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沉默的禾孝一记白眼飞过来,表情夸张古怪,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尖声道:&"不然呢?在我临死之际,他良心发现吗?&"
“他没有救我,他只是没有杀我第二次。”禾孝说。
暗无天日,不人不鬼的活了这么多年,那些想不透想的懂的她都想明白了,但想开了不代表释怀了。
而是绞尽脑汁找办法报复,他害怕什么就让他失去什么。
虽然她说的坦然,但眼神飘忽,明眼人还是瞧出了她努力克制的慌乱。
宋未决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
禾孝心虚的更狠了,突然咆哮起来:&"我是有罪,但我顶多算是逼不得已才……为虎作伥,你以为我愿意的吗?你要打抱不平,你要替□□道,你怎么不杀了赵禹城,他才是十恶不赦的畜生,他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关于自身道德的评价,大多数人都会据理力争,声嘶力竭,仿佛如此便会把那些只有自己才洞察分明的歹恶罪孽掩盖起来,即使坏人,大概也会如此。
她的话让宋未决也有了一丝动容,她的出身,赵禹城的利用,都是她万劫不复的原罪。
但逼不得已就能是犯错的理由吗?
两人又沉默了良久,这地牢简直是地狱一般的存在,没有任何一处能直接通到外面,没有什么参照物,宋未决一时也不知道现在已经什么时辰了。
缓了片刻,他没有刚才那么义愤填膺了,舒展着胳膊,转悠一圈又回到石栅栏前,问道:“你差点被火祭是因为赵禹城,上次在山洞你为什么骗我?”
“博取同情啊,你们这样的人不就爱同情心泛滥吗?我要说我是喝人血的怪物你还会放过我吗?我又不傻!”
“所以,那些……”
“那是南疆对黑巫的处置方法……我也算是个丧尽天良的黑巫了吧,说不准以后我就是这么死的……”禾孝露出参差不齐你牙齿,肆意大笑起来。
宋未决随意的口吻:“南疆!什么情况下会把人逐出祖籍?”
禾孝不解:“平民巫师,从未闻之,若有违反族规的,不是终身囚禁,便是直接处死,巫术玄妙神秘,不会被允许有任何外泄的威胁!”
“从未闻之?嫆夫人不是吗?”宋未决问道。
禾孝突然很生气,她瞪大双眼:“巫女身份尊贵,怎可同一而论?”
“巫女远嫁的……嫆夫人是先例?”
“是又如何……”以为宋未决有鄙夷之意,禾孝不愿多言,蜷缩着身子,抱紧自己,小声嘟囔着,“这算什么,上一任大巫直接都抛弃族人跑了呢!”
“你说什么?”宋未决未听清后半句,但也听到大巫什么什么,只言片字,不解其意。
禾孝不再开口,任宋未决怎么问,她都不再说一个字,封闭的空间让本就容易焦虑的她更加惴惴不安,她频频抬头,四处张望,眼神渴求,她在等面具人。
宋未决:&"你的那个面具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禾孝浑浊的眼珠无神的盯着前方,突然似叹非叹一声,\&"他是个好人……&"
不能苟同她的看法,宋未决一时语塞,本来觉得她可怜,但又觉得她是非不分甚是活该,有刔山谷数十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可与赵禹城没有直接干系,都是她和面具人做的孽,愈发觉得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
人生百年,谁不经历各种苦楚,谁又能容易多少,可没有什么能成为你不择手段伤害别人的借口。
而关于那个神秘面具人,禾孝确实没有撒谎,她不认识那个人,不知道他的身份,甚至连他为什么救自己也不知道,一开始她也以为他和赵禹城一样,是为永生蛊而来的,结果发现他并不是,两人交涉不多,他从不说他自己的事,她也不问。
但他承诺会在合适的时候把永生蛊交于赵风息
&"韶势剑并不在我这里,也不在蓬莱,你别白费力气了。\&"
&"他盗取韶势剑究竟要干什么?\&"
禾孝又是沉默装愣。
宋未决又问:\&"他为什么要帮你?\&"
&"他为什么要帮我?你问他去啊,问我算什么!&"禾孝突然又情绪失控,大声吼道,极不配合。
说着说着话突然就爆发,简直是精神分裂,宋未决被气的暗暗攥紧了拳头,她要是个男的,他不得直接打服她,还放任她在眼前这么狂妄。
看她那个我就不说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泼皮样儿,宋未决知道,很多事她不愿意说,他是问不出来的,但这其中关及他娘,他不得不查清原委。
宋未决表情沉重,看向她的眼神也坚定冷漠:&"你口口声声说赵禹城是阴险的伪君子,你又好的到哪里去?不修德行,觊觎有妇之夫,伤害巫女,恩将仇报,不思悔改,你早已犯了南疆大忌,即使不是赵禹城,你也一样活不成。\&"
&"你……怎么知道这些?\&"他振振有词,禾孝下意识忘记反驳,这些对她不利的事,她自然绝口未提过,\&"你你少信口胡说……&"
&"早告诉过你了,我利用木咬和赵禹城互通了记忆,自然不可能只看了火祭当天,怎么?你也有怕人知道的秘密?&"
禾孝松了一口气,懒懒的靠着石墙:&"木咬的操控之术只存于南疆和百越,南疆又逊于百越,是只有少数巫师才会的偏术,别说是操控梦境、互通记忆这样的高段位手法,只单单是熟练操控,南疆也没几个做得到,难不成你是大巫?呸,编瞎话也不编的靠谱点。\&"wWw.xqikuaiwx.Com
看禾孝那个鄙夷的眼神,宋未决迷茫了一瞬,他娘不就是对木咬的操纵很是如火纯青嘛!
这是怎么回事?
禾孝对他信任已尽,不愿再开口说什么,可宋未决又开始懵了,他娘到底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十几年前为什么会出现在蓬莱,她真的只是南疆一个普通巫师吗?
嫆夫人肯定知道,她们俩以前关系不错,可若他娘连他和他爹都瞒着,说明不愿意让人知道,嫆夫人若真想告诉自己,那天去找她时她就已经说了。
他心里乱糟糟的,有些急了,可急也没用,他不能表现的太过上心,这样反而不利。
办法总比困难多,宋未决一计上心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平安扣玉坠,他清楚这个禾孝虽然性情乖戾,捉摸不定,但也有软肋。
宋未决朝里面看过去,发现禾孝靠着墙,双肩下垂,双目紧闭,喊了两声也没人应,心里一惊,以为她怎么了,猛拍着门喊她。
&"没死呢!&"禾孝睁开眼睛,懒懒的裹了裹衣服,似笑不笑的说。
真是个神经病,宋未决呼了一口气,简直要被她气死了,隔着栅栏,他把玉坠举高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赵风息的贴身玉坠,不过他后来送我了。&"
看禾孝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宋未决继续说:&"风息视我为兄为长,对我的信任和依赖丝毫不逊于亲兄长……&"
观察着禾孝的神色,宋未决觉得自己在打一场心理博弈战:&"但我知道了他亲生母亲如此阴狠歹毒,甚至伙同奸人盗取我家的传家宝,未必不会对他没有改观……你觉得,我要对他如何的话,是不是易如反掌?&"
说完这些,宋未决心里一阵对赵风息愧疚,特殊时期啊兄弟,不要怪我啊,放心我就是唬她的,不管你爹你娘啥样,在我心里你都是仅次于宋未策那小子的非亲非故的亲弟弟。
而玉坠的事还得从年前端午节说起,当时赵禹城偕赵风息来沂州做客,这小子一眼相中了他桌子上的玉佩,认为上面的貔貅图案雕刻的十分威武,他央求着要讨去,宋未决其实是不愿意的,这玉佩是宋未策送他的生辰礼物,要让他知道自己送人了,岂不也是又哭又闹。
宋未决便哄着让赵风息挑个别的,他还偏不依了,铁了心了要这个玉佩,没办法,宋未决看他实在喜欢就送他了,赵风息欢天喜地的,也回他了个重礼,就是这个平安扣玉坠,虽然这玉坠个头不如他的玉佩大,但价值可是差的多了。
他那个玉佩是宋未策在古玩店里几两银子淘来的,而赵风息这个玉坠,啧啧啧,活脱脱开了光的和田玉,还是个小型法器!
宋未决也觉得俩物什差的有点大,推脱着不要,谁知道赵风息也是个犟根,说什么君子不夺人所好,要一物换一报。
宋未决苦笑不得,只得收下。
看禾孝那副渴望至极的样子,宋未决隔着石门,腕间用力,把玉坠抛了过去,禾孝赶紧爬着捡起来。
&"这玉坠下面可是刻了他的字,天底下只有蓬莱的两位少公子有。&"
&"看完了没?&"宋未决故意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其实心里慌得一批。
双手捧着玉坠放在怀里,热泪立马淌了下来,她咬牙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向你打听点事,看你的配合了。&"
禾孝颤抖着手把眼泪把抹去,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玉坠:&"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你被执行火祭之前,南疆曾派过来了两名巫师,对吗?&"
&"嗯&"禾孝僵硬的点头,注意力还在玉坠上。
&"那两名巫师你认识吗?&"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禾孝终于抬起头看他,自嘲的说,&"我不过是个充当祭祀的容器……&"
宋未决想了想又问:&"那以你的了解,能作为重大事件的执行巫师,一般在南疆会是什么身份?&"
&"左不过是大巫的心腹,一阶巫师之类的&"禾孝老实道。
“还有呢?”
“若有棘手的黑巫或者外敌来犯,大巫会亲自料理!”
“有没有可能……请外族人暂代执行巫师一职,或者……”或者被宗祠祖籍除名的人还能再被返聘……
“你在说什么!”禾孝不可思议的说,“只有南疆人才会巫蛊类术。”
&"……谢了,但你说的这些我都会一一查证,你可骗不了我。&"宋未决故作镇定的放出话震慑她。
其实心里有点慌,心腹?一品巫师?他娘?
他娘曾不止一次说过,自己是因为犯了族规被逐出南疆的,他小的时候犯浑还说是不是因为她和爹的婚事不被她娘家人认同,每次宋夫人都会骂他没大没小,但好像并没有否认……
十三年前,她不是已经嫁给了爹了,自己都能满地跑着了,她为什么又成了南疆的刑法执行人?不仅如此,木咬的操控之术真的如禾孝所说,只有大巫才精通吗?
娘啊,您到底和南疆的大巫是什么关系啊!难不成是大巫的私生女?
宋未决蹲在墙根上挠头发。
禾孝:&"唉&"
禾孝:&"喂&"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禾孝露出狐疑的神色。
“我好奇……”
禾孝又叫了两声,宋未决蔫蔫的回应:&"您又怎么了?&"
&"风息他好吗?&"提到亲子,禾孝生脸上少有的露出一丝温情。
&"堂堂蓬莱的二公子,吃的好长的好没烦恼。&"对比于她的满眼希冀,宋未决显得有气无力。
&"这就好,这就好……&"禾孝喃喃了两句。
看着她的样子,宋未决没头没尾的感叹道:&"你后悔了吗?&"
&"我失了神志……&"良久,禾孝也没头没尾的感叹。
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就说尽了这十几年暗无天日生活的心酸。
无论是给阿嫆下蛊还是依附于赵禹城,她一心只想着活下去,她还没来得及见一面的孩子,她还没有过完完整整为自己活的人生,她不甘心。
&"阿嫆她……她还好吗?&"禾孝终于问出了她一直不敢问但又很想的知道的问题。
&"好&"
&"好……就好&"禾孝扯了扯嘴角,心里空落落的,一时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想见她?&"
&"不必了……我这样的人不该和她再有什么牵扯。&"
她害过她,还背叛过她,本就是有愧于她,许久未见,阿嫆早以为她死了吧。
也罢,就当她死了吧。
反正她只是个容器而已。
她死了,她才可以长命,百岁。
夜深了,禾孝腹中又开始了绞痛,看着她匍匐在地上,蜷缩一团,枯瘦的手颤巍巍的把玉坠举起来,要还给他。
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宋未决忍下来去劝慰安抚她的冲动,知道她恐怕也活不久了,&"这玉坠你留着吧,存个念想……赵景深不会放过你……&"
肚子里的蛊虫受宿主情绪影响,活跃起来,禾孝疼的在地上打滚:“求求你……救我救我……”
“救我,我疼啊……我受不了了”
“救我……”
“求我没用,你中蛊至深,又是多种恶蛊,世上无法可解……就算我会,我也不会再救你了,你……”
好自为之四个字像梗在宋未决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迄今为止,作恶十数载,没有一丝悔改之心的人,凭甚要救!
正如禾孝的刁钻说辞,她并未亲手害一人性命,赵禹城人事不省,面具人人鬼未知,若依人间律法,她仍可脱罪。
作恶多端者,却罪无可判?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有一只非“娶”不可的神兽更新,第 33 章 我娘有秘密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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