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快文学>修真小说>名将>第178章 牵绊
  玉带山中,日月轮转,天光明了又灭,不热不冷,恰是舒适的时节。

  想必这一两日,山中正在解围。但对石室之内的两人来说,如今唯有一件事值得在意,那就是雁骓的伤势。

  高翔宇眼看雁骓发出密信,便不多过问。他信任雁骓的布局之能,也确定赫仁铁力吃不了大亏,就耐下心来,专意照顾雁骓起居和疗伤,真把个将军夫郎做得名至实归。

  一天,两天,时间转瞬而逝,令他心情宁和安稳,恨不能使光阴永远停滞在此一时。

  又是外边晨光熹微的时刻,石室静谧,只有隐隐的滴漏声。

  在这黑暗之中,点着一盏昏暗的灯,光芒照不太远。

  高翔宇刚刚醒转,轻轻翻了个身,面对身边躺着的雁骓,正要抬手抚一抚她的额头,试试温度是否已退。不料雁骓猛然睁开双眼,眼神冰冷凛冽,庞大的杀气忽然从她周身迸发出来,似冰水将高翔宇泼了个透彻,寒气蚀骨。

  “噩梦……?”

  高翔宇已经问过好几次这个问题。

  他发现,雁骓这几次入睡都不安稳,但凡醒转时,都是这样情状。但每次询问,她却每次都如现在这样,轻轻应一声,没有解释。

  应了声,又如旧例。慢慢地松了口气,全身从紧绷的姿态慢慢恢复了放松。

  高翔宇皱起了眉,伸手去试了试她的额头。并无先前的烫手之感,比之常人略显温热罢了。

  他伸手往下划,执起雁骓手腕,按上脉搏。

  果然,即便她可以掩饰外表上的紧张,这脉跳却不能马上平复,依然鼓噪着,挣扎着。在虚弱的状况下,气走紊乱,很容易岔了内息,是相当危险的事。

  “雁骓。”他刚刚叫了一声,摆出要谈谈的态度,雁骓便已会意:“其实,不是噩梦。”

  高翔宇有些意外,伸臂过去将她往怀里抱了抱。雁骓手臂蜷在他胸口,手掌张开,贴着他的心跳轻轻抚了抚,低声道:“你醒便醒了,若不看我还罢。但凡觉察有人的眼光,我就会这样。”

  她轻轻出了口气,补了一句:“幸好手边没有利器。”

  不然,此地要有两个伤号了,可怎么好?

  高翔宇低声问:“这样情状,有多久了?”

  雁骓道:“从我十岁时。那次,细作杀了我身旁的宫女。”

  高翔宇想了想:“有二十年了。”收臂将她抱得紧了些。

  雁骓道:“不但如此,那人还装扮成宫女的样貌,和我说奇怪的话。第二天我才知道真相。”

  高翔宇听此事,也觉得有些诡异,不寒而栗:“对一个小孩子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他稍稍回想,又奇道:“你说高晟知道此事?是他?

  “但不对啊,那年头高晟我俩还小呢。

  “那小子,皇子皇孙辈分都没弄懂,不知道枉喊了我多少次‘二哥哥’,侍奉他的宫女教了几次,他也没改过来。这么个糊涂虫,能把手伸到那么远去?”

  这倒也没什么,谁不是从幼稚不懂事的时候长起来的?但高翔宇这么说起来,令人觉得分外滑稽。雁骓轻轻笑了几下,心中一宽:“那些人也是后来才成为他的属下。虽然祥麟雁党已全体覆没,但朱雀禁宫的旧事有可能流传于她人之口,最后为高晟所知。”

  高翔宇抚着雁骓肩头道:“他可是把咱俩都得罪透了。早知有此一节,我小时就该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他又想了想,道:“现在也不迟,待我回了营,先着手收拾了他。”

  雁骓又是轻轻笑了一声。轻快的气息,令高翔宇也露了笑:“可是,咱们之前相好频繁,常在一起休憩,也没见你这般警觉。”

  雁骓道:“那只是养养神,并未睡着。身边有人,我是不睡的。如今因伤用了太多药酒,有些醉了,是以常陷沉眠。”

  高翔宇一听就笑:“只是这点酒气就醉了?那你酒量堪忧。”

  雁骓不管他的挑衅口气,解释道:“都是洗伤口的时候残留在皮肉里的,直接和脉络接触,就比喝进去发作得快。”

  高翔宇这才明白其意。在她脸侧蹭了蹭,语气里包着慢慢的柔情和痛惜,道:“恨不以身代之。”

  雁骓虽承情,却也找到了话柄:“我看你想替我受伤是假,想偷喝药酒是真。”

  高翔宇不满地嗤笑,还未开言,雁骓又赶上一句:“何况你那么娇气,一箭之伤就能折腾成那样,若挨上一刀狠的,岂不要哭得汪汪叫?”

  高翔宇大大不满,反唇相讥:“雁将军现今战力不够,只得逞些叫阵手段,实际敌不过精锐人马。本宫不和你一般见识。”

  雁骓却很有兴趣:“敢问敌帅,若不怯我声威,为何不战?”

  高翔宇笑道:“还不是因为,我这整颗心,整个人,都给了你?”

  温热的亲吻,温热地将伤号包裹在暖暖和和的情意当中,心潮在方寸之间荡漾起涟漪。不一会,高翔宇便觉察出失控的前兆,脸一热,强行正经起来。

  “今天我还是将另一间打扫一下,免得扰了你休息。”

  雁骓倒也不说破,只轻笑一声,道:“忽然互相习惯,确实不太习惯。”

  //

  到了这日晚间,高翔宇为雁骓换药,见她伤处正在长合。尽管他下手轻了许多,却能感到她绷紧着身体,正在忍耐触碰的痛楚。换完药在她背上抚了抚,就沾了一手冰冷的汗水。

  尽管柴薪所剩不多,他还是没犹豫就烧了热水。帮她擦了擦汗渍,收拾干净才扶她躺下,盖上毯子。

  这几日见闻,让他觉得打柴是家务活里最苦的差事了。但他想把雁骓照顾得周全,一天到晚不是烧水就是做饭,灶下都是明晃晃、热腾腾的,耗柴甚巨。也只得将劳苦抛于脑后,勤拢柴薪,安慰自己:为斯人折腰,乃是分内之事。

  不过,和他明日的辛苦比起来,眼下雁骓的伤痛让他更放不下心。偏偏她是个不肯叫苦的倔强性子,一直强自隐忍。只能得见,在她额角、鼻尖,不时悄悄冒出细密汗珠。趁她还醒着,高翔宇便多陪了一会,不时帮她擦一擦,和她说些话来转移她的感受。

  雁骓自然知道他这份心。待了一会,别别扭扭地找借口:“我有些倦了,你且离远些吧。”

  高翔宇自然也懂得她的意思,轻声笑道:“咱们这么久没见,难得如此清净待上几天,我自然看不够你的。你且忍忍我,嗯?”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不再提,又轻声细语地讲着话。

  高翔宇就提起夜间安排:“我备好了一根长绳,一头拴在我脚踝,一头系在你床边。若有事叫我,扯一扯绳子就行了。”

  雁骓眉心微耸:“这……还是不要了。感觉很不尊重。”

  高翔宇笑道:“事急从权。只有咱们两个,管什么高低贵贱?”

  雁骓差点被他说服,但一转念,仍是心里过不去,坚持拒绝。

  高翔宇便讲起:“这倒也不是我自贬,原是有这个先例。

  “我有一位叔祖,封端王。生得极威武高大,战功累册,于当时是祥麟头一份的猛将。你知道的,我仁宗爷爷推文治,所以在武功事务上就相当器重这位端王爷爷。但是端王爷爷谨慎谦恭,只住着一个二进的小院子,从不肯铺张。

  “有一次,仁宗爷爷有口谕传下来,临时使身边的大内监去传旨。那大内监时常在宗亲家门里来去,也就相熟,直接到书房去找端王爷爷。见端王爷爷正在埋首公案,便打了个招呼。不料端王爷爷一脸意外,显得很尴尬。

  “走近了才看清,原是一脚穿靴,一脚穿屐,露着的脚踝上缚着根绳子,长长的延出门去,不知另一端在何处。

  “大内监便问:‘王爷此举何故?’m.xqikuaiwx.cOm

  “端王爷爷便特别惊慌的样子,小声道:‘嘘——莫出声。’把大内监吓了一跳。他才小心翼翼地道:‘此乃昨日应酬,归家迟了,王妃道我言而无信,故而约束。’

  “大内监就很气愤了:‘王爷经天纬地之才,不意在家受妇人折辱,某必回报圣上,救王爷于水火!’

  “端王爷爷摆手道:‘你这不叫救我,反叫害我。可知妇人掌中馈,管的便是家中水火。若没了她,水火断绝,岂不又干涸又寒凉,哪是个家嘛?’

  “正说着,只见那绳子远远地动了动,牵到端王爷爷的脚。他便喜上眉梢,道:‘呀,王妃这么快就唤我,可见念我甚紧。’欢欢喜喜便进内院去了。

  “大内监回报仁宗爷爷,把仁宗爷爷逗得笑了半晌,赐下一柄鎏金嵌玉的如意给端王妃,道:‘不疼不痒有什么趣味?今后再有训诫,且用这个揍他。’”

  这故事讲得声情并茂,雁骓随着他的话时不时笑上几声。说到最后,也忍不住好奇:“那这位端王,可‘奉旨挨揍’了么?”

  高翔宇道:“据说王妃奶奶知道漏了风声,便自己进宫,向仁宗爷爷道:‘我家男人,只有我自己欺负得,皇上要欺负可使不得。我今带入宫来一柄沉香木戒尺献于皇后娘娘,告诉她,皇上可不喜欢那些不疼不痒的。’仁宗爷爷拿这故事笑了半辈子呢。”

  雁骓笑道:“此人有趣。和贺翎女有些相似,却又不同。不知她是怎么做的规矩,竟能收服端王这样勇武的祥麟男子?”

  高翔宇笑道:“贺翎人果然想法不同。我们祥麟后辈听此事,多问的是,不知王妃奶奶是何等悍勇,难道是个不世出的高手?——但她是个没有丝毫特别的女子,长相清丽,中等身材,在宗室内眷中毫无突出的地方。

  “但是我想,端王爷爷讲的话很有道理:‘她不是用绳子栓我的脚,而是用这一辈子,栓了我的心。’

  “雁骓,你也是这般,拴着我的心呢。”

  雁骓听他这话,心中就似有微风拂动,吹皱一池春水。抿嘴一笑,翘起右手小指勾住高翔宇的左手小指,晃了晃,道:“在这里,早有月神娘娘系了根红线,拴着你,也拴着我。别说二进的小院子,只怕千山万水,也是始终连着的。”

  高翔宇趴在榻边,双眼闪亮亮的,望着她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可惜我先前错过了许多,直到现今才知你是这般性子,悦我之心,半点不输于我对你之意。”

  雁骓轻声道:“先前乃是‘鹦鹉前头不敢言’,而今才拾起些担当,定不负相思意。”

  两人心意明通,互相知心,便是什么也抛了开去,且说且笑。

  灯影摇红,渐渐地烧干了油,谁也未曾觉察,便在黑暗之中喁喁细语。

  直说到双双困倦,才你一句我一句又道别了半晌,终是各自睡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名将更新,第178章 牵绊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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