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见茗烟送来了猫,也不问他是如何拿到的,反正他只是带出去玩一圈,总是会送回来。
且贾宝玉也有那么几分斗气的意思在,他对黛玉千好万好,什么好东西都要留她一份,但凡姐姐妹妹们要从他这里拿什么,宝玉从未吝啬,只有多给的份。
如今黛玉竟是为了一只猫儿排揎自己,宝玉就是要带着去,最好叫黛玉也气一气,免得一日日的,总是自己在受气。
好在这只猫也不像是黛玉的丫鬟雪雁说的一样会认主,一路上都在睡觉,也不见叫唤。
等到了安宁郡王府,侧妃娘娘的娘家姊妹来,元春当下又是府中管事的,王府的小人们不敢怠慢,规规矩矩将几人迎了进去。
王妃因为在病中,不便见客,派了一个丫鬟来说话,叫宝玉姊妹好生玩乐,不要拘束。
宝玉就将猫儿放出来耍宝,这只白猫总算舍得动一动。m.xqikuaiwx.cOm
“这只猫儿可真是乖,一路上也不乱叫,也不见他认主人。”宝二爷夸了猫儿安静,又想同黛玉一般,驯猫给大姐姐元春看。
“来,小白,坐下,把爪子给我。”
哪里想到这只猫高傲的昂着头,去巡视各处了。
宝钗见状,便又说宝玉此事做的不妥:“你私自将林妹妹的猫儿带出来,仔细她回来怪罪你。”
其它如湘云等人也站在宝钗那边,说宝玉不该绕过黛玉将人家的猫带来。
宝玉更是不服气,又道:“一会儿我全全乎乎给她送回去就是,元春姐姐在王府中好生没趣,我也带样东西叫她高兴高兴。不过一只畜生,又什么稀罕的?”
湘云做了个鬼脸,“人家离了主人,当然不理你。”
几人才坐下不久,元春的女官慌慌张张进来回话:“娘娘,宫中来了旨意,要您和郡王妃娘娘进宫,宫里还说,若是郡王妃身子不适,您一人进宫便是。”
王熙凤听了,马上就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问元春房里事,还要回去和王夫人汇报,于是凤姐趁着这个机会,又道:“可真是不巧,咱们刚到凳子都没做热乎,就该走了。”
天大地大,不如皇宫里的事情大,就算今日元春预备了多少东西,宫里的旨意一出来,她都得抛下王府进去。
王熙凤又领着几个姊妹离了安宁郡王府,元春侧妃要按品大妆,根本没空送人。
宝玉自然是不想这么早就回去,今日不能在安宁郡王府找乐子,他有的是地方找乐子!
宝玉掀开车帘子,对王熙凤道:“凤姐姐你们先回,我难得出来一次,想各处逛逛。”
王熙凤一想,宝玉也好些日子没出来了,早前北静王府那一趟就没去成,这次回去必定又要心里不自在,且贾政不在京中,总也不能再飞回来打宝玉一次!
凤姐满心想着赶紧回去,可以亲自收利钱,故而也懒得花心思把宝玉哄回去,于是吩咐宝玉的小厮茗烟和李贵等人。
“你们都仔细些,就算老爷不在,也不要让你们二爷吃酒。”
既然得了凤姐的首肯便架着马车,带着宝玉找好玩的去处,宝玉没有和薛蟠相约,但是也到薛蟠处撞撞运气。
薛蟠果然在家,见人说宝玉来了,穿了衣裳就出来迎接他:“哟,宝兄弟,你原来还记得我这个哥哥,怎么带了只猫过来,长得怪好看的。”
自从上次宝玉挨了打之后,薛蟠被母亲和妹妹说了好几次,心中郁闷,见母亲和妹妹宝钗竟是因为宝玉这么一个外人如此待自己。
一时间薛蟠对宝玉也有怨气,可听说宝玉被打得动不得,又记挂着想去看。
这二人也是许久未见,当下误会全消,薛蟠赶紧叫人置办了酒菜,要和宝玉叙话。只可惜琪官不在,只能勉强找到个唱曲的姑娘助兴。
薛蟠见宝玉笼子里带来的那只猫,只定定坐着,看着二人吃酒说话,一时间叫那双蓝幽幽眼睛看得心里发毛。
薛蟠叫人把笼子打开,扔进去一块鸽子肉:“来,赏你一口肉吃。”
那只猫头也不偏,直接从笼子里慢慢踱步出来。
薛蟠好像从猫儿的眼神中看见了明晃晃的鄙视,于是又伸手过去,想要把猫抱起来:“还有些怕脾性,过来叫你大爷抱一抱。”
那只猫又灵巧躲开照例是那副高傲的神态,薛蟠活了,从桌子抄了一盘炒三丝就砸了过去。
自然是没有砸到猫的,那只猫轻轻巧巧,就此从窗户跳了出去,茗烟再去追,已然不见了踪迹。
茗烟找了一圈回来,薛蟠和宝玉还在谈天,他这下才慌了,把猫弄出来,就是他出的主意。
小厮苦着脸:“哎呀!薛大爷,这可是林姑娘的猫,叫您吓跑了,一会子她从宫里回来,可是要给我们当奴才的好看。”
薛蟠只顾着杯中的黄汤,又道:“我有什么法子,畜生又不会听话!”
茗烟又劝宝玉:“二爷,咱们还是赶紧找猫去吧!”
宝玉拗他不过,打算去找猫,薛蟠难得见宝玉一次,不想放他走,就叫家里的下人们和茗烟一道儿去附近找找,一只猫儿,能跑多远。
“人都说猫是个晦气东西,莫要叫一只畜生扰了兴致。”薛蟠又叫唱曲儿的唱了一首十八摸。羞的宝玉说薛蟠是俗物。
过了午间,茗烟才提着笼子回来。“您瞧,二爷,我找到了!”
宝玉一看,确实是一只白猫,但显然不是黛玉的。
茗烟赶紧解释:“既然找不到那一只,咱们就找个长得差不多的。”
当下也只有这个办法,那只猫若是找不回来,他总也要陪黛玉一只。
于是宝玉见这只毛色发黄的猫,眼神嫌弃,又道:“看着是有七八分像,可那只猫被林妹妹养的,油光水滑,干干净净,你看这一只总是不如。”
茗烟仔细一看,确实没那只干净,腿上的毛脏脏的,林姑娘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小的把它洗干净。”
茗烟正打算把猫儿拎出来,想薛蟠家要点热水给猫洗澡,才揪着猫的后劲,猫就可劲儿挣扎,把茗烟手上抓了好几道血痕。
茗烟吃痛手一松,那只被抓来充数的白猫疯了似的窜出去,马上钻进了花木丛里。
茗烟正头疼又要重新抓一次猫,就见黛玉养白猫悠游自在从院子里走过。
茗烟目光贪婪:“二爷……不必洗了,林姑娘的猫儿回来了!”
宝玉见了那只猫的神态得意,上前便踢了一脚:“小畜生,你跑了哪儿去!?”
猫儿灵活躲开,宝玉险些闪到了腰!
“快去追!把它逮住。”
宝二爷一声令下,茗烟和李贵都赶紧追着猫走,也来不及和薛蟠作别,宝玉也乘着马车更了过去。
一直追到了宁荣街,茗烟和李贵都差点跑断气。
“二爷,它、它自己回来了。”茗烟杵着膝盖,喘着粗气冲贾宝玉汇报。
既然回来了,一定是去了潇湘馆,宝玉今日喝了酒需要消散,免得一不小心被潇湘馆的人说出去,自然是有胆子拿,没胆子送回去。
宝玉悄咪咪就回了怡红院,袭人见他又喝了酒,也不敢声张,只得服侍宝玉洗漱,用茶。万幸醉得不深,不在近前服侍,看不出来。
守到半夜,见宝玉睡得安稳,袭人才躺下,就听见宝玉大喊大叫:“袭人,袭人救命!快来救救我!”
袭人赶紧爬起来,衣裳也顾不得披:“二爷,二爷可是魇着了?”
只见宝玉抱着右腿,在床上翻滚,满头大汗:“袭人,我腿疼,救命,疼死我了!”
袭人险些把魂儿都吓掉,赶紧叫了麝月晴雯起来照管,一面派人去告诉王夫人,又亲自去潇湘馆请楚仙长来治病。
林律已经睡下又被人吵醒,穿了衣裳出来,见是袭人:“宝兄弟又怎么了?”
袭人带了个小丫鬟,打着两个灯笼,见了人央求道:“林大爷,我们二爷腿疼,不知楚仙长在不在,劳烦她给我们二爷看看。”
可怜这奴婢,如老妈子一般事事都要操心。
林律又道:“你们二爷病得不巧,仙长今日出门云游去了,不在家。你们大爷今日拿了我妹妹的猫去,差点弄丢了,这笔账我还没和他算呢!要你们大爷今后多积点德,不要干这种不告而取的事。”
今日本来想去算账,结果宝玉早早睡了,林律不由得要提一嘴。
在袭人这儿就只有宝玉是主子,无论宝玉是对是错,她总是要维护宝玉,她垂首答道:“那都是下人们的主意。”
这时林黛玉也起了,紫鹃在前面打着等,黛玉领着她的小白猫一道走出来,见了袭人也不客气:“下人们的主意?早前宝哥哥就来说过一次,我拒了,就算是下人为了讨他欢心,偷偷拿了我的小白去,他就不会叫人送回来?”
林律见妹妹,关心道:“妹妹怎么起了,夜里风凉。”
黛玉却是看着袭人,又问她:“你一直不走,还有什么事要说?”
花袭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奴婢,那么刁钻古怪的宝玉都忍得下,何况黛玉几句不满。
袭人又恭敬道:“奴婢是想问,早前给我们宝二爷用的伤药可还有,想讨一颗去用一用。”
林律摇头,“已经没了,那药又不是常备的,上次都给了你们二爷。”
袭人无法,只得先回去照看疼得狼哭鬼嚎的宝玉。
第二日天一亮,荣国府里就来了太医,老太医也说不准是什么病症。
“怕是上次政老打得过了,留下的症状,如今也看不出外伤,只能用银针佐以药物。”
贾宝玉被人绑在床上,一条腿上银针扎得像是刺猬,丝毫没有缓解,哭得满头是汗,好不可怜。
这时荣国府外薛蟠的院子里,只听得有人声音嘶哑的呼喊:“来人!快来人!”
有个小厮听见了,畏畏缩缩进去问:“大爷你怎么了?”
薛蟠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只有嘴皮子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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