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骥喷出一口鼻息,前蹄微动。乐正白染瞧着自己离地数尺,一时吓得赶紧攥紧缰绳,身子绷得紧紧的一动也不敢动。
这要是换作她自己,她是绝不敢骑的。就算此时霍去病就在身后,也并未让她安心多少,反而心里更加没底起来。
“你可千万别让它突然跑起来啊。”乐正白染惊恐地说。
霍去病两手环过乐正白染身侧,牵起缰绳。他身上还有金属和淡淡的酒香,混合在一起虽算不上很好闻,但却叫人略微心安起来。
谁知他却忽地坏笑一声:“你是说这样吗?”
话音刚落,他便猛一踢马肚。炎骥立时长啸一声,扬起前蹄。乐正白染吓得脸色一白,甚至尖叫起来。要不是霍去病护着,她早已摔下马背了。
他的双臂结实有力,将她紧紧环住。炎骥在他的指挥下迅速调转马头,撒开四蹄朝着城外飞驰而去。
此时日色渐浓,街上摆摊的小贩也逐渐多了起来。霍去病一袭戎装,深蓝披风被扬起,恰如一阵狂傲不羁的烈风。身上的甲胄发出沉重的金属碰撞声,乐正白染闭着眼睛,心惊胆战。
但唯有这声音在耳边回响,似是在心底无限放大了一般。
街上四方邻里这会儿都已晨起劳作。开门就看见乐正白染与霍去病同骑,一个个登时眼都看直了。转头就跟其他人议论起来,满脸都是羡慕惊讶。
这也就罢了,行至城门口时,守城军士显然是认得霍去病的,一个个立马抱拳行礼:“拜见霍将军。”
然后抬头瞧着两人,眼中便是一副了然的笑意。但是霍去病此时可没什么心思跟他们打招呼,只顾着策马寻乐。
两人一直奔出城外,飞奔至城外青山的半腰处。霍去病才好似终于过瘾了一般,喊了声“吁”,叫炎骥停了下来。
乐正白染从来没有骑过马,更别说这么撒开四蹄飞奔的马了。这才短短一刻钟,她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被颠得错了位,脑子都昏沉起来。
炎骥刚一停下来,她就感到自己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不等霍去病扶她,她就要自己跳下马背去。
这样的结果,显而易见,就是摔了个大跟头。
霍去病这才忽觉玩笑开得似乎有些过了,赶紧跳下马背去。“没事吧?这么急做什么,当真如此难受吗?”
乐正白染干呕两声,幸好晨起还什么东西都没吃,因而也吐不出什么来。但是自己明明说了,霍去病竟然还要如此捉弄她,实在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让你捉弄我!都说了不要跑起来!”
乐正白染一怒,索性随手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就要作势打在霍去病的身上。这下倒是轮到霍去病赶紧躲闪,但是他脸上却还是乐得合不拢嘴。
“你要真是想打,可别打头啊。拳头大的石头,兴许真能砸死人呢。”
乐正白染哪儿是真要打他,只是无奈。这会儿又只得把手放了下去。
霍去病笑道:“如此,便是舍不得了?”
话音刚落,乐正白染甩手便将石头朝他扔了过去。只不过她两手无力,扔个石头都能偏到令人发指的地方去,逗得霍去病更肆无忌惮笑了出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怕马呢。我在边疆,瞧见匈奴的女人都能驯服野马呢。”
乐正白染抬手啪地打在霍去病的胳膊上:“有人怕狗,有人怕蛇,我怕马又怎么了?你带我来这深山老林,你想做什么啊?毁尸灭迹啊?”
“怎会呢,只是瞧你这样子,便不像是会出门游玩的人。一天里最好的风景就在早上了,这山上风景秀丽,你怎么就不愿看看呢?”
霍去病伸手把乐正白染拉起来。她这时才看到,满山夏花正开得旺盛,山间绿树如荫。鸟鸣虫鸣重叠着,好似一首静谧的乐曲。
晨露在草叶间闪烁着,压弯了叶片。远处山脉间还有稀薄云雾漂浮,晨起的赶马人的吆喝声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回荡在山谷中。
即便是平时,乐正白染也不常出城。去采药人那里置办药材,父亲也从来不会带上她。此时站在这山间,望着辽阔连绵的翠绿山脉,只觉一阵苍茫壮阔之感涌然于心。
“山河辽阔,如此望去,好似天地相连一般。”
“去过一趟大漠,才知道我们的国土山河是何等的辽阔富庶,才知道匈奴何以要频频入侵。那大漠,草原,怎比得上如此肥沃的土地。”
听霍去病说起边疆的事,乐正白染便才想起昨日杜承其说的那些话。
“我听说你此次出征,当真是率一支精骑,长途奔袭至匈奴营帐?如此兵行险着,若是与匈奴主力军队遭遇,岂非有去无回?”
他笑道:“不是你说,匈奴大军出征,后方必然空虚吗?”
“可是,那日我在药房中不过随口一说。什么凭借都没有,不过是我的一面之词而已。你竟也真听啊?”
虽然乐正白染满脸讶异,但是霍去病却不以为然。两人沿着山间羊肠小道缓缓走着,晨露打湿了衣摆,但他们也全然不在意。
“那日听你一言,我确是豁然开朗。匈奴人常年侵扰我大汉,然而我大汉军队却从未进攻过他们的腹地。
这说到底,一是因为我们大汉无意侵略他们的疆土,二来是因为匈奴猖獗,多年来别说是攻打匈奴,就是阻拦他们进攻,都十分艰难。”
“到了边疆之后,我便与舅舅说了此战术。但是他却认为此行太过冒险,毕竟大军距离匈奴营帐足有数百里,且大漠苍茫,风险极大。”
“那你何以还是采取了此等战术?数百里,若是避敌主力,迂回作战,岂非要远行近千里?”乐正白染惊道。
“不错,因而我也对着战略地图斟酌了许久。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战一成,便也算是打破了我大汉一直以来的被动局面。
虽然多少抱了些侥幸之心,赌了把运气。但是若不试试,又怎知究竟是成是败呢?说到底,我是觉得这个战术实在标新立异,值得一试。”
乐正白染抬眼看了看霍去病。只觉他此时神采奕奕,双目如炬。眉峰微扬间净是自豪喜悦之情。
不过此时,乐正白染也算知道,自己过于杞人忧天了。
霍去病毕竟是将门出身,从小就接触军法战术。她能想到的风险,他怎可能会想不到呢。战场瞬息万变,又怎会有万无一失的计策?
计策再好,也需要将士有勇气去执行。明知艰难危险,还勇于行之,又何尝不是大举?
“我当时率军脱离大部队时,心中确也是没底。只可说是遇敌则战,实则也没有十分明确的目的地。与匈奴大军几次擦肩而过,幸而并未被他们发现。
后来叫我们发现了他们的部落营帐,真是叫人喜出望外。我才整顿军士,夜袭他们的营帐。你可知,那些匈奴人对守备有多松懈。”
两人说着话,在山间一处小河停了下来。都已日上三竿了,霍去病索性卸下盔甲卷起裤腿儿,去河里捕了两条鱼算是做了餐点。
“他们整个营帐,守卫人数不足五百。可见他们有多狂妄自恃。我八百精骑铁蹄一至,便如同进入无人之境。
他们措手不及,连拿刀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我驰马帐中,一直杀得甲胄鲜血淋漓。一开始还能记清楚杀了多少匈奴,后来也便记不清了。只觉得酣畅淋漓,好似出了一口恶气。”
霍去病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一边生火烤鱼。抬眼间却见乐正白染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才赶紧反应过来。
“呵,一时兴起说得太多了。想来你也不会喜欢听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吓着你了吧?”
乐正白染连连摇头,期待万分地双手托腮:“怎会呢?我正喜欢听你说这些,后来呢,你们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霍去病这才细细地将自己出征时的所见所闻,讲给乐正白染。大到与匈奴的交战,小到行军时的饮食住宿,甚至无关痛痒的日常小事,统统说了个痛快。
说起与匈奴一守将厮杀时,霍去病还撩起衣摆。露出右肋下方的一处刀伤,伤口不深,且已结痂。但一掌长的伤痕还是叫人触目惊心。
趁着山中空地平坦,霍去病还给乐正白染耍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长剑铮铮作响,切割着空气。他身姿敏捷矫健,动作快得叫人眼花缭乱。
这剑多年前不过是一块钢铁,多年后经过千锤百炼,到了霍去病的手中。而他,使其大放光华。m.xqikuaiwx.cOm
乐正白染定定地看着,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多年前匈奴猖獗的时候。
那时,霍去病不过是个年幼的孩童。又有谁会想到,那时小小的孩子,如今能有这番作为?
又有谁能知道,他是否会是颠覆多年来汉匈战争局面的人呢?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乐女传更新,第7章 闻汝畅言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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