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一介弱势女流,久居深宅,问不得朝堂之事,听闻江南疫情,心中虽有万分忧虑,也只能先同容谎商议。
容谎虽颇有几分才能,却无奈被这双废腿拖累,终日也只能受困于轮椅。
“表兄,听闻江南疫情严峻,就连凶王殿下都不幸重症,也不知道兄长她如何了。”陆府,陆南君满眼担忧,一旁的崔氏更是心急如焚。
容谎一向疼爱陆璇,此番江南之疫他心中的牵挂不比崔氏母子少。
可这二人一个是弱势女流、一个是稚气少年,说到底,在大是大非面前,陆璇不在,还是得倚仗他这个成熟稳重的做主。
稍加思虑,容谎随即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为母子二人宽心道:“姨娘,南君,表弟他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圣上更是派遣太医南下相助,必然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可抚慰人心之言谁都会说,若无凭证,再好听,在听者看来都只会是一句空话。奇快妏敩
容谎自然深谙此理,随即提起笔墨:“若姨娘和南君实在放心不下,我这便修书一封,亲自向表弟问个明白。”
如此,才算暂时稳住了崔氏,陆南君虽仍旧惶惶难安,却无奈于年少力薄,也只能听从容谎所言,寄希望于陆璇回信。
……
江南这边,陆璇卧床调养了几日,状况非但不见好转,反倒愈演愈烈,每日昏睡时间越发延长,顾桓礼勃然大怒,随即召来李太医。
“太医院还未想出治疗瘟疫之策吗?”顾桓礼词严厉色,一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架势。
可即便如此,李太医也做不到无中生有,只能咬着牙应道:“回殿下,臣等正全力研究疫情,只是此番实在是……”
说白了就是确实尚无对策了,既然这样,多余的话顾桓礼也无意再理会,随即厉声呵斥道:
“本王不管尔等有何难处,若再想不到解决之策,太医院便提头来见吧!”
彼时,凶悍之气将陆璇从昏睡中惊醒。
世人皆道凶王殿下心狠手辣、嗜血好杀,只是陆璇归顺以来还不曾体会,然今日一见,能让梁勤帝都忌惮三分之人,果真名不虚传。
她心中分明也是惧怕的,手上却如同不受控制一般,还没等回过神来,就已拉住了紫衣的一角。
顾桓礼原本盛怒,此刻被身后一股微乎其微的力量牵绊着,倒是顿时温和下来。
“你醒了?”他回头看向陆璇,言语之间戾气尚存,眸中却早已没了肃杀之息,恍惚之间,反倒显得极为关切。
许是神智尚且不甚清楚,陆璇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竟敢在如此熊熊烈焰之中添柴加火。
只是事已至此,临阵脱逃恐怕只会让顾桓礼以为被挑衅、进而怒上加怒,倒不如破罐子破摔,反正拖着这副病躯,也保不齐哪日便会命归阎罗。
这样想来,陆璇索性硬着头皮在顾太岁头上动了一回土:“殿下,请您饶过太医院吧。”
这些日子毕竟是这些个太医忙前忙后地照料自己,且不论意图为何,总归也算是她陆璇的救命恩人了。
有恩必报向来是陆璇的作风,此番顾桓礼拿太医院问责,她实在难以坐视不理。
只是,毫不意外的,只闻得顾桓礼一句:“你不要命了吗?”
见状,陆璇连忙在床上朝他跪下来,不敢再多说半句。
见她这般反应,顾桓礼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又接着道:“瘟疫不尽快遏制下来,你的小命又该当如何?”
闻言,陆璇顿时愣住:他这是何意?难道方才那话并非责骂,而是,在担心我?
揣着这样的想法顿了片刻,转瞬又在心中蔑笑起来,她简直觉得自己病糊涂了,光天化日竟平白做起美梦来。
陆璇不作反应,顾桓礼也不解释,只是方才满腔的怒火被她浇了个透,威逼之事也只好作罢,转而一副冷冽之相睨着李太医。
“此番看在陆书令史的面子上,本王暂且不追究太医院之责,若再拖延,本王绝不容忍!”
天呐,莫不是陆璇真在做梦?堂堂凶王,朝堂之上、百官面前,连天子的颜面都视若无睹,如今竟说看在她的面子?
李太医也不由地怔了片刻,不过左右算是逃过一劫,也顾不得什么缘由了,连忙俯身拜,谢。
“多谢殿下体恤,臣等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罢,趁着这位活阎王理智尚存,李太医这才连忙逃窜出去。
“咳咳。”床上,陆璇忽感晕眩,咳了两声便要倒下,好在顾桓礼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单薄的身躯。
“你怎么了?可是头又昏沉了?”顾桓礼满眼担忧,再瞧瞧陆璇如今这副模样,比起初下江南之时真是清减了不少。
陆璇自然明白自己的身子骨如今何其孱弱,只是她自小,便以男儿之身示人,骨子里到底比寻常女儿家多了几分硬气,此时也便只是强撑着摇头:“劳殿下挂心,下官无碍。”
顾桓礼向来清楚陆璇的脾性,这番勉强之词哪里能敷衍得了他?正欲扶陆璇躺下,门口传来信差的声音:“陆大人,有您的信件。”
陆璇闻声便要起来,却被顾桓礼按住:“躺好。”随后他亲自起身取信。
信差见开门之人并非陆璇,本以为找错了门,直到想起这些日子的不雅传言,才大略猜出了此人身份,不过也不敢多言。
顾桓礼倒是不在意,反正陆璇本就是他的人,外人传得越盛,她便越是无法从他身边逃脱。
掩上房门,将信件递到陆璇手中之时顺便瞥了一眼信封:“似乎是家书。”
说起来,陆璇自打南下,还未曾给家中写过一封书信,她女扮男装出门在外,阿娘和弟弟必然担心坏了。
闻言,陆璇连忙从顾桓礼手中接过信件,着急忙慌,连感谢之词都说的极为敷衍。
拆开信件,这遒劲有力、又清隽整洁的字迹,陆璇一眼便认出是出自容谎之手,想必是受崔氏所托了。
大略浏览了一番,同她担忧之事分毫不差,信中所言皆是对她的挂心不下。
信中问及陆璇现状是否安好,她久病缠身自是不好,可为人子女,又岂能将身染瘟疫这等噩耗传回、引得亲人寝食难安呢?
此等不孝之事,陆璇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只是她不说,保不齐不会有人多说,譬如太子派来那位刺探虚实的奸细。
想到此处,陆璇随即抬眼看向堂前端坐着的顾桓礼:“殿下,下官染病一事……”
话说到一半,似乎颇有质问之意,实在僭越,陆璇随即住口。
刚组织好言语打算重新询问,只见顾桓礼抢先一步摇摇头:“不曾。”
陆璇诧异:不曾?他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吗?他知道我想问什么?
见陆璇不语,顾桓礼随即又解释道:“你身染重病之事,盛京无人知晓,本王亦不容许有人多言。”
如此一来,陆璇也便放心了,她随即起身走到案前。
有些日子未曾动笔,手法竟生疏了不少,加之此时周身无力,笔下之迹也没了往日的挥洒恣意。
左手扶着右腕,磨了好半天才将一封回信拟好,陆璇随即起身走到顾桓礼跟前:“还要劳烦殿下出门时替下官将信件交至信差手中。”
顾桓礼点头,接过信纸:“怎么,当真不打算向家中禀明实情吗?”
他分明半眼未看两封信件,何以猜出了家书之辞,还能知晓陆璇的打算?
陆璇诧异地睨着眼前之人,他的聪慧狡猾,似乎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多几分。
陆璇也不多问,只是点头应道:“我乃嫡支长子,身负重任,自然不能给家中平添烦忧。”
说这话时,陆璇一脸正色,全然盖过了周身的孱弱之气。
全亏顾桓礼一早便知晓她是位实打实的女娇娥,否则以此时这番英气逼人的模样,换做是旁人,倒还真要被他骗作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了。
只是如此英姿勃发之气,本该是令人赞赏的,顾桓礼却半点没有那番心思,反倒有种说不清的沉闷,胸口如同被什么东西压实了一般。
窒息之感令顾桓礼不由地出了神,对周边之景置若罔闻。
“殿下,殿下?”陆璇一脸迷茫地看着眼前之人。
自她初见顾桓礼之日起,这对墨眸之中便总泛着光亮,偶尔温润如玉、多数时候凶气逼人,总之几乎从未停止运转,如此刻这般空洞之态倒甚是少见。
被熟悉的声音牵引着,顾桓礼这才终于回过神来,眸中泛起一阵不易觉察的慌乱:“何事?”
“殿下方才,出神了。”陆璇简言道,顾桓礼这才愣愣地点点头:“噢,陆书令史放心,本王会命人将书信送回陆府的,本王尚有要事,便不打扰陆书令史静养了。”
说罢,还没等陆璇说一句“恭送殿下”,人便已然跑得没了踪影。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嫡长子更新,第53章家书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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