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夜晚,寂静的山村,忽然有人扯开嗓门大喊一声,像是油锅里滴下一滴水,整个村子顿时就炸了锅一般。
村子里男女老少争先恐后从石板村道上跑出来,甚至有的还端着饭碗,提着油灯,举着火把,皆张望着仿佛能吞噬人的翠湖。
叶家村整个村子以翠湖为中心,宅子都围着翠湖向四周散开建起。
很快投湖之人被捞起,大家认出是村里叶福田家孙女叶青青,大家面色各异,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叶家近来那点事。m.xqikuaiwx.cOm
“作孽哦!她爹叶二郎才死了一个月,这闺女咋也想不开?”
“还能咋地?她爹死了,她奶奶钱婆子自然视二房的孤儿寡母为眼中钉,我听说钱婆子见钱眼开,要将青青卖给镇上的胡老爷当小妾,这不,青青也是个性子刚烈的,直接就寻了短见。”
“钱婆子的心也太狠了,为了钱这是要逼死青青啊?她这样做,良心亏不亏?”
“亏心?她男人叶福田都闷不吭声,叶家不就她说了算。二郎去岁秋收后被拉壮丁去服役,有去无回,留下三个孩子,如今周氏肚子里还有一个要生了,眼看着五张嘴等着吃,这一家子没个壮劳力放谁家也是拖累,钱婆子早就容不下他们了。”
“叶福田这是放弃二房啊,二郎死了,他还有叶大郎和叶三郎,大郎是长子,十二岁送到镇上跟师傅学了两年木匠,有个吃饭的手艺,能给家里交银钱,可大房一家惯会偷奸耍滑,活都捡了轻闲的干;三郎是幺儿,如今在镇上私塾念书,娶个媳妇也跟着伺候,吃用全靠家里养;只有二郎,老实巴交的,爹不疼娘不爱,娶了个娘家没靠山的周氏,夫妻两整天在田地里刨累死累活不得一丝待见。”
“可不是?不然抓壮丁上前线打仗,能让叶二郎去送死?怪就怪周氏命不好,大儿子打小就傻了,又连着生了两个赔钱货闺女,钱婆子能放过她?”
“哎!可怜周氏命苦,年纪轻轻没了男人咋活啊?孤儿寡母的,难熬的日子在后头!”
……
“我的天爷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刚死了儿子,又让我死孙女。”众人口中的钱婆子人还没到,远远传来她哭天抢地哀嚎,太过夸张反而像是做戏似的,让人众人翻白眼。
“奶奶,我二姐还没死。”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小猫似的哭着道。
“死一边去,你个小赔钱货!”
“娘,青青还有气儿,求您请大夫救救她。”一个挽着妇人发髻的中年妇女哭着挤进人群,高高隆起的肚子像是随时要将她瘦弱的腰杆压断一样,跪在落水女娃的身边,哭着哀求钱婆子。
古代即便是殷实之家请大夫看病都是件极奢侈的事,何况是一般庄户之家,让钱婆子掏钱给她讨厌的赔钱货看病,简直是要她命。
此时钱婆子正恨透叶青青投湖坏了她赚钱的大计,还想她掏钱,简直是痴心妄想。
“滚开!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克死我儿子,现在又克死我孙女,我们老叶家没你这种媳妇,这贱丫头死了也是你害死的。”钱婆子精明的眼神闪过浓浓的厌恶,抬起一脚踢开周氏,狠狠的啐了周氏一口唾沫星子,破口大骂。
“若非娘要卖掉青青去做妾,她能投湖吗?青青也是您亲孙女,求求您拿钱救救她,我给您磕头,这辈子下辈子都当牛做马报答您!”钱婆子长年下地干活,力道不小,踢一脚,周氏疼的浑身发抖,脸色苍白。
钱婆子见周氏死咬着不放,脸色难看至极,破口大骂,“你个贱人,含血喷人,老娘好不容易给她寻了个好亲事,嫁到胡老爷家是去享福,她要死要活的,死了干净,要我出钱,没门,一个子儿都没有。”
胡家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富户,祖上三代开米粮行,尤其是胡家第一代家主,胡记米粮行还开到京都。
胡老爷是胡家第三代家主,听闻前阵子胡家不知遭了什么邪,胡老爷的小妾孩子都离奇惨死,最近正十里八乡寻找八字相合的年轻女子,娶一房小妾冲冲晦气。
说得好听是去娶小妾,说难听点是去挡灾祸送死。
这个年代,庄户人家虽贫穷,但把名声看得极重,寻常人家也不愿意女儿去给人做妾糟蹋,更怕被人戳脊梁骨骂。
胡家开出二十两聘礼的诱人条件,有人跃跃欲试,但都在观望之中,唯有钱婆子,上赶着将自己的亲孙女嫁过去换那二十两聘礼。
叶家在叶家村算虽不算殷实之家,但也算中等,家里盖了五间大瓦房,家里有十二亩上等水田,十亩上等地,五亩荒地,五亩旱田,一年下来也有十来两的收成,但架不住叶家张嘴吃饭的人多,下地干活的少,还有个烧钱的叶三郎。
叶三郎狡猾机灵,嘴巴甜,很得钱婆子欢心,从小就送到学堂认字,如今正在镇上的私塾念书,钱婆子一直坚信小幺儿会出息,便让全家勒紧裤腰带给小幺儿省钱省粮,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叶三郎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在村里扬眉吐气。
这不,家里的钱都给叶三郎交束脩,叶大郎家两个儿子到了说亲的年纪,拿不出钱,没人愿意将闺女嫁过来,钱婆子就打起叶青青的主意。
叶青青嫁过,省下嫁妆,省下口粮,还能得到胡家二十两聘礼银子,要知道庄户人家埋头苦干三年也未必能剩下二十两,钱婆子怎么可能不动心。
“娘,那胡老爷五十多了,您怎么能将青青往火坑里推?”
“你这个贱人,不识好人心,我打死你。”钱婆子被说得没脸,气急败坏,直接一巴掌狠狠扇在周氏脸上。
“都吵什么?还嫌不够丢人?”一直闷不吭声叶福田大吼一声,一瞬间,所有人都被震住。
周氏半边脸都被打中了,头发也被钱婆子抓散掉,乱糟糟的贴在脸上,混着眼泪,好不狼狈,麻木的朝公爹叶福田磕头,“爹,二郎是为这个家才没的,求您看在二郎的份上,救……”
钱婆子眼睛一瞪,“老头子,周氏克夫克子,命硬得很,可别再连累大郎和三郎才好,我们叶家可留不住她这样的丧门星。”
“爷爷,求您救二姐(妹妹)。”周氏大儿子叶长生,三女儿叶青梅红着眼眶哀求。
叶福田看着孙子期待的眼神,狠心的撇开眼,“周氏,生死有命,青丫头自己选的路,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公爹一句冷漠的“生死有命”成了压死周氏的最后一根稻草,看着躺在地上看似没有气息女儿,周氏心如死灰,心一横,不要命的往翠湖里冲,“生死有命?我看你们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二郎在天上看着呢,你们会遭报应的。我这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
“娘——”
翠湖边乱成一片,吵闹不断。
叶青青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浑身冰冷,她很想睁眼看看,但眼皮重的要死,头痛欲裂,许多不属于的她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来,很快便撑不住失去意识。
转眼,已是三日后。
清幽山村,几声鸡鸣划破清晨的静谧。
天蒙蒙亮,早起的鸟儿已经“叽叽喳喳”叫着,叶青青轻手轻脚翻下木板床,顺手拿起满是补丁的旧衣穿上,看着眼前四面透风的泥土墙房子和地上几团湿土,忍不住叹气。
自那晚翠湖边大闹一场,她这幅身子的娘周氏以死相逼,不但没能让钱婆子掏出一文钱,反而这一闹,叶家嫌二房拖累全家在全村人面前丢了脸面,抬不起头,钱婆子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叶福田将孤儿寡母扫地出门。
爷爷叶福田为挽尊,怕被人指责不护子孙,请村里里正叶家族长长辈作证,将这破茅屋分给二房一家出来单过,说得好听是将他们母子分出来单过,说的难听是让他们孤儿寡母自生自灭。
一口破锅,原是叶家煮猪食的,几个缺口的粗瓷碗,几样烂棉被和烂衣衫,半袋粗粮,另还有一亩旱地,和一亩旱田,一把柴刀就是全部家当。
这还多亏了有叶长生这个二房长孙和周氏肚子里可能存在的男孙,否则,只怕下场会更惨。
叶长生今年十五,是个半大小伙,村里人说法是,六岁时在山里中邪回来一场大病后变傻了,村里人都喊他傻子。
可傻子也是男孙,叶老爷子做太绝,村里人的唾沫能淹死他。
叶青青穿越过来三天,虽然一直浑浑噩噩睡着,但已经完全接收了原主的记忆,想到原主一家子极品爷爷奶奶和叔伯婶娘,生理性的厌恶。
更让她心酸的是,原主记忆中懦弱胆小的娘亲周氏,竟然能豁出命去救原主,让人刮目相看,这份母爱伟大而沉重,让人动容。
唯一庆幸的是原主逃脱嫁给胡老爷当小妾的命运,胡家得知原主投湖,嫌晦气,第二天就派人回绝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已经代替了原主,就要好好孝顺周氏,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娘。
昏睡三天,肚子饿,浑身没力气,叶青青走路都脚步虚浮大喘气,走出堂屋,茅屋坐北朝南,正面三间,叶长生住东边,母女三人住西边,中间是堂屋,院子是一块竹篱笆围起来的土坝子,杂草比她人还高,东西两边靠墙都用竹篾搭了个小偏角,西面是灶屋,东面堆放着柴禾和杂物。
刷锅加水,打燃火石,塞上一把草,架上两根木棍,又端碗走进堂屋,用力伸手从米缸底抓出一小把糙米,糙米泛黄,还有一股子霉味,煮出来味道也不会好。
叶青青抿抿唇,又抓了一把,洗净下锅。
洗了半篓子野菜,切成沫,水开下锅,属于野菜的清香顿时就飘满屋子,勾得她胃里馋虫躁动。
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叶青青干活轻车就熟。
叶青青一口气两碗热粥,胃里终于舒服点,顺手将灶膛里的火星拢到一起,温着剩下的粥,拿上柴刀,背上背篓就要出门。
“二姐,你要去哪里?”西边房间破布帘后探出一颗小脑袋,黄皮寡瘦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漆黑透亮,是原主妹妹叶青梅,今年七岁,家中排行老三。
古代社会男尊女卑,叶家村更是如此,男孩一出生就请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赐名,叶青青这一辈,辈分是长,哥哥按辈分取名叶长生,女孩没地位,更没有资格按照辈分取名,取名很随意。
叶青梅出生在野梅子成熟时期,叶青青则是取了青草贱名好养活,叶青青现下只是庆幸原主没叫叶青草,不然,啧啧,难以想象。
“青青,你拿着刀要做什么去?娘求你,别再做傻事,万事有娘在呢。”一道妇人又急又慌的声音传来。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越之我要当地主更新,第 1 章 第一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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