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一座如此空旷的殿堂，那又怎样？
若不是今日永乐公主冒失来看，那位皇后娘娘的余生只会加速走向衰废。
“母后——”
永乐公主的脚步停在一间略显简陋的屋檐下。这个房间，平日里是伺候皇后的内卫局太监居住的。
兴许是皇后娘娘也在这种地方呆的寂寥且恐慌，反而来到略显狭小的房间。
里面没有烛光。
借着依稀照耀的月光，赵寒看到一位端庄的素衣女子背对着窗户。
手中攥着一串佛珠，似在打坐，又好像在垂头发呆。
直到永乐公主喊出那一声母后，那个女人也无动于衷。
赵寒从侧殿的亭柱上取来一支蜡烛。伴随着晦暗不明的烛光，大概看清了那个中年女人的样貌。
她的面盘上已然跃现出几道沧桑的皱纹。
皱纹就像一把刀，将贵不可挡的玉面切破了。
皇后虽然盘坐着，但是她的身材却很高挑。
干净的眉宇下方簇拥着一个端正的鼻子。眼角上虽然有鱼尾纹，但眼睛里还透露出一股灵秀的神采。
她的头发已如往日那么娟秀，甚至大多数地方，都杂乱无章的直立或耷拉着。仿佛像一团蜷缩起来的刺猬。
她约莫三十八九的年纪，容貌甚美，却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至少让赵寒看起来，这个女人的脸上永远是一团和气，鼻子上几乎老拧起一旋笑纹。
这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精神病人啊！
“母后！”
永乐公主又喊了一声，上前乖乖的坐在皇后身边。
赵寒充当起守卫的角色，目光紧张的瞭望四周。
“是月儿？”
皇后看了看永乐公主，眼神之中糅杂着几分迟滞。
“是我啊母后，我是晞月，您的月儿。”
永乐公主此时竟跟撒娇的小女孩似的，紧张又欣喜若狂的摇晃着中年女人的手臂。
“呵呵……哈哈哈……”
孰料想，皇后竟然摇头嗔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让赵寒感到很不舒服。就像是那种看尽世态炎凉，却有对心中那一线希望歇斯底里的状态。
准确的说不是精神疾病，而是自我封闭的疯魔感。
永乐公主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母亲这个样子了，她自责的低头哭泣了起来：
“都怪儿臣无能，让母后受苦了。”
但是皇后轻怠的看了一眼永乐公主，随后她那浑浑噩噩的眼睛就看向游移的烛光。
轻轻的皱了下眉头，对着油灯，噗，吹了一口气，油灯灭了，袅袅的烟，缓缓上升，宛如不死的魂，望着油灯出了一会神。
皇后在赵寒略显惊愕的表情中，站了起来。
她走到窗前，初秋的肃杀，寒沁入骨，身形又不由瑟缩了一下。
如此的凄冷境地，似乎勾起了她的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终归随着一声冷笑，皇后喃喃自语道：“谁说君王念旧情？真是可笑！”
“母后？母后！”
“赵寒，快把灯点上。”
黑暗中传出永乐公主焦急的命令。
随着烛光再次点亮，赵寒守在门口愈发不安。
永乐公主却投入母亲的怀里，一个劲的哭泣道：“母后，我一定会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的。”
“如果顺利的话，她应该跟我差不多一般大小，你看着我，兴许我跟她长得差不多呢。”
永乐公主的话，让皇后的心神得以缓和了几分。
“昭阳，我的昭阳……”
皇后模糊的呓语，令人莫名心酸。
永乐公主忙不迭的点头附和道：“是啊母后，昭阳公主，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她的。”
“昭阳，昭阳……暴君！暴君！”
突然皇后的目光变得狰狞可怖，实则她身形颤抖不安，抓狂的纠扯着自己的头发。
“母后，父皇他怎么了？”
永乐公主狐疑道。
一直以来，她的父皇对她极为宠爱。
虽说经常会将母后封禁在宫内，可是天真的永乐公主也只是以为父皇此举是为了让母亲冷静。
可是随着次数越来越多，母亲的症状却是愈发严重。
以前在癫狂的时候，好歹还能一眼认出自己。
现在，自己跟母后之间的沟通线索，只能依靠昭阳公主来刺激了。
此时的永乐公主不安且彷徨的上前安慰她的母亲。
皇后却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张牙舞爪的撕扯着永乐公主。
永乐公主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母亲，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陷入平静。
皇后趴在公主背上睡着了。
赵寒松了口气，于心不忍的看了看沉睡的皇后，局促的目光这才胆敢观察房间内的陈设。
房间很简陋，却给人一种端庄的气派感。
而那气派感的来源，则出自于墙壁上挂着的一幅手工绘制的画卷。
那是一幅落款为‘北山’的绘画。
画面之中呈现的内容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么一幅画，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大有玄机。
上面那只蝉，则被倾注了太多的心血。
显得活灵活现，代入感极强。wWw.xqikuaiwx.Com
这幅画的重点，就是那只蝉。
那只蝉冰清玉洁，孤傲而寂寥，弱小而不卑。
即将被螳螂捕获之际，不但没有丝毫慌张，反而振奋轻薄通透的蝉翼，敢向天愤鸣！
落款的字是北山。
北山，北天！
赵寒略做盘思，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看样子之前周礼对赵寒说的那些事情是真的。
这位戚皇后，当真真的是赵北天情投意合的夫妻。只不过最后赵北天胳膊拗不过当今皇帝的大腿。
这才将美人拱手相让。
否则，戚皇后为何会把这幅画看的如此重要呢？
画中的蝉，何尝不是当年被皇帝出卖，准备开刀问斩的赵北天？
又何尝不是象征着浑浑噩噩，却又保存了一线理智的戚皇后？
这个朝堂，究竟怎么了？
赵寒心头鼓荡，愈发不是滋味。
永乐公主失落的坐在母亲身边，双手搭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熟睡的母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永乐公主站了起来。
“殿下！”
赵寒伸手递过去一个手帕，永乐公主脸上被挠出了几道抓痕。
公主摇了摇头，摸了摸脸颊，嘴角的反而浮现出极为欣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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