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略低,脖子有点难受,他掀开身上的毯子,揉着后颈下了床。
等等,枕头?
他左右一看,发现自己还在赵千丰给他安排的房里。
他不是跟宗启去翠玉楼了吗?怎么回事?
他准备去洗漱,眼睛一动,看见外衫十分熨帖地挂在了屏风上。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条理了?从来不都是脱了扔一边吗?
他愣愣地盯着屏风发呆,空白的脑子里逐渐填回一些游离的记忆。
昨夜宗启似乎是来找自己了……
但自己好像因为太困没搭理他……
不对!
辜怀微猛然捉住一个关键,他不是趴桌子上打盹吗!怎么会在床上醒来!
难道是……
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外裳上。
“啊。”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又翻回床上,抱着枕头滚了了个来回。
院里的老树下,赵千丰蹙眉对宗启摇了摇头,“这很难吧……都过去这么久了,那翠玉楼里能有什么线索?”
宗启道:“凡事必有痕迹。”
“倒也是。”赵千丰摸着下巴想了想,“那今晚我带你们去,但咱们先说好啊,要对我爹保密,不然他又该说我不学好了,我可不想听他啰嗦。”
“不过也是怪,这都几时了,怀微兄怎么还没起床呢?”赵千丰喝了一口茶,往辜怀微的房门处扫了一眼,“他昨天不就喝了两杯酒,怎么跟拼了几大坛似的?再说我也没准备多烈的酒啊。”奇快妏敩
他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想着听宗启的解释,谁知这人竟纡尊降贵地给辜怀微说了话,“行路奔波太累了,不怪他。”
“……哦。”赵千丰缓缓道了一声,心说我哪里怪他了?您还怪护短的。
他就坡下驴,附和道:“确实,骑马耗体力,他又喝了酒,是该多睡一会儿。”又笑道,“不过怀微兄的酒量可不太行啊,一杯倒,以后您可得看住他,别让他喝太多,这酒量不好的人要是醉了,又哭又笑,难哄着呢。”
他自觉这话说的很不错,很有朋友关怀的贴心,但出口后却听来奇奇怪怪的,醉了就醉了,宗启怎么可能会哄人呢?他在脑中想象了一下宗启冷着脸却小声哄喝醉了的辜怀微的画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是别想了……这根本是不可能事嘛!
他还再想说些什么补充的话,就见宗启颔首,“嗯。”
行吧,就当他脑子抽抽了才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二人正说着,辜怀微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他面上还带着些睡醒的惺忪,大概是洗漱的匆忙,眉毛簇里存了几颗十分微小的水珠,被阳光一照,闪起招人的水光。
赵千丰啧了一声,“说曹操曹操到。你终于起床了。”
听见赵千丰的声音,辜怀微笑着往他那边看了一眼,不料正好和宗启对视,耳朵霎时就热了起来。他定了定心神,走过去佯装没事人坐到了赵千丰身旁,“怎么在这儿喝茶?”
“说闲话呗。”赵千丰给他到了一杯花茶。
辜怀微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就听赵千丰又道:“今晚一起去看漂亮姑娘啊。”
辜怀微咽下一口茶水。
赵千丰挑起眉毛,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他,“你去没去过……嗯?”
他眼神戏很足,看起来得跟行家似的,最后的“青|楼”两个字却含糊地盖了过去,暴露了他的心虚。
辜怀微咳嗽了两声,想要不要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面前充一回胖子——这么盘算着,却乖乖扭过头看了眼宗启。
只见宗启微微抬眸,眼中含着一点微淡的威胁,好像在说:“你最好想好怎么说。”
辜怀微转念一想,他们这一出山,就代表是晚南的脸面了,确实不能给别人留下太轻浮的印象,虽然他并没去过那些个花天酒地的地方。于是他装傻反问了一句:“去哪儿?”
“就……”赵千丰顿了一下,没好意思说,眼神一飘拐到了辜怀微身后的树上,“那什么,我再啰嗦一句,千万别让我爹知道。当初要去翠玉楼查案,他死活不同意来着,我还是瞒着他偷偷进去的呢。”
辜怀微打趣他,“真看不出来,你还怪正经的。”
“正经不正经的还能写在脸上啊。”赵千丰嘀咕了一声,“就因为这事我还被衙门的兄弟们嘲笑了好几天……”
辜怀微吹了吹茶,正色道:“色字头上一把刀,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咱们是去正儿八经地查线索,你可千万别生什么歪心思。”
赵千丰涨红了脸,“我能生什么歪心思!倒是你,看着就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可别被那些姐儿一瞧腿就软的走不动路了。”
辜怀微撇嘴,往宗启身边靠了靠,“你且放心,我们晚南出来的,都是心志坚定的正人君子。”
三岁看到老,赵掌柜一早就摸清楚儿子是个什么样的小子——活多事也多,一天天的闲不住,不给他找点事都难叫他一声爹。故而他十分欣赏宗启,不过比赵千丰这混账大了几岁,说话做事却沉稳得多,让人十分放心和信任。
因此在他听宗启说想与赵千丰一同出门的时候,虽然有些担心近来城里的安定,却还是点头同意了。他想儿子作为捕快,心里必定有数,总不会让人置身于危难之间吧。于是他放心的一点头,对赵千丰叮嘱道:“尽量去人多的地方,千万别落单。”
赵千丰嗯了一声,嘴上说着“那肯定的”,心里却在嫌弃老爹啰嗦,要知道他们要去什么地方,他还会这么和颜悦色么。
话不多说,酉时一过,赵千丰就带着宗启和辜怀微出了门。
因怕老赵多心,他们出门早了些,这会子翠玉楼还没开张,赵千丰便领着他们二人去了翠玉楼附近的茶楼。
茶楼名叫阳春灿,近来却冷清得很,楼上楼下只稀稀地坐了几个人,台上的伶人正唱着《牡丹亭》的《招魂》一节,腔调绵软,像静置许久的糯米团,分毫没有该有的凄艳和缠绵。
落座半晌,才有一个瘦小的伙计奉上茶水,战战兢兢地给他们倒了茶,就躲回后台去了。
赵千丰嗑着瓜子摇摇头,“凄凉啊凄凉。”
辜怀微往台上看了一眼,那伶人兀自咿咿呀呀地唱着,水袖一甩,活似两条无常索命的绳索。他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喝茶压惊。
宗启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元宵节,方成宇死的那一天。”赵千丰压低了声音,“过一阵儿就丢一个人,邪乎。除了对面那家,别家生意都难做的很。”
“对面那家”正是翠玉楼,辜怀微蹙起眉,“不对吧,人不是在那儿出的事么,怎么还能有生意呢?”
“又不是楼里边的人干的。”赵千丰笑了一下,意味有点讽刺,“再说了,有些人胆子是小,但色|心更重。”
辜怀微不语。
“我来讲讲事情具体的经过。”赵千丰又抓了一把瓜子,“那天,方成宇来了翠玉楼。他一个乡野村夫,手里能有多少钱?鸨妈见他穿着寒酸,就没怎么搭理他,他呢,也不急色,就在一楼转悠,似乎是在挑人。刚巧夭桃姑娘下了楼,方成宇瞧见了,就往人家那边扑。那夭桃可是翠玉楼里的红人,一般人理都不理的,她身边的人一看方成宇这样,就推了一把,好家伙,方成宇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却跟软脚鸭似的,直接从楼梯上滚下来了,栽到了楼下。他先是吐了很多血,然后大概是感觉不太对想走,可忽然发了狂,说什么‘别找我’之类的,跟鬼上身了似的,还没踏出门槛,就七窍流血死了。”说到这,他咽了口唾沫,脸色也变得有些奇怪,“我们赶去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没闭上,两只眼留着血泪,直勾勾地盯着楼前挂的红灯笼。说实话……那死状,确实是有点瘆人。”
辜怀微问:“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千丰道:“当时有个小姑娘在刚给客人送了茶水,出来有点头晕,就靠在楼梯那儿的窗户边透气,刚巧看见方成宇近来。也是巧,那天方成宇穿的是黑衣,在人群里挺显眼的,进来也是左顾右盼不像个常客,她才注意到了。后来还因为目睹他出事的整个过程,这小丫头还发了高烧,生了一场大病,最后还是她病好了主动过来跟我们说的呢。”
“我说说我的想法啊。”赵千丰低声说,“方成宇的死真挺蹊跷的,我总觉得不能把这件事当成一般的凶杀案来看。我们前前后后也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这人在进楼的时候还好好的,但看见了那个夭桃之后,神情就变得很奇怪。当时在场的一个小厮说,方成宇看夭桃的那眼神,眼都不带眨的,就像撒癔症……不,就像失了魂似的。我见过那夭桃,虽说模样是不赖,挺漂亮一姑娘,但能把人迷成这样的,确实不至于。”
宗启道:“方成宇认识夭桃么。”
“这就是关键了。”赵千丰笑了笑,说的话却让辜怀微一头雾水,“方成宇之前从来没来过翠玉楼,也是第一次见夭桃。但夭桃却说,方成宇……要杀她。”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吾珠更新,第 39 章 经过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