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很多时候,人不反抗不是不怨,而且不敢,他忍气吞声,狠意不得半分消耗,只会与日俱增。
后来蓬莱内乱,机缘巧合之下他救了老掌门沈昘一命,并想了个挟持内眷控制乱贼的法子,血流成河中,蓬莱之锅得以平息。赵禹城也摇身一变成了老掌门最得力的弟子,谁也不敢给他脸色看,但也没人服他,都道他是使了下作手段的小人,他也确实不磊落,为了爬的高站得稳,做了许多有违背人伦修道的事情。
大概是幼时受过太多苦,此时的他就算小有成就也会整日惴惴,总害怕有朝富贵散去,因为贪心不足,他做了很多错事,即使明知不对,也会惯性的给自己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做过好事,也做坏事。
可是世间就是这样,你做再多的好事也不一定就是个好人,但一旦你做错一件事,人们就会重新定义你的从前。
从沈昘在自己面前自杀那一刻起,赵禹城就知道他已经走上了不归路。
开始时,赵禹城表现的十分淡泊名利,人前谨小慎微,人后决绝隐忍,深得沈昘之心。沈昘和他独子沈扶砚的关系一直不好,赵禹城原想着掌门之位,他是可以奋力一搏的,但谁知道纵使人家父子不睦,也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沈昘从未动过把掌门之位另送他姓的心。
再后来赵禹城在一次皇室宗亲祭祀的途中救了不幸入险的郡主,英雄救美这样的戏码,哪个深闺佳人不倾心,赵禹城就这样得了郡主的青睐,娶了亲王的女儿,一跃成为了朝廷的乘龙快婿。
实数罕见,此事引起修为界哄然。所有人都以为是赵禹城在朝廷的的身份给蓬莱带来了诸多益处,掌门之位才最终传到他的手里。其实真实情况是沈昘病危之际,赵禹城以蓬莱存亡来威胁他,他虽然并不得岳父的欢心,但有能威胁人的头衔就够了,逼死了老掌门后,他也顺理成章。
铲除异己,明罚暗害,不到而立的赵禹城有的是不容小觑的决绝。
自八岁那年,被父母遗弃始,他走的每一步都是算计谋划得来的,蓬莱掌门他才不过坐了数年,有了权势和地位就打起了南疆长生的主意。
从来只有富贵之人想长命百岁,贫苦草芥巴不得凄惨的一生快点过去,用尽心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更怕无福消受,一时的满足,也更容易滋生贪婪和不甘。
回数自己的过去,赵禹城愈发坚定的自己心中所想。身处高位的人比一无所有的人更容易有贪念,贪嗔痴乃是罪恶源泉。
贪钱、贪权、贪誉、贪修为得道、贪生怕死,贪念很少有适可而止的,它一旦产生,不燎原不罢休,也容易让人变得偏执和不择手段,最可怕的是人们偏偏还坚定自己的偏执是正确的。
赵禹城就是这样的人,他想为自己续百年命,其实而立之年何必心急,可他偏偏想掌控往后百年光景。
在和禾孝的相处中,赵禹城故意在禾孝面前提起南疆同女续命类事,并一步一步的洗脑她,让她深信不疑,禾孝逐渐相信自己只是巫女的续命容器,相信了她一出生都只是别人的附属物。
其实告不告诉禾孝,于他的整个计划都无所谓,但让她知道真相,看她从难以置信到悲痛欲绝,看自己成功离间两人,他竟然得到了变态的满足感。
她圣洁不可攀的巫女眼中不是只有禾孝一人吗?为了她连巫女身份都可以不要,可她的眼中星还不是为了一时欢愉和她的丈夫偷情。
不是情同姐妹吗?口口声声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竟然只是利用你,把你当做续命的容器。
不可笑吗?
他才不信这世间会有什么真情可以凌驾于利益之上。
如果有,那说明诱惑不够。
赵禹城一时查不到南疆怎样举行续命仪式,但他自己研究古籍,发现了关键性的一点,火祭!
后面的事情,是水到渠成的残酷。
赵禹城想用火祭的方式配合南疆巫术,以禾孝的命给自己续命,他精心策划了很久,但偏偏这个时候禾孝怀孕了,赵禹城有了迟疑,但这个变数很快又成了他计划的一部分。
计划推迟,他意欲禾孝生下孩子后以阿嫆的名义养,而后面的计划不变,但他没想到自己步步为营的同时,禾孝也有自己的打算。
她以为自己真的只是续命的容器,生而为人却没有选择的权利,这样的认知每天在她脑子里萦绕千百遍,一遍一遍的提醒着她的结局,差点把她逼疯,这种不甘和愤恨在得知自己怀孕以后到达顶点。
她不见天日,为人利用,一辈子没见过自己父母,难道自己的孩子也要如此吗?
阿嫆明明说过他们出了南疆就是自由人了,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在骗自己!凭什么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她偏不屈服。
那种对南疆,对赵禹城,对宿命的不鸣都转移到阿嫆一个人身上,很多人都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赵禹城的,阿嫆自然也知道,可她竟然不来问她,连责备都没有责备她,不是假惺惺是什么?于是她趁着和阿嫆日常起居的便宜,给阿嫆下了蛊,那是她所了解的最致命的蛊毒。
阿嫆多日昏迷不醒。
可事情很快败露,赵禹城发现了,他勃然大怒,纵使阿嫆对他无情,可她毕竟是他明媒正娶来的妻子,是他魂牵梦绕的明月光,何况她还关系到南疆,他一日也容不下禾孝了,命人强制她饮下催产药,七月便产子。
禾孝生产完的五日后,南疆的两名执法巫师突然造访蓬莱,原来赵禹城之前就已经授意人散布消息,说禾孝预谋戕害巫女,并有意传到南疆,巫女遇险,南疆自然派人前来料理。
巫师来了,赵禹城却搬出阿嫆本就剧毒体质,百毒不侵,中蛊以后只是昏迷并无性命之尤的说辞,又以修为界内,蓬莱之地不得随意使用巫术的理由,万般干预,周旋后,他获得了处置禾孝的权利。
南疆处理有罪的巫师多用火刑,正得了赵禹城的意,而后,东苑的整座庭院都被火烧尽,禾孝葬身火海。
阿嫆醒来后着不问原委,只一门心思寻找禾孝,她知道身中的蛊毒是谁下的,她不恨她,她只想和她解释一切,但她只是得来了禾孝的死讯,以为是南疆见她有恙便着急处决禾孝,悲痛欲绝,不曾怀疑赵禹城半分。奇快妏敩
可是禾孝葬身火海那天,赵禹城的记忆十分模糊,无法窥探,宋未决尝试强制木咬重返那一天,但是木咬却突然不受控制了,一番横冲直撞后,直接任性的从赵禹城体内出来了,宋未决忽的站起身,睁开眼睛,一阵头疼欲裂,那些画面太过真实,仅仅感受一遍便像是亲身经历一般。
他直觉胸口一阵淤热,扩散不开,运气强制压下,走了两步,胃里又是一阵翻涌,晚上吃的那只鸡还没消化完,油腥味顶到喉咙眼里了,林珩走来,看他脸色难看,问道:“你怎么了?”
赵禹城虽然命不久矣,但他极爱惜自己的羽毛,所以纵使这般地步了也不忘防御意识,宋未决沉浸在他的意识里太久了,被反噬了,为什么偏偏是火祭当时的记忆看不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禾孝没死,她怎么活下来的,宋未决很是不理解,但也无法。
宋未决无力的摆摆手,说不出话,待他缓了缓,收回木咬,两人从天窗跃出。
宋未决脑子里还在闪过刚才的片段,意识模糊不清,转眼间发现他正坐在双阙阁北边的塔阁上,林珩站在他身后,知道是潜入赵禹城记忆,两人意识相融,他一时没能缓过来。
夜风润而凉,看宋未决也慢慢恢复过来,林珩淡淡的说:“你回去休息吧,其他的明天再说。”
宋未决仰头问道:“你不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林珩不语。
他其实知道窃取韶势剑的人是谁,之前只是猜测,直到面具人的现身……可林珩不明白的是,依他的修为,要做些什么不难,要杀赵禹城更不难,何必大张旗鼓吸引这么多门派的注意,毕竟眼睛多了,自然麻烦也就会多了。
韶势剑甚是重要,面具既然窃走,必然是有什么惊天秘谋。
这些林珩还不知道,所以他还得继续装!
这些宋未决自然没有知道的必要,因为林珩并不想他参合进来,可这韶势剑毕竟是宋家的,十年前青渊异变,宋穆也算有恩于他,他对韶势剑自不能不在意。可看宋未决的性格,越不让他参合,他肯定越热心,这样出身名门正派,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人,最难缠。
所以林珩就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着宋未决的方向来,想来面具人出神入化,他一个区区下修修士,碰壁早晚的事。
而且……林珩面无表情的看向宋未决,只看他半路突然对南疆巫蛊都这么感兴趣,肯定也不是个长性的,过段时日还找不到,自然会放弃。
而这样,于宋未决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到时他也己应也搞清楚了面具人的真实目的,林珩是这么想的。
“我其实并没有看到面具人和韶势剑……”看他一直不说话,宋未决继续说,也不知是他潜意识里对禾孝的疑惑大于面具人,还是因为木咬感应到了老乡而自作主张了。
\&"木咬突然不受控制了,赵禹城潜意识里戒心很重,我们没能撑到韶势剑被盗的记忆部分,不好意思啊。\&"宋未决眼角微垂,十分歉然的扯了扯嘴角。
对上他澄澈明净的眼睛,林珩说不出什么滋味,心知肚明也好,故意装傻也好,他现在只想帮他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宋未决拍拍身侧的塔顶黑瓦:“陪我说说话吧!”他现在只觉得心里压抑,难以舒缓,就算是回去也不可能睡得着。
看到的故事很长,说起来却简单,他抬头望晴空明月,几乎触手可及,却遥不可及。
“鸿朔那年,青渊异变前几个月,我们都被送到百枝谷,你还记不记得?”
“那时我看见了赵禹城还有蓬莱前掌门之子沈扶砚,我亲眼看到赵禹城拿沈扶砚妻女的性命威胁他去青渊腹地……这也是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他的原因!”
沈扶砚,后来他在经纬碑上看见了他的名字。
“当时我觉得赵禹城是个贪生怕死的卑劣小人,我烦死了那样的人,可是……我爹曾经说过,当时沂州被名门百家唾弃时,除了老庄主只有赵禹城还愿意和沂州交好……他又不是那么是非不分啊……”宋未决深呼一口气,忍下声音的哽咽。
人心会变的吗?还是本就如此。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坏坏未必那么泾渭分明,好人……可能变坏。”林珩缓声道。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嗯”
林珩说完纵身一跃,从塔顶落到地面。
“你问,我就给你说……”宋未决站起身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那人慢慢浸入黑暗里去了。
“这人,嘁……”宋未决嘟囔了一句。
宋未决回房之后脑子里依旧是昏昏沉沉的,一觉睡到半晌午,依旧是被秦氶拍醒的,他房门没锁,秦氶进来后看他睡的像死猪一样,不敢直接拍他,把屋里屋外但凡能发出响的都拍了个遍。
宋未决抄起一个枕头,嗖的飞过来正中秦氶怀里,秦氶受到冲力一趔趄,抱着枕头站宋未决床边,表情诚恳,站姿恭谨。
“我们早训都结束一个时辰了……”
“早饭还吃不吃啊?”
“宋大哥?”
“我们掌门夫人说,让你醒了之后去找她。”
下一刻,宋未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下来,拎起外袍就往身上套:“几时了?”
宋未决起猛了,加上昨天一番劳脑劳心,这会仍头昏脑涨,恶心犯吐呢。
秦氶看了眼窗外,表情凝重的望向他:“反正过了早饭的点了,我们这对众弟子的饭食供应是定时定点的……”
“不就是多吃了你们几碗白饭吗?蓬莱财大气粗的,还惜这点米。”睡了一觉宋未决心情好了不少,没那么郁闷了,打个哈欠不忘冲秦氶翻白眼。
秦氶:“……”
秦氶故作为难:“那我带来的早饭也不吃了?”
顺着他的目光过去,桌子正中放着一个漆红色的屉盒,宋未决立马中气十足精神抖擞:“吃!”
算算来蓬莱也有几日日了,原是来给赵禹城贺五十大寿的,这下怕是直接能送走了,真是世事无常了。
赵禹城当年一人之力把破落的门派发展成现在的样子,通过联姻先后能获得朝廷和南疆的支持,膝下两子,貌美娇妻,修为造诣虽不然盖世无双,但也是下修界数五数六的,更有三十多年的修炼底子,人家却不满现状,一心上进,恐怕各门派的剑法武功都琢磨了个遍。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唐唐蓬莱掌门人,竟是如此草率的折于一个无名小卒之手。
人的生死何尝不是鸿毛与泰岱之别,有定数,有意外。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有一只非“娶”不可的神兽更新,第 21 章 禾孝之死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