝶道:“大哥真有妙计成全此事,慢说请你,就是叫我给你磕头,我都甘心情愿。”说着话,咕咚一声就跪下了。
李小虎在外听了,暗笑:“人家为媳妇拜丈母,这小子为尼姑拜他人。真是无耻,也很可笑!”
只听屋内人说:“贤弟请起。不要太急,我早巳想下一计了。”
采花蝶问道:“有何妙计?”
另一人道:“我明日叫我们那个主儿假做游庙,到她那里烧香。我将蒙汗药叫她带上些,到了那里,吃饭之时下些药去,将她迷倒,那时任凭贤弟摆弄她。你看怎样?”
采花蝶失声大笑:“好妙计!好妙计!大哥你真要如此,方不愧是我生死之交。”
又听另一人道:“可有一宗,到了那时,你要留些情分,千万不可连我们那个主儿清浊不分也办了,那就不成事体了。”
采花蝶笑道:“大哥放心。小弟不但不敢,从今后,小弟会把她当成真嫂子看待。”说罢,二人大笑。
李小虎在外听了,暗暗切齿咬牙,心想:“这两个无耻无羞、无伦无礼的贼徒,又在这里设谋定计,陷害好人。”他待要冲进去。心中一转,想:“不可。需要用计。”想罢,转身躯来到门前,高声叫道:“无量寿佛!”便抽身出来,往南赶行了几步,在竹林里隐藏。
此时屋内巳听见窗外说话,一人立起身,来到院中,问道:“是哪个?”见并无人应,又出了墙,左右一看,也没看到人影。嘴里便嘀咕:“这可能是胡和老道醉了,不知来这做些什么,又可能出去醉倒在什么地方了。”他心中如此想,腿下不由地往南走去。也是这恶人恶贯已满,可巧正走到李小虎隐藏之处,他撩开衣服腆着大肚在那里小解。李小虎在暗处看的真切,暗道:“活该小子前来送死!”右手攥定钢刺,复用左手按住手腕。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噗哧一声,那人腹上已着了钢刺,血液淋淋漓漓。李小虎也不管他,却将手腕一翻,钢刺在肚子里转了一个身。那人哪里受得了,“哎哟”一声,翻筋斗栽倒在地。李小虎趁势把钢刺一阵乱捣,那人一命呜呼。李小虎抽出钢刺,就在恶徒身上擦抹血渍,之后别在背上,仍奔院内而来。
到了院内,只听采花蝶问道:“大哥,是什么人?”
李小虎一言不发,直奔正屋。到了屋内软帘北首,右手二指轻轻掀起一缝,往里偷看。却见采花蝶立起身来,走至软帘前一掀。李小虎就势儿接着,左手腕一翻,明晃晃的钢刺,直奔采花蝶后背刺下去。只听“哧”地一声响,把背后衣服划开,从腰间至背,便着了钢刺。采花蝶疼痛难忍,往前一挣,跳至院内。也是这厮不该命绝,是李小虎把钢刺别在背后,又是左手,且是翻起手腕,虽然刺着,却不太重,只是划伤皮肉。李小虎迈步跟了出来,采花蝶已跃出了墙。小虎紧紧追赶。采花蝶却进竹林穿入深密之处。小虎有心要赶上,猛见采花蝶跳出竹林,将手一扬。小虎暗说:“不好!”把头一扭,觉得冷嗖嗖一物从耳边过去,墙上“啪”的一声响。小虎因有伤,又见采花蝶惯使暗器,恐夜间再着了暗镖,便不再追赶,眼见采花蝶飞奔逃走了。
第二天李小虎在旅店里听人议论:“采花蝶吃了大亏,又因本县出票捕缉甚急,到处寻查,难以居住,他竟逃往信阳,投奔邓家堡去了。”
李小虎想:“采花蝶这厮万恶已极,断难容留。就去趟信阳,将采花蝶除掉,消了恶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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