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骓之于宝刀,公孙容之于利剑,陈淑予之于良弓,方耀之于各种钝器,都是多多益善,从来只觉得缺乏,还想要更好的。
但方钊和方镇玩的火器,走在了全贺翎的前列。
雁骓看那些黑沉沉的铁筒子,镶着硬木柄子,一个个竖立在新打的兵器架上,长长短短,形制不一,立刻带着些好奇凑近,伸手摸了摸。
总归和其他兵器一般是凉的,却又怎么用?
方钊随手拿下一架长的,又掂起一大一小两个盒子,抓起一只皮袋,再去拿压弹的细杆子。手上拿不住的,头也不用回,就随手递给了雁骓。
雁骓接一个,就看一个。
大盒子里是一支小巧的火筒子,想必就是方钊才说的。小盒子里是几种不一样的铁弹子。皮袋不用打开,就是一股黑硝的味道,随时要烧着似的。最后方钊拿了细杆,挤眉弄眼向她笑:“声音可响了,可别吓着你。”
雁骓方才还有些低落的心情,就这么跃跃欲试起来。
什么为国为民为雁氏?她一向知道,自己骨子里还是雁氏先祖一般的盗匪脾气。遇着要见血、能杀伤的事就这样兴奋,是她不能向人说的嗜好。
可是看看方钊,也是和她一样的么。
若这是武将的职业病,那么带兵的差事做够一辈也就算了。若侥幸退了战场,留个后人,可叫她别再学兵才好。
眼下只来得及这么想了想,方钊就已经带着她来到后院。
大可跑马的靶场,是她们几个少年时常练马术弓箭之处。
方钊带着雁骓到靶前数十步远处,给雁骓看如何装填铁砂和火硝。收拾好了就抬铳平举,木托抵在肩上。
雁骓还未反应过来如何,只听“砰”一声大响动,靶子被直接打穿一个洞。方钊拿下那长铳来,下垂的铁砂出口还冒着烟。
方钊就是被这东西打到身上的?
雁骓亲眼见得其威力,背后一阵寒凉。凭她在北地之冬也只穿件棉袍子就不畏寒的体格,硬是打了个冷战。
方钊知道她误会:“别怕,我身上这一记不是这个。是盒子里那种。”
她又向雁骓展示一番这小筒子如何装填,如何攻击。
雁骓马上发现其中问题:“这玩意,利于女兵。”
方钊点头:“对。不用像使刀枪那样练武艺,也不用排兵阵。只要听令快,技术到了,打得准,谁来攻击都是一样效果。”
她待这手中长铳冷却了,又装一发铁砂:“试试?”
雁骓伸手接了过来,学着她方才动作抵在肩上。方钊伸手给她调整了位置,道:“比你射箭时候瞄准要低些,这玩意走的是直的。”
雁骓武艺本就高,一听就懂,瞄准之后扣动机括。
一声砰然,这倒是有准备。却因没经验,不会防备铳身后撤的余力,木托重重戳在她锁骨,不意顶得她一缩,咬着牙抽气,唇齿间轻轻一声“嘶”,迅速垂下了铳口。
方钊赶紧伸出手去,没等她扶到,雁骓就立直了,抚着痛处,向她道:“是不是抵得再紧些才行?”m.xqikuaiwx.cOm
方钊笑道:“被顶疼几次,找准位置抵好就没事了。”
两人看向靶子,上面并无新伤。
雁骓脸上都快要挂不住尴尬的神情了。
她自第一次拿弓箭习射,就落在中心附近,后来更是百步穿杨的好手,用机弩也一向有准头。今日换了个玩意,竟至于打脱了靶。
方钊方才那两枚弹子打穿的洞,可是在中心呢。
看来这东西并不如她刚才所想的好练。若想现在就把它用在全线战场上,只怕无望。
方钊看她沉思,笑道:“这东西练练就会了,不用着急。这柄长的可是老二的得意之作,威势比其他几支高。只要打中,就是一个首级之功。”
雁骓道:“她从前讲得古怪,我却不懂,现在看了就明白。”
雁骓在战场上也用火硝,从来慎之又慎,生怕伤了自己人。如今才知方镇是因摆弄火硝,研制火铳,才会说自己不上战场时也有危险,又怕自己肢体不全。
确实不亚于前线之险,甚至因与危险之物为伍,让人更添担忧。
方钊笑着弹弹铳托,道:“说起这个,去年中旬可是立了大功。我啊,这几年砍下的倭奴性命不知多少,却还是老二,一次把她们打服了。”
雁骓心中一向认为,方镇和雁家军的工匠营一般,是不上前线的后勤军。听得这个,就催方钊道:“怎么打的?”
方钊看了看时辰将午,收拾一下方才带来的东西,带着雁骓往回走,一路笑道:“倭人那刀,可是锋利得很,一向是我们近身对打,才能胜之。可老二说她们火铳队早看出倭人招数破绽大开,有办法制住。趁我养伤,老二就带着队去了一趟。沙滩上整个都染红了。我回京这么久了,倭人也没再来。”
雁骓心想,方镇一旦找到合宜的战法,也少不了是一员猛将。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她却一直看得轻了。
方钊又笑着道:“她自己做了个短筒子,应该也快出来了。我伤之前,她一直着手在做,只是有些关卡始终过不去。从红毛鬼子手里缴来的短筒子形制不一,究竟也不知她们那些鬼人最好的是什么。现下有了我这个活靶子,又拿了打我的筒子和砂弹,她可是一通百通了。”
雁骓今日真如她所说,是来方家开开眼的,听得不住点头。
后来一段时日,因着对火铳还是感兴趣,雁骓又像小时那般,时时在威远侯府出入,直到掌握要领,会使用了,才挑了自己顺手的两支短铳拿走。
太子郎官入宫之日将近,朱雀禁宫之内却一片静悄悄,丝毫没有迎接太子侍君的忙碌感。
长春宫内,均懿坐榻之前,云皇身边的管事宫女鹦哥笑意盈盈地立着:“太子且看看,都是皇上特意着司珍所新制出的。”
几个宫女打开了手中匣子,金珠玉宝灿然生光。因都是男子制式,想必是为了太子赏新郎官们所用。
均懿扫了一眼,就直起了身子:“这璎珞圈儿好生眼熟。倒像是我父后宫里那件。”
鹦哥笑道:“皇后那件,还是当年入宫做太子侍君之时得的第一件赏赐。是以皇上专程让司珍所又打一件。制式相同,赤金分量也一样,只上面宝石珠子配色偏嫩些,做个玩赏之用。皇后那件隆重,尽是极品的缠丝玛瑙。”
均懿今日见鹦哥来了,知道是母皇对太子郎官的事沉默已久,最终前来表态的。她本想问问给新郎官们各自定了什么地位品级,也好看看母皇是怎么想,怎么安排的。没曾想,鹦哥道出来意,却是送来这些饰品。
见了这璎珞,均懿明白了母皇之意。
这次进门的太子郎官,没有定下正、侧。无论是那名满天下的公孙三郎,还是才绝京华的权家儿郎,或是其他几人,母皇父后都一视同仁,尽量给出她选择的余地。
均懿心底有些荡漾。
这些日子,她受着郑御医的诊治,读着雁骓三五不时递来的信,又有母皇和父后对这样的大事做出了妥协,人人都关心着她,看护着她。夫复何求?
即便全力以赴,也难报她这些助力之万一。
她勾起嘴角,向鹦哥道:“鹦哥姐姐请帮我转达一声。母皇的心意,儿臣已尽领会,感念在心。之前身子不适,脾性乖张,如今自省,想及母皇为我担心,真是惭愧。”
鹦哥听得这话,就知她心中顺了,放下心来,面上也笑着点头。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名将更新,第76章 火器之威(下)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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