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坚持了一会儿,直到两条不争气的大长腿终于恢复知觉,才自己站住,红着脸谢过了苏钰,又寒暄道:“更深露重,大人怎么会来河边?”
苏钰淡淡笑道:“炭已经烧的没有烟了,怕你会冷,就想给你送去。谁想到,你却不在屋里。看到今晚月色极佳,又看到清晖下人影孑然,便猜着无疑就是你了,还真的被我猜中了。”
苏钰伸出手掌,想要牵着她走回去些,免得离水太近,再有个闪失。触到她的指尖,却猛然缩了一缩,顿了一顿,才又伸过来。
吴音拿过他的手,借着天光细看,发现手指上有被火盆烫伤的痕迹,一层皮都被烫得起了干泡。
这笔人情债,越还,却欠得越多。简直就是旷古绝今,天下第一超高#利#贷。
“这个伤口要处理一下,不然万一再冻伤,就会很麻烦。”
身后水声呜咽,拍打着河岸的声音变得纷乱,全不是之前的节奏。吴音正要跟苏钰离开,走出两步忽觉不对,遂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回头,只见黑沉沉的水面上,漂来一个巨大的黑影,正顺流而下。
黑影自水中行过,比寻常的房屋还要高上一截,死气沉沉的太过诡谲,吴音失声叫了出来。
苏钰顺着她的目光,也发现了这条大船。看轮廓,这似乎是一艘画舫。却不知为何会连夜赶水路。奇快妏敩
更令人吃惊的是,这画舫黑灯瞎火的,不见一丝光亮,甚至船板刷的什么颜色的漆都无法断定。亦听不到半点人声,似乎一整船的人都睡了过去,却又无比幸运的,避开了所有的乱流和暗礁。
大船很快远去,只是转眼之间,便与夜幕山河融为一体,再难将它从一片黝黑的背景之中分辨出来。
吴音用力眨了眨眼睛,若非苏钰也亲眼所见,她一定会怀疑,刚刚的一切,只是忧思过度,身心疲惫之下的幻觉。
河边越发的阴寒无比,两人呆了半刻,方醒过神来,苏钰低声叹了一句:“原来那艘叫做幽冥渡的船,当真存在……”
西兰河再宽,亦不过百十米,不似汪泽大海一般无边无际。出现这么一条行踪飘忽,隐现不定大船,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又联想到以往的木桥建得都不高,小船自是通行无阻,可是这种比民居还高的画舫……
莫非……那些桥并非毁于河中激流和自身缺陷,而是遭人蓄意破坏?
这年头连个灯泡都没有,那画舫更不可能自动驾驶,船上一定有人在掌舵。无声夜航,避人耳目,还散播谣言禁止靠近……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蹊跷,而且不像是什么好事。
幽冥渡现世的消息一旦传来,恐怕会引起恐慌。这一夜之后,苏钰对此只字没提,吴音也只是暗中留心起来。
倘若所有遇到见过幽冥渡的人,都有去无回,那这传闻便无从谈起了。
几番旁敲侧击的打听,终是晓得遇见它之后又回来的人,还真有一个,就是西兰河边的一个以摆渡为生的老艄公,住在下游七八里外的村子。
三年前的一次夜半时分,正是黑云压顶,星月无光。有个外地的女子急着过河,敲了好几家的门都被回绝。只有那老艄公看她楚楚可怜,便将夜里不可行船的忌讳抛到了脑后。
几个邻人看着船下到河里,一转眼便被夜色吞没,不见了行踪。在河边等了一阵,约摸着来回两趟都够了,却依旧不见有船回来。蒙蒙胧胧的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水声异常,以为是老艄公回来了,一睁眼,却看到河中漂过一个巨大的影子。
黑沉死寂,毫无生气。
众人吓得一哄而散,天亮后才又回来,在河边烧纸,放河灯,求河神保佑,也顺道祭奠一下老艄公。谁知道了第三天,老艄公竟一身泥水的爬了回来,只是从那之后,人就发了疯了。
由于气候潮湿,门窗都烂掉了,从外面都能看到屋里落着茅草积着灰,已经很久无人居住。
问了过路的村民,才知道那老艄公发疯之后,便再也近不得水边。而今只身住在村后荒山上,也没房子,也不耕种,抓住什么就吃什么,有时找不到吃的,还会到地里去偷庄稼,村民看他可怜,也都不说什么。
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吴音不经意间又听到另一个版本。
过程跟前一个大致是一样的,只是那夜里要渡河的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女子,而是一位清瘦儒雅的公子。而这公子,八成是蛇妖之类,专来诱人上钩的。
不足五公里,这事件的引线却已由女变男,传说,还真是神乎其神。不过,吴音还是比较认同美女的说法,至于原因嘛,很简单,老艄公是个男的,哪怕真有蛇妖要诱他摆渡,也该变成个美女才对。
暮色将至时分,在几个热心村民的帮助下,吴音终是在半坡的齐腰深的荒草中找到了打瞌睡的老艄公。三年过后,关于当年的印象,他却只剩了三句话。
幽冥渡。
有鬼。
不是人。
至于是那大船有鬼,还是河中有鬼,是那要渡河的不是人,还是船里的东西不是人,就只能自己去猜了。
看来,即便是疯,导致他发疯的那件刻骨铭心的事,也是会随着时光的消磨,所剩无几的。
这一趟并未得到预期的收获,趁着太阳尚且还有小半张脸浮在西边的群岭之上,吴音又独自撑了小舟,往回赶去。
流云倒影入流水,更加瑰丽莫测,犹如天地间一幅变幻无穷的画卷。舟行其上,宛若浮生一梦。
眼看着暮色渐至苍茫,吴音心里也担忧起来。她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很幼稚,很无脑的低级错误。来时顺流而下,所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归时自当是逆流而上,再加上自己划船的技术仅限于公园人工湖,这一程,怕是有的折腾了。
手忙脚乱的尚未走出多远,天边便只剩下一抹残霞的余烬。更来不及抱怨,天就全黑了下来。
这天,就像传说中老艄公出事那天描述的一般,愁云惨重,星月无光。
而自己对这段水路的认知,尚不及那老艄公的万分之一。
倘若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夜间又不会有任何人经过的地方翻了船……那乐子,岂止是生命不可承受之大。
想到这里,吴音便顾不得还船不还船的了,一心想要靠到岸上,自己徒步回去,船就随便系在哪里,明天再让人来取。
心里一急,船就越发不停使唤。大冷天的脑门上汗都出了一层,可是船不仅没能离岸边更近,反而在河心里打起转来,完全失去了控制。
正晕头转向不知所已,脚下突然猛的一震,小船几欲被掀翻过去,吴音也彻底的失去平衡,摔到了船身的一侧。
将船头摸了个遍,发现竟然什么都没有。又怕是勾在了船底,探出身子将手臂伸到水下,却更加证实了根本没有什么绳索,这船就好像自己着了魔一般,紧追着大船不放。
湿冷的寒风吹透衣衫,吴音明了了自己的处境之后,也慢慢冷静下来。这段水路并无分叉,照眼下这个速度,再走上不多远,定然就到了西兰桥工事那一段。
从河心到河岸,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倘若运气不错,在冻僵之前,大概也能坚持游过去。
也罢,就当搭了顺风船了。
还不到半夜,苏钰房间的灯应该是亮着的,吴音极目向右岸望去,堪堪看到远处的一豆孤灯,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船身整个儿侧翻了过去,倒扣进水中。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农家有余闲更新,第五十九章 幽冥渡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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