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又怎么了？女子无才真是德吗？我幼时见到匈奴肆意烧杀抢掠，只恨不得有朝一日能亲手将他们驱逐。可惜女子不可参军，连私塾都不能上。难道女子就不能抗敌效国了吗？”
乐正白染坐在床边气鼓鼓地说：“我来长安，想要入乐府，便是为了能有机会更了解汉匈战争的局面。若是能与将军们说上话，听听他们是如何在沙场退敌的也好啊。”
“你眼前不就站着一个将军么，上次跟你说了那么多，你还嫌不够啊。”
“远远不够！我只想有朝一日能够亲临沙场，手刃匈奴，哪怕是一个也好！”
霍去病笑得无奈，看着她那双纤细如葱白的手：“这样用来弹琴弄乐的手，若是握上了屠刀，岂不辜负了。”
他轻叹一声，攥住乐正白染的双手。“匈奴人虽然凶暴，但也是人。杀人的事，还是让我这样的人来做吧。”
乐正白染略有些心惊。她原先只觉得霍去病的双手宽厚有力，十指骨节分明而修长。但此时他的双手覆盖着她的手，她才发现，他的手上，尤其是虎口处，都是常年持剑策马留下的粗茧。
他还如此年轻，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年纪。但这些茧便已将他所经受过的磨练，向她一一诉说。
这双手，一时间将乐正白染心中那些天真的念头冲得七零八落。沙场征战，哪里如她所想的那样简单？
虽然事实如此，乐正白染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失望。她挠了挠霍去病的掌心，一副小女子的姿态逗得霍去病笑出声来，又一把抓住她的手指。
“好了，我在这里待久了总是不好。你先好好歇息吧，荷包的事我来解决。你既然真想入乐府，那我便去跟乐府的人说一声。就说是我举荐你去的，与唐兄并无关系。”
霍去病说完，便拍了拍乐正白染的手以示安抚。见他要走，乐正白染心里又忽地想起昨日，唐楠景说此番回朝，皇上只封赏了霍去病一人的事。
她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叫霍去病又疑惑地转过身来：“怎么了？”
“我，我听说上次出征，皇上就只封赏了你一人？是为何故？唐楠景不也是与你一同出征的吗？为何他并未受封呢？”
霍去病面色一滞，将手抽了回来。“染儿，这是军机机密，我不能说。”
“我又不会做什么，只是好奇而已。上次出征，是还出了什么别的事吗？我只听说此番出兵十万，却只歼敌一万多。可是匈奴却又北迁了。不知是为什么……”
“染儿……”霍去病忽然打断了乐正白染，眉心微蹙便是十分严肃的模样。
“不管你推测猜想出什么，都切记不要这样随口而出。这些军机事要，没有公告天下的，便就是皇上不愿公告的。随意议论，便有可能惹祸上身。明白吗？”
乐正白染微怔，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有些自以为是了。她虽然自诩聪明，但终究也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哪里懂得这长安中的人心险恶。
幸好此时只是在霍去病面前说这些。要是放在其他心怀叵测的人耳朵里，说不定便要被拿出来大作一番文章。
她虽出身微贱，但此时也已算是与霍去病拴在了一起。她若是犯什么大错，说不定便会牵连到他了。
“我知道了。”乐正白染乖巧地点了点头。
霍去病这才揉了揉她的头，转身走了。不过第二天，就有一个自称是霍将军手下的兵士找到客栈里来，将一个荷包交给了乐正白染。
“将军说了，昨日的房钱已经从这里头拿走了。因而叫姑娘不要觉得有所亏欠，如今物归原主，望姑娘好生保管。”
乐正白染又惊又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丢的荷包居然还能被找回来。打开一瞧，里头的铜币金锭道倒也真如那兵士所说，一分不差。wWw.xqikuaiwx.Com
只是抱着荷包乐了一会儿，便发现这荷包上的花纹似乎有些不同。原本是粉底绣梨花的荷包，此时这粉色，却变得白了一些，梨花的针脚也变得更细致了一些。
用习惯了的东西，差别再小也能感觉的出来。乐正白染一时失笑，但是心中又涌起一股感动来。
虽说荷包拿到了，便就没有了露宿街头的风险。但是这客栈乐正白染也没有再多住几天。不多日，便有乐府的小官前来，说是接她进宫去排练皇后生辰宴会时的乐曲。
乐正白染本在房中练琴，听到这小官说是来接她进宫的，一时便十分惊讶。
“我还没有接到应选的通知，如此竟就直接入选了？不需要经过选拔了吗？”
小官道：“这小的就不清楚了，李大人只说派小的来接姑娘入宫。未曾说过别的什么话。”
乐正白染见这小官说话客客气气，好像她不是要去做乐官，而是要入宫当娘娘了。想到这儿，她心里还真是咯噔一下。
不过既然派人来了，她自然也是不会拒绝的。想到长这么大，终于要走进皇宫了，心里还真是激动万分。匆匆收拾了一下行李，便抱着琴下了楼。
下楼后还发现这小官竟是驾着马车来的。这马车乃是红木轿身，杉木轮毂。其上还有铜钉十数，这已是十分奢华的车辇了。
乐正白染坐在里头，有些胆战心惊。没想到宫中乐府竟然这么大方，她一个小小民女，竟然还派马车来接。
马车先入雍门。皇城浩大，撩起车帘，只见城墙夹道，黑砖紧促，廊桥高耸仿佛空中楼阁。朱门镶金，门前石狮，貔貅等祥瑞石雕栩栩如生。这大道越走越宽阔，明明是马车，竟也不甚颠簸。
宫中随处可见守备士兵挺胸而立，手中长戟红缨飘飘。看得乐正白染舍不得挪开视线，而那一座座宏伟的宫殿，更是叫人望而生畏。
仅仅是从雍门走到乐府，便就花去了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乐正白染远远望见那红梁黑瓦的偌大宫殿，上面气派的三个漆金大字——司乐殿，便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到了，姑娘请下车吧。”
乐正白染从小见过最大的房屋，就是临靳军屯将军的府邸了。但是此时与眼前这宫殿比起来，也不过只是小场面而已。
殿前乐官来来往往，身上都穿着红色元袍。男子头束长冠，女子挽飞马髻。个个都是神姿轻盈出众，步伐优雅。
如此一比较，乐正白染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倒像是个乡下来的小村姑。
正站在殿前不知所措，一白衣小侍女便上前来：“姑娘可是乐正白染？”
“是的。”
侍女客气一笑，对乐正白染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带着乐正白染走进了大殿中。
“李大人派我来侍候姑娘，您就叫我鸢桃吧。”鸢桃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
“我先带姑娘去更衣，李大人特意吩咐过了。姑娘今后就住在殿中的西厢中。不过姑娘这样的乐侍官，整个乐府便有一百多名。因而要委屈姑娘与其他乐侍女同住了。”
乐正白染接过一套乐侍官服。一边换一边问道：“同住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如此便入了乐府，不用应选吗？”
“姑娘是霍将军亲自前来向李大人举荐的。霍将军还说，您精通各种乐器，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才女呢。”
乐正白染这才陡然反应过来。难怪了，霍去病亲自出面。想来这乐府总管自然也就不敢有所怠慢了。以霍去病眼下在宫中的地位，旁人自然是想尽法子的讨好了。
“我听说，乐府的总管，乃是宫中李夫人的兄长？”
“正是呢，姑娘可知《佳人曲》？这便是李大人向皇上推荐李夫人时，特意做的曲了。至今还被传为一段佳话呢。”
乐正白染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那你是乐府中什么人呢？我见你也不是乐官打扮，莫非是李大人特意叫你来做我的侍女的？”
“是的，李大人说姑娘身份尊贵，比不得其他那些乐官。说您将来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我若跟了您，日后必也能……”
“还是不必了。”乐正白染说道。“我不过一介乐女，即便承蒙霍将军照顾，在此做了乐官，也并非是什么身份尊贵之人。你既是宫里的宫女，便还是去做你的本职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鸢桃一听这话，脸上的笑霎时间便凉了下去。
“乐正姑娘，您不要赶我走。我虽是宫女，但都是在洗衣房给宫人们洗衣缝补。那里的嬷嬷待奴婢犹如牲口，日日打骂。奴婢好不容易才有机会离开那里，您若是叫我回去，便是叫奴婢生不如死啊！”
鸢桃声泪俱下地说着，一边挽起袖子。乐正白染这才看到，她细白的胳膊上竟然全都是淤青和鞭痕。
乐正白染着实是吓了一跳。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见过被打得这样皮开肉绽的伤，也没想到宫门之中竟然还会有苛待下人的事情。
“行了，你先起来吧。”乐正白染匆匆扶起鸢桃。
“你留在我身边也不是不行。只是一样，你别老是您啊您的。我瞧着你也比我小不了多少，你还是叫我姐姐吧。我本也不是什么身份显赫之人，也无需你怎样伺候，你且随意就行。”
鸢桃这才破涕为笑：“诺！”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乐女传更新，第12章 初入宫闱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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