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快文学>玄幻小说>逍遥小儒仙>第111章 常州满城真英烈
  原来萧沉阁引开哈达后,裴青荃叫醒赵小刀,也喂了一颗药丸。此时黎孔进入院子,刚刚推开厢房房门,一柄长剑已经递到自己脸上。这剑是裴青荃所刺,剑势不快,力道不猛,黎孔偏身一闪,力贯右臂,飞起一刀,正正击在来剑之上。

  刀剑相撞,裴青荃佩剑险些把握不住,身子被带得向右一个踉跄。

  黎孔环顾四周,望见角落里的赵小刀,一个闪身过去,伸手攥住赵小刀的后衣领,将赵小刀提起来,转身便欲离去。

  此时赵小刀将身一扭,肩膀带动右臂一抬,手腕一抖,手掌带动袖中小刀向黎孔提着自己的左腕上划去。

  这一划前半招隐蔽,后半招迅捷,黎孔心中一惊,情急中只得伸臂将赵小刀向外一掷,堪堪躲开赵小刀袖刀一击。

  赵小刀借势在地上灵巧地翻滚半周,从厢房翻到院子之中,将黎孔这一掷之力卸去。

  黎孔也迈出房门,将长刀一晃,一招“天地一色”,向赵小刀头顶劈去。

  赵小刀身法甚是灵活,向侧一跃,躲开黎孔来刀,双臂齐伸,袖中藏刀,向黎孔腰间划去。

  黎孔一刀劈空,急忙回刀来守,长刀与袖刀在腰间相碰,黎孔手臂加力,向外一顶,赵小刀身轻力薄,被黎孔向后顶出数丈,踉跄几步方才站定。

  黎孔趁势横刀劈出,赵小刀一个弯身,再次躲过黎孔来刀,又向前一蹿,瞬间欺到黎孔身前,举刀向黎孔大腿刺去。

  黎孔见赵小刀身法如此之快,心中一惊,手腕急转,刀刃翻转,以攻为守,向赵小刀背后劈来。

  赵小刀听到背后长刀带动风声,知道这一招不能使老,这一刀来不及用力扎下去,手腕一抖,将袖刀用力向黎孔腿部掷去,同时一个翻身,向外一滚,躲开黎孔来刀。

  黎孔将心一横,不去躲避赵小刀所掷袖刀,反而真气汇聚,将腿抬起,飞起一脚,狠狠踢在赵小刀后背之上。黎孔大腿被袖刀划破,顿时鲜血长流,但只是皮外伤,并不十分严重。

  黎孔这一脚甚重,赵小刀被重重踢出,向外飞出几丈,眼见便要撞在院墙之上,情急之中伸手在院墙上一推,向后一仰,摔在地上,五脏六腑不停翻涌,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黎孔顾不得止血,快速欺向赵小刀,举起长刀,将刀背对准赵小刀,想将赵小刀击晕掳走。

  不料赵小刀迅速起身,伸手将嘴角鲜血一抹,目光中闪过一丝坚毅狠厉,轻喝一声,再次同黎孔斗在一起。

  黎孔万没想到这十多岁的小女孩中了自己一脚之后竟不胆怯,还能瞬间再次投入战斗,两人又斗几合,心道:“这小女孩年纪虽小,功夫不弱,不可否认的是,此时我可压制住她,多少凭借了自己相较于这小女孩身长力大,这小女孩很多招数既快且灵,十分到位,若是手臂再长一点,力道再足一点,自己便不好对付。就拿方才那招来说,若是这小女孩手臂再长两寸,那刀便不必掷出,可以直接扎到我的大腿,若是扎到血海穴,自己即使踢到这小女孩,力道也已然不足。更难能可贵的是面对此等危险境地,这小女孩竟全然不惧,她若是再长几岁,恐怕我未必是她对手。”wWw.xqikuaiwx.Com

  黎孔认真起来,全神与赵小刀相斗。黎孔武功本就较赵小刀为强,加之赵小刀中了方才一脚,已受内伤,时间一长,渐渐感到力黜。

  裴青荃见赵小刀在黎孔刀光笼罩下险象环生,自己武功同黎孔差距明显,一时间插不上手,心中焦急。

  此时老两口听到声音,从正方中出来,见到院内两人相斗,那老妇人惊呼一声:“啊呦,这是什么人!”那老翁立即折回房间,抄起一把锄头,又冲了出来。

  裴青荃赶忙上前,拦住那老翁,道:“老伯伯,不要靠近!”

  那老翁喝道:“这贼人好不要脸,竟欺负这样一个女娃娃!”

  裴青荃道:“您别冲动,我来想办法。”随后望向与赵小刀激斗的黎孔,只见黎孔一柄长刀舞得虎虎生风,已经将赵小刀逼到角落,忽然心中一动,脱口道:“黎孔,休得胡来!”

  黎孔闻言心中一惊,身躯一震,攻势放缓:“你怎知道我是谁?”

  裴青荃松了一口气,心道:“果然是他!”眉毛一挑,道:“你好好一个汉人,为何做了蒙古人的走狗?”

  黎孔冷冷道:“我只是报恩罢了。”

  裴青荃笑道:“哈哈哈,你真以为阿古达木带你报了你全家的血海深仇?”

  黎孔心中大惊:“你怎知道!”

  裴青荃见黎孔仍旧向着赵小刀进攻,高声道:“你真以为当年杀你全家的是金人?糊涂!杀你全家的,正是你现在所助的蒙古人!”

  黎孔心中虽不相信,手上攻势却放缓了些,道:“小妮子,莫要骗我。”

  裴青荃高声道:“你不妨自己去考证一下,金人三四十年前便已亡国,十六年前哪里还有金人军队?”

  话音刚落,黎孔脸色大变,跳出战圈,向着裴青荃欺来,声音有些发颤:“你说什么!”

  裴青荃知道此时气势绝不能输,硬着头皮向黎孔迎去,边走边道:“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做事从来不知道留个心眼吗?”

  此时黎孔欺到裴青荃面前,长刀一晃,压到裴青荃脖颈之上,喝道:“你说他们不是金人?”

  裴青荃眉毛一挑,道:“金人早给蒙古人灭了,十六年前,屠戮你家人的,正是蒙古人,你这些年来认贼作父,助纣为虐,还自以为报了仇,真是可笑!”

  此时黎孔青筋暴起,喝道:“你胡说!”皱着眉头思忖片刻,似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脱口说道:“这些年来,他们帮我找到当年那些金人,我一个一个都已经杀了!”

  黎孔情绪激动,手上不自觉地加了力道,架在裴青荃脖子之上的长刀压破裴青荃皮肤,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裴青荃忍者疼痛,反而往前迎去,盯着黎孔的眼睛,道:“那些都是犯了罪的蒙古人!你难道记不住你仇人的模样么?阿古达木为了不让你怀疑,每次都先将那些死囚毒哑,再让你去杀,难道你没有发现,每次你去杀人,被杀之人从不跟你说话?”

  黎孔闻言心中一震,被裴青荃一点,多年来心中的疑惑浮上心头,颤声道:“不,不可能!”

  裴青荃继续说道:“这些年,你杀的唯一一个与当年之事有关的,便是耿弓耿大侠,可耿大侠当年身中奇毒,被大漠一烟阁的人追杀,意识已然模糊,可以说是自顾不暇,你向他求助,当然没用。你们本来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有什么理由向他寻仇?你也不仔细想想,为何你一向大漠一烟阁的人描述,他们立马便能知道那是耿大侠?那是因为当年他们就在向阳谷!”

  黎孔越听越是心惊,整个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初冬深夜,天气寒冷,豆大的汗珠却从额头滚滚而落,大口喘着粗气,终于把握不住,“当啷”一声,长刀落地。

  原来十六年前,追逐耿弓的人正是裴紫苑和勃日帖赤那。耿弓虽然中毒,却千里奔袭,与裴紫苑和勃日帖赤那一路纠缠,最后仅剩一口气在,堪堪逃出生天。裴紫苑目睹向阳谷兵乱,心生一计,将唯一的幸存者黎孔带回大漠一烟阁,想要利用此人的仇恨图谋大事,也可将功抵过,抵偿放走耿弓之失。黎孔身背大仇,学起武功,果然进境甚速,后来裴紫苑利用蒙古死囚欺骗黎孔,又借黎孔之手除掉耿弓,然后带着黎孔踏足中原,为大漠一烟阁做事。这一五一十,裴紫苑都同裴青荃讲过。裴青荃虽未将黎孔,今日见来人面容枯槁,年纪不小,使一柄长刀,便猜出这人十有八九就是黎孔。

  此时裴青荃松了口气,取出手帕,覆在自己脖子的伤口之上,冷冷地望向黎孔。

  黎孔倒退几步,也不去捡地上长刀,默默地蹲下身来,随后颓然坐倒在地,半闭着眼,长叹一声,沉默良久,又开口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若是承认自己便是欺骗黎孔的裴紫苑的亲妹妹,黎孔焉能放过自己?裴青荃眼珠一转,心思如电,当下编道:“不瞒你说,我同你经历相似,也是被大漠一烟阁欺骗,认贼作父,替他们配置毒药,方便他们行一些不义之事,我手艺很好,他们很看重我,因此也听说了关于你的一些事情。不过我比你机灵,看破了大漠一烟阁的阴谋,找机会逃了出来,今日遇到你,便将真相和盘托出,免得你一直被蒙在鼓里。”

  黎孔平素替大漠一烟阁办事时,大漠一烟阁常有各种毒药提供,听了裴青荃所言,更是不疑有他,点了点头,甚至还生出了些同仇敌忾的情绪。随后似想起什么,从怀中摸出一小捆燃烟,又取出一个火折子将其点燃,不多时,滚滚白烟开始在院子里升腾起来。黎孔呆呆地望着白烟,不敢去仔细思索自己这些年的遭遇,思绪只是稍微碰触到前尘往事,便觉得头痛欲裂,为何苍天要如此作弄自己?难道这许多年来这桩桩件件,都是在替仇人办事?难道自己的血海深仇,竟一丝也未能得报?自己还有何面目面都九泉之下的父母妻儿?有何面目去见这些年来错杀的同胞?想到这里,面色苍白,再次坐倒在地。

  赵小刀见势也松了口气,坐在地上,浑身酸痛袭来,也是十分难受。裴青荃走到赵小刀身前,一搭脉,知道赵小刀伤得不重,暗暗松了口气。

  黎孔站起身来,从地上捡起长刀,似是浑身无力,手握刀柄,拖刀而行,一言不发,默默离去。

  不到半炷香时间,萧沉阁推门而入,望见眼前景象,心中一惊,脱口道:“怎么了!”

  耿弓之死跟裴紫苑脱不了干系,因此裴青荃明知萧沉阁在追寻十六年前之事,却一直不敢跟萧沉阁细说,此时打个哈哈:“方才大漠一烟阁黎孔来了,小刀勇斗黎孔,将他驱离,虽负了些伤,但没什么大事。”

  萧沉阁知道黎孔武功不弱,将信将疑,望向赵小刀:“小刀,你没事吧?”

  裴青荃赶忙向赵小刀挤挤眼,希望赵小刀能帮自己圆过去。赵小刀冰雪聪明,虽不懂其中道理,但望见裴青荃对自己挤眉弄眼,明白这是裴青荃向自己求助,道:“都是皮外伤,那厮武功不弱,多亏裴姐姐在旁协助,我才侥幸胜了一招半式。”说罢咳了几声。

  那老翁开口道:“那恶人好生凶狠,把这小姑娘踢倒,多亏了……”

  那老婆婆伸手在老翁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道:“老头子,这一晚折腾的,快回去休息了。”说着拉着老翁回到正房屋内。

  萧沉阁赶忙走到赵小刀面前,伸手替赵小刀擦擦嘴角血迹:“还说没事,都出血了。”

  赵小刀得意地看向裴青荃,学着裴青荃的样子挑挑眉,对着裴青荃做了个鬼脸。

  裴青荃揉一揉自己受伤的脖颈,故意发出“嘶”的一声。

  萧沉阁望着裴青荃的伤口,道:“这又是怎么弄得,怎么这么不小心。”

  裴青荃转身向厢房走去,边走边道:“用不着你管。”

  萧沉阁想到夜里裴青荃在自己脸颊上的深深一吻,心中一慌,不再说话,拉着赵小刀跟在裴青荃身后,也进了厢房。

  几人回到房中,裴青荃背对萧沉阁,突然道:“是他么?”

  萧沉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

  裴青荃道:“你打得过他?”

  萧沉阁道:“嗯,现在略胜这厮一筹。”

  裴青荃又道:“他死了么?”

  萧沉阁轻叹一声:“本来有机会杀他,可我担心这边,让他给……对不起。”

  裴青荃沉默片刻,转过头来,挑挑眉毛,轻轻一笑:“有什么可对不起的,若是让他就这么死了,还有些便宜他了。”

  萧沉阁道:“圣女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他!”

  裴青荃点点头,道:“知道啦。”随即在床上躺下身来,道:“睡吧。”

  这时赵小刀突然发问:“‘他’是谁?”

  萧沉阁知道哈达也是杀害赵清默的凶手,微微一怔,道:“小刀,对不起。”

  赵小刀冰雪聪明,道:“是那天那个蒙古人么?”

  萧沉阁沉默。

  赵小刀道:“哥哥,快睡吧,他迟早不得好死,咱们迟早要杀了他。”

  担心哈达与黎孔去而复返,萧沉阁在地上和衣而卧,几乎一夜未眠。裴青荃躺在床上,借着月光不时向地上的萧沉阁望去,心中一时欢喜,一时苦涩,也是无眠。赵小刀夜间疲累,又到底是少孩心性,不多时便已进入梦乡。

  天还没有大亮,屋外突然一阵喧嚣,萧沉阁知道可能蒙古军队又有异动,一把抄起佩剑,对床上二人道:“你们不要出门,等我回来。”随后一个闪身,出了厢房,穿过院子,来到街上。只见大街上人流涌动,不少换防在城内的士兵都在朝城门方向涌去。萧沉阁在人群中望见陈炤,向陈炤喊道:“陈通判,这是怎么了?”

  陈炤边跑边道:“蒙古军队大举攻城,咱们得速去城楼。”

  萧沉阁足尖一点,跃到陈炤身前,手臂一抒,揽住陈炤,道一声:“陈通判,当心了!”随后双腿一蹬,带着陈炤跃出数丈,落地之后又是一蹬,两人向城门处疾速而行。

  不多时,两人到了城楼之上,远远望去,黑压压的蒙古军队大举前压,熊罴百万,刁斗森严,比昨日攻城,又不知多了几倍。大军之中,高大的移动箭塔和底部带有铁板防护的攻城云梯缓缓移动,显然是吸取了昨日攻城失败的教训。

  刘师勇看了片刻,道:“不对,鞑子军队怎么行进的如此缓慢?”

  陈炤仔细望去,惊道:“队伍最前的是咱们大宋百姓!”

  萧沉阁一惊,道:“什么?”

  陈炤叹一口气,解释道:“这是蒙古鞑子攻城时惯用伎俩,若是久攻不下,他们会从附近抓捕无辜百姓做俘虏,攻城时驱赶百姓走在军队前方,因为都是附近抓的百姓,里面很可能有守城将士的亲人家眷,一来可以作为挡箭牌,二来可以动摇守城将士军心。”

  萧沉阁怒道:“鞑子也忒恶毒,那咱们怎么救他们?”

  几人一时无言,萧沉阁愣了片刻,心中登时明白:“除了放箭,别无他法。”

  望着越来越近的蒙古军队,走在最前方的百姓已经渐渐可以看清,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被身后的蒙古军队像牲口一样向前驱赶,速度虽慢,也已经接近弓箭射程。

  姚訔咬着牙喝道:“弓箭手!”

  城楼上弓箭手弓箭上弦,只等姚訔一声令下。

  这时姚訔身躯突然猛地一颤,双目紧紧盯着城楼下人群中一个衣不蔽体的老者,那是自己在常州被围之前送到乡下的父亲!

  蒙古军队越来越近,军队之中的移动箭塔几乎与城墙同高,这也意味着常州城楼也进入了对方射程。攻城云梯前进速度明显加快,已经顶到蒙古军队最前方,做好了攻城准备。

  即使为了节省弓箭,此时也未免放蒙古军队走得太近了些,陈炤察觉出异样,转向姚訔,道:“姚知州?”

  姚訔紧咬牙关,身体微微颤抖,数次想要张嘴,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

  此时大宋百姓距离城墙只有一二十丈距离,那老者抬眼往城楼上望去,看见城楼上弓箭手拉曼了弦,却引而不发,又看了几眼自己的儿子,目光流连处,干涸的眼珠浑浊起来,随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快走几步,走到队伍的最前端,向城楼上高喝道:“你还在等什么?忘了家国大义了吗?难道你不放箭,我们今天就能活吗?不要让我们白死!”

  身后的蒙古百夫长见这老者大呼小叫,虽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也猜到了几分,快走几步,挤到百姓之中,一脚将这老者踢倒在地,踏在那老者的身躯之上。

  那老者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给我放箭!”

  城楼下百姓被这老者感染,开始骚动起来,纷纷调转方向,向身后的蒙古士兵扑去,一时间要求放箭的声音不绝如缕。

  蒙古士兵开始屠戮百姓,加速行军,将百姓向护城河里赶去。

  姚訔高喝一声,紧闭双眼,奋力挥手:“放箭!”

  箭如雨下,城楼下大宋百姓和蒙古士兵顿时倒了一片。

  这时蒙古军队中移动箭塔也已离城墙足够近,里面的弓箭手向着城楼放起箭来。

  双方对射,都是死伤惨重,此时蒙古军中战鼓阵阵,蒙古军队发一声喊,向城门处冲来。

  攻城云梯有铁板保护,在一阵阵箭雨之中不断前进,终于架到城墙之上,无数蒙古士兵开始向城墙攀爬。

  蒙古士兵不断把大宋百姓往护城河中驱赶,妄图将护城河填平,数千无辜百姓跌入河中,杀戮声、哭号声、咒骂声、厮斗声混在一起,城楼下顿时一片血流漂橹的地狱景象。

  在移动箭塔的掩护下,无数蒙古士兵顺着攻城云梯爬到城楼之上,与城楼上守城将士短兵相接。

  萧沉阁见状佩剑出鞘,同昨日一样,立到敌军最多的城墙之上,居高临下,剑光闪闪,一人守住一大片城墙。

  这时城内忽然火起,萧沉阁心中一凛:“坏了,可能是哈达还未出城!”

  城楼上乱成一片,姚訔便战边向陈炤道:“城中起火,恐有细作,陈通判,你带人去看看。”

  陈炤应了一声,带了一队人马,往城内去了。

  萧沉阁守住大片城墙,蒙古士兵上到城楼的速度大大减缓,城楼上的形势渐渐得以控制。

  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顺着攻城云梯极速上升,身法诡异,速度奇快,转瞬间便踏到城墙之上,发出一掌,向着萧沉阁击去。

  萧沉阁感到一股强横真气向着自己压来,心中一惊,横剑护在前胸。

  那人一掌击在萧沉阁剑脊之上,足足将萧沉阁击退数丈。

  萧沉阁吃了一掌,此时堪堪站定,真气在五脏六腑中不断翻涌,久不能定,定睛一看,来人竟是阿古达木!萧沉阁暗叫不好:“这下麻烦了,我绝不是此人对手,这厮若下杀手,性命都未必能够保住,更遑论守住这城墙。”

  阿古达木见萧沉阁吃了自己一掌竟能不倒,心中微微一惊:“萧少侠,许久不见,武功精进不少。”

  萧沉阁心中一动:“既然哈达还未出城,阿古达木对我武功的印象最多停留在上次输给哈达那时的地步,不如先示弱,看看有没有机会。”当即足尖一点,向一侧遁去。

  阿古达木身形一晃,紧紧跟在萧沉阁身后,开口道:“萧少侠,不必多费力气,今日你脑中的易筋经我取定了,常州城伯颜丞相也取定了。”

  萧沉阁不去答话,提着一口气,只是在城楼上不断狂奔。

  可阿古达木身法更快,只是提起一口真气,一个闪身,便晃到萧沉阁身前,负手而立,开口道:“萧少侠,还是受死吧。”

  萧沉阁见阿古达木刚刚闪到自己身前,趁着阿古达木立足未稳,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借着自己前冲之势,真气贯臂,使出一招“万径人踪灭”,一剑刺出,刺向阿古达木胸口。

  阿古达木见萧沉阁剑锋裹挟剑气,知道这剑功力非凡,虽此时立足未稳,却依旧不把萧沉阁放在眼里,短时间内真气极速运转,右手抬起,使出一招“狂风印”,掌风带动风声,精准击在萧沉阁极速前刺的剑身之上,将剑锋击偏几寸。

  萧沉阁一击不成,还有后手,左手化拳,藏于背后,此时趁阿古达木分神去挡自己出剑,使出一招“超尘出俗”,也顾不上再说小歌拳的那一套说辞,一拳击向阿古达木小腹。

  阿古达木心中微惊,左手使出一招“寒冰印”,后发先至,护住小腹,与萧沉阁出拳相碰。

  萧沉阁只觉一股寒意从左臂袭来,此时右手顺势将佩剑向阿古达木一抛,运起全身真气,握拳使一招“当头棒喝”,向阿古达木额头击去。

  阿古达木此时心中终于第一次有了一丝慌乱:“怎么这萧沉阁数月不见,内功竟突飞猛进,连环几招之后,竟还有余力再出一拳?”当即运转真气,右手一翻,依旧是一招“狂风印”,掌力倾吐,将萧沉阁抛来的佩剑轻轻推开,又迅速回掌,此时萧沉阁的右拳距离阿古达木只有半寸。阿古达木以一个极为怪异的姿势堪堪接住萧沉阁这全力一拳,片刻间感到真气一滞,身体微微一震,倒退半步,将萧沉阁汹涌前压的真气卸去大半,又气发丹田,极为霸道的真气刹时间贯注双掌,向萧沉阁压去。

  萧沉阁感到阿古达木真气从双掌倾吐,汹涌澎湃,源源不绝,自己无力相抗,被震出三丈距离方才站定。萧沉阁知道,自己抢在阿古达木立足未稳之时全力出招,还占了阿古达木轻视自己、准备不足的便宜,拳剑齐出,又可谓出其不意,即使这样,也未能一击得手,接下来再相斗,自己已无取胜可能。

  阿古达木心中暗暗惊叹:“短短数月,这小子武功竟到了这种境界,方才险些着了他的道,若是回掌再慢片刻,被他一拳击中额头,后果不堪设想。”嘴上也赞道:“好小子,功夫俊得很,可惜棋差一招。”

  萧沉阁知道阿古达木为了易筋经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方才一击不成,自己若被阿古达木擒住,想要逃脱可谓希望渺茫,最终多半性命不保,心中难过的同时却生出一份释然,朗声道:“第一,我方才所使拳法,是武当派拳法‘小歌拳’;第二,你武功虽好,也只是仗着以大欺小,若你如我这般年纪,恐怕不是我的对手,若我似你这般老了,也定能轻松胜你。”

  阿古达木笑道:“哈,萧少侠,你用禅宗内功,气宗剑法,玄宗拳法,这般练下去,恐怕活不到我这年纪。”说罢一个闪身,身法快如鬼魅,一瞬间便欺到萧沉阁身前,双掌齐出,右掌一招“烈火印”,左掌一招“寒冰印”,一上一下,分别击向萧沉阁的左肩和右腹,竟是使了十分力。

  萧沉阁急急弯身,躲过阿古达木右掌,双拳齐出,护住自己右腹,硬生生接下阿古达木一掌,双拳一齐同阿古达木左掌相抗,只觉一股极寒真气顺着自己双拳侵入,霎时间感到全身真气仿佛都被压制,当即双足点地,奋力向后跃出两丈有余,已然退到了城墙边缘。萧沉阁赚得片刻喘息之机,只觉自己双手仿佛被冻僵了,一时竟没有知觉,气血翻涌,真气运转不畅,已经受了内伤。

  阿古达木成竹在胸,不急于趁胜追击,道:“萧少侠,你若此时将易筋经背诵给我,我立马便放你走,如若不然,便只有请你去大漠一烟阁盘桓几日,同无色大师作伴。萧少侠不似无功大师那般迂腐,百般相劝却冥顽不灵,到了大漠一烟阁,想必萧少侠很快便能想通,只不过大漠苦寒,滋味恐怕不太好受。”

  萧沉阁怒道:“你把无功大师怎么了!”

  阿古达木道:“急什么,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萧沉阁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思,当即咧嘴一笑,道:“你就算有杀我的本事,却没有把我生擒到大漠一烟阁的本事,更没有从我嘴中得到易筋经的本事。老贼,来吧!”

  阿古达木道:“话别说得那么死。”说罢运转真气,向双掌汇聚,还未出掌,掌风已在四周盘旋,一步步前踏,向萧沉阁逼近,宛若罗刹收命,亦如修罗索魂。

  萧沉阁面无惧色,却不由不心凉,知道阿古达木此掌一出,自己即使不死也必受重创,此时身后就是城墙,已经退无可退,陷入绝境。

  阿古达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萧沉阁放眼望去,竟是黎孔拖着长刀,向着自己狂奔而来,便奔便吼道:“萧沉阁,受死吧!”

  阿古达木停住脚步,微微偏头,不知黎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由得一愣神。

  黎孔片刻间已经到了阿古达木身后,此时突然将手中长刀一扔,猛地张开双手,张开双臂将阿古达木死死抱住,口中嘶吼道:“快杀了他!”

  被人从背后抱住乃武学大忌,可谓进不能攻,退不可守,而且不易挣脱,即使武功再高,一时也不能施展,此时若有他人进攻,真可谓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本来以阿古达木的身手,绝不至被人从身后死死钳制,此时疏于防范,竟然着了黎孔的道儿。

  阿古达木大惊,知道此时极为凶险,到底身经百战,当下迅速气沉丹田,真气顺着周身大穴同时向外迸发,想在瞬时间将黎孔震出。

  黎孔感到数股强横真气撞向自己,从自己胸腹处要穴压入体内,奇经八脉皆受重创,骨头几乎都被震碎,吐出一口鲜血,但仍旧咬紧牙关,死不松手。

  这真可谓千载难逢、天赐良机,萧沉阁反应极速,当即运转真气,踏步前欺,一拳挥出,不留余地,使出一招“灰身灭智”,真气贯臂,刚猛非凡,向阿古达木胸前击去。

  此时风云突变,一道闪电划过,随后闷雷阵阵,令人心惊,山雨欲来,狂风大作,大片黑云飘过,天空阴了下来。

  阿古达木又惊又怒,双足蹬地,奋力向右一晃,终于挣脱半条手臂,运气一掌,实实击在黎孔额头,将黎孔头骨击得粉碎。黎孔顿时脑浆迸裂,血水横飞,瘫倒在地,不再动弹。此时阿古达木再出掌去守萧沉阁来拳,已然为时已晚,萧沉阁一拳击在阿古达木前胸,胸前门户大开,被萧沉阁全力一拳击中,阿古达木武功再高,也是受伤不轻。只是萧沉阁这拳全力进攻,不留余地,阿古达木瞅准时机,反手一掌击在萧沉阁小腹,将萧沉阁击退。

  阿古达木呕出一口鲜血,勉力站定,右掌捂住胸口,替自己运气疗伤。

  萧沉阁被击退数丈,靠着城墙,坐倒在地,口中鲜血长流。若非阿古达木出掌时已受内伤,这掌非要了萧沉阁的性命不可,饶是这样,萧沉阁胸腹之中翻江倒海,意识已然模糊,一时间也已动弹不得。

  混战中的尹玉注意到萧沉阁,杀出一条血路,挤到萧沉阁面前,道:“萧少侠,跟我走!”随后扶起萧沉阁,带着他往城楼下走去。

  缓了片刻,萧沉阁渐渐恢复意识,发现是尹玉搀扶着自己往城下走去,断断续续低声道:“不,不要管我,守住城楼,守,守住常州城。”

  尹玉道:“萧少侠,那人可是阿古达木?”

  萧沉阁点点头。

  尹玉道:“萧少侠,你年少有为,身负绝艺,如今已受重伤,无再战之力,还是赶紧离开,日后再图大事。”

  萧沉阁又摇摇头:“不……”

  尹玉打断道:“萧少侠,你听我说,如今我救你一人,日后你再上战场杀敌,胜过十人百人,我焉能不救?现下你已受重伤,再待下去岂不是白白送死?我知道你是英雄好汉,可英雄也要爱惜自己的命,切不可白白送命,这不是怕死,死要死得其所。”两人从城楼下来,进到城内。

  方才事态紧急,萧沉阁来不及思索,如今心中计较道:“奇了。黎孔怎会突然反戈,死也要拖阿古达木下水?明明昨日夜里还……”这时回想起昨夜裴青荃和赵小刀言行,心中一动,“是了,一定是昨夜院中发生了什么,青荃没跟我说实话。”想到这里,心中咯噔一下:“坏了,哈达若未出城,青荃和小刀十分危险!”

  阿古达木受伤不轻,站在原地,眼看着萧沉阁被尹玉救走,不去追击,只是运功调息。

  周遭守城将士见状上前攻击,阿古达木腾出一只手来,一边调息,一边掌力倾吐,将近身的守城将士一一击退或击杀,长身而立,定在在乱军中巍然不动。

  没了萧沉阁驻守,涌上城楼的蒙古士兵越来越多,守城将士虽浴血奋战,蒙古士兵却也是悍勇异常,前赴后继,不断冲击城楼防线,城楼战事渐渐失控,不少蒙古士兵从城楼之上冲进城内,更有不少蒙古士兵向着城楼上宋军大旗发起攻击。

  几声闷雷之后,乌云密布,天降大雨,滚雷阵阵,涤荡四野,似有吞天噬地之威能。大雨之中,姚訔持剑而立,指挥守城将士死死护住城楼大旗,大旗不倒,常州便依然还在。

  这时城墙上的蒙古士兵已经在数量上渐渐占据上风,对城楼中间的宋军大旗形成包围之势,乱刀向守旗将士不断攻击。

  蒙古士兵进入城内,便向城门守军急攻,意图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尹玉见势将萧沉阁交给两名义军手下,吩咐他们把萧沉阁送到住处,随后返身而行,组织常州守军死守城门。

  话分两头,萧沉阁走后,裴青荃坐卧难安,心绪不宁,总是隐隐感到心慌,突然间心中一动:“昨夜哈达未必就出城去了,他既知道我和小刀住处,难保不会去而复返,此时还呆在这里,处境十分危险。”随即对赵小刀道:“小刀,咱们走,去找沉阁。”

  赵小刀疑惑道:“哥哥不是让咱们在这里等他吗?”

  裴青荃戴好斗笠,拉起赵小刀的手,道:“他这人糊里糊涂,快走,咱们去找他。”

  裴青荃带着赵小刀骑了自己的马儿,又牵了黑花马,从院子里离开,来到大街之上,此时外面已经乱作一团,不少城中百姓抄着家伙往城门处赶去,仔细一看,他们拿着的不过是菜刀、钉耙甚至扫帚,怎能与装备精良的蒙古铁骑有一战之力?可是他们个个面色坚毅,面对重兵压城、战祸临头,他们个个没有后退,手握最后的“武器”,奔赴前方的深渊。

  裴青荃带着赵小刀刚要出发,突然想起:“我们就这么走了,若是哈达真的来了,老两口怎么办?”犹豫片刻,翻身下马,将两匹马儿重又牵回院子,走向正房,去找两位老人。

  裴青荃见房门虚掩,顾不得敲门,直接推门而入,进入房间,只见老妇人在替那老翁整理衣物。定睛一看,而那老翁身着甲胄,手持长刀,头戴铁盔,已经穿戴整齐。只是那甲胄破损严重,胸前已经开了个大口子,用针线缝起,才不至于裂成两半,刀刃也已卷了,铁盔更是缺了一大块。

  裴青荃一惊,脱口道:“您这是?”

  那老翁庄重道:“上阵杀敌!”

  裴青荃道:“蒙古士兵凶残,您这么大年纪了……而且您这甲胄破碎,恐怕难以护体,您老还是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罢。”

  老妇人温声道:“这铠甲是老大留下来的,这刀是老二留下来的,本来城里缺少这些东西,好的要回收再用,陈通判感念我两个儿子都为国捐躯,这铠甲和刀又坏了,便留下来给我们老两口作个念想。方才我出去打听了,这次贼人众多,城门怕是守不住,老头子要穿上这个,我便替他穿上。”说罢伸手拍拍那老翁前胸,替他拂去灰尘,又替他整理一下衣领,如同几十年来无数个清晨一样。

  裴青荃想要相劝,却一时无言。

  那老翁看出裴青荃心思,朗声道:“姑娘,你不必再劝,老大战死,老二顶上,老二也战死,老头子顶上!今日,我就要替老大老二报仇!”说罢,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裴青荃知道此间危险,道:“那老婆婆您也要先去别处避一避,昨晚那帮歹人可能还会回来。”

  那老妇人摇摇头,温柔地看着那老翁:“姑娘,谢谢你的好意,但这次我在家里,等他回来。”说着眼眶已经红了。

  裴青荃心中突然明白,老妇人抱着跟丈夫同生共死的决心,此时哪里会离开他们的家呢?感动之余,生出一丝艳羡,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向着二老深深一揖,道一声:“保重!”随后带着赵小刀往城门方向去了。

  那老翁握住老妇人的手,此时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作别老妇人,手持长刀,推开院门,从容走进风雨。

  大雨倾盆,老翁混在往城门处奔袭的人流中,背影坚毅,如同他的两个儿子一样。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逍遥小儒仙更新,第111章 常州满城真英烈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